顧寒山看了向衡很久。

久到向衡以為不會再理他，或者下一秒就要趕他走。結果最后卻點頭：“我答應你。”

“答應我什麼？”向衡要求重復。

“我答應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打算做違法犯罪，會引發嚴重后果的事，我給你打個電話。我給你一個，阻止我的機會。”

“好。”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會懷疑我嗎？”顧寒山對得到答案很執著。

向衡卻笑了：“下回吧，我們不是還要見面嗎？以后聊。”

顧寒山看著他。

向衡又笑：“耐心點。你的違法犯罪計劃不是還沒開始嘛。”

“你這句是在試探，對吧？”顧寒山問。

“算不上試探。”向衡擺出大方的姿態與流，“這就是正常聊天。但如果你給了一些反應，了什麼，我也能有所收獲。”

顧寒山點點頭。

“我走了。”向衡再看一圈的屋子，“你門窗要關好，注意安全。畢竟是人命案子，通緝令一發出去，他們就會知道有目擊證人。雖然他們不知道證人是誰，但你出還是要多加小心。”

“可我知道的都已經代完了，已經沒有滅口的價值了。”

“機有很多種的。”向衡道：“比如，報復。”

顧寒山看著他，沒說話。

向衡也看著，道：“總之小心點。看到任何可疑的人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別再沒注意到了。你的超能力，要好好用。”向衡頓了頓：“那八個屏1.5倍速，你真能看到什麼嗎？”

顧寒山問他：“為什麼懷疑？”

“不科學。超出我對意識通達的認知。”向衡道，“我得回去再學習學習。”

顧寒山眨了眨眼睛。那表比以往要靈些，向衡笑道：“你興趣？”

“嗯。第一次有個不相關的普通人跟我聊意識通達這詞。”

向衡：“……”

“不相關的，普通人”——這個定語、這個詞用的，向衡覺得觀音菩薩都沒法跟這姑娘好好聊個天。

向衡倔強地捧好自己的自尊心：“我們當警察也要學習各種知識，心理學，尤其犯罪心理學是很重要的一門課。腦科學也是有關聯的。”

“你們的書我也看過。”顧寒山道：“分析和研究犯罪嫌疑人對抗力來源的心理結構，是取得審訊功的基本保證……犯罪嫌疑人對自己境的客觀認識是基本準確的，審訊人員的任務就是設法打犯罪嫌疑人的正確判斷，把其推到相反的供述方向……引發犯罪嫌疑人心理狀態改變的重要因素，是審訊人員的語用行為，有針對地突破話題就是通過審訊人員的語用行為表現出來的。把握好突破話題的語用行為，是取得審訊功的基本保障……”（備注：摘自《鏡頭下的訊問-全程錄音錄像下的訊問方略與技巧》，作者：吳克利）

顧寒山拉拉一口氣背了一大段。

向衡：“……”如來佛主，你聽聽，居然還告訴警察研究過審訊。

向衡沉默幾秒。

顧寒山問他：“你不興趣嗎？”

“這是你搭訕聊天技巧里的一招？”這位妹妹，你看上去是在跟警察示威挑釁你知道嗎？

“你剛才不就是這樣。”

向衡被噎得很徹底。究竟是怎麼能做到每一句都很對但又讓人覺得很不對的呢。“那為什麼不繼續聊意識通達，聊聊八個屏1.5倍速？”

“你說你要回去學習學習，我怕你接不上話尷尬。”

向衡再度被噎住。

真的，好，。

“算了，我先回去了。”他肯定是累傻了，對有所高估。向衡轉準備走。

顧寒山跟在后頭試圖挽救：“你知道看不見的大猩猩實驗嗎？”

向衡沒接話，繼續朝大門走。

顧寒山道：“就是30秒影片，兩個球隊打球，實驗者要求觀察者數清楚白隊進了多球，但是過程里有個演員扮演大猩猩進球場捶了幾下很大作……”

向衡停下來，回頭看，接著的話尾往下說：“最后大多數的人都數清楚進了幾個球，但卻完全沒看到那個顯眼的大猩猩。他們堅信自己沒看錯，在第二次觀看影片看到猩猩后還指責實驗方更換了影片。”

“對。”

向衡看著顧寒山的表，他有些想笑，但忍住了。“這個實驗驗證了沒有完全可靠的證人。再顯眼的東西都可能被忽略。”

顧寒山，你真的很不會聊天。你拆完警察小哥哥的臺，跟著拆自己的臺，你真是搭訕小天才。

“不是，我是想說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在我上。”

向衡：“……”他果然還是天真了。

“你是不是覺得，有些犯罪嫌疑人會搞很多夸張的作來干擾警方的思路，以掩飾真正的企圖。就像那個大猩猩一樣。但我不是的。”

向衡無語。顧寒山能扛著同一件事奔跑在與他完全不同的思路上。跑岔道算了，還要回頭打槍。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在找什麼，但我不是故弄玄虛做表演，我只是擔心沒有下一次看的機會。關于意識和記憶，還有許多科學研究無法解釋的現象，我就是其中之一。”

好的，教了。向衡點頭：“我回去好好學習。”

“我是想說。”顧寒山斟酌著用詞，最后還是放棄了表達。“我不知道怎麼說。”

“放心，你很重視。”絕對排在第一名。“你說的話你做的事，再古怪，再不合常理，我都會認真對待的。”向衡道。

顧寒山看著他。

“你看我的表。”向衡道。

顧寒山真的嚴肅認真在看。

看得向衡笑了：“無論你打算做什麼，你都可以給我打電話。好了，我真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向衡出去了。顧寒山鎖好大門，回到客廳，看了看爸爸的照片，輕聲道：“爸爸，他說他想阻止我。”

向衡上了車就給羅以晨打電話：“需要查一查顧寒山爸爸的死因。不是明面上的那種，要有細節。這姑娘肯定有打算，不是正常人思維。那超能力用得好就好，用在歪路上就麻煩了。的家庭況，爸的職業、人際關系，這幾年的生活軌跡，都得查一查。家里陳設特別簡單，沒有媽媽的照片，也沒有繼母的，講述自己年也沒有提過母親。

“是，太巧合了。許塘說有那伙人超能力，無論是吹牛還是比喻，反正現在就冒出來一個超能力。按描述的病，能熬到現在不容易，爸這麼鄭重其事保護的醫療私，的況肯定不簡單。這塊值得再查查。

“還有的繼母，一直沒有出現過。顧寒山這種況，居然是獨自生活的。報警被猥時繼母沒出現，目睹命案警察去問了話，繼母也沒主關心來看陪伴。也從來不提這人。嗯，對，顧寒山這邊我負責。把梁建奇咬得死死的，不像只想借這事看監控資料這麼簡單。要求拘留梁建奇時通知，要到場。”

向衡跟羅以晨一番討論，剛掛電話，就接到顧寒山的來電。

向衡馬上接了：“這麼快就有需要我阻止的事了？”

“你車子還沒有開出來，我就想你是不是在打電話。我就打來試一試，真的在占線。”

“是啊。我說了很重視你的，迫不及待在安排調查你的事。”

顧寒山對這個挑釁沒什麼反應，自顧自地說：“我又想起來，到現在這一步了，是不是該請你吃頓飯？”

向衡笑了：“用你爸留給你的一百塊產嗎？”

顧寒山順著這話題拓展：“我是不是也可以請你幫忙解決我的經濟問題，比如介紹些兼職工作之類的。”

“這個我還真幫不上忙。”

“沒關系。那吃飯呢？”

“不需要。我們做公務員的被別人請客吃飯力很大。”

“那好的。”顧寒山完全沒有再爭取機會的想法。

向衡忍不住又笑了。是不是腦子里裝了個際手段小冊子，照著里頭的列表一條一條的劃拉著用。

“再見。”顧寒山道，先掛了電話。

之后兩天，蘇波和王曉紅重新理了梁建奇的猥案。他們通過各種途徑尋找監控里的害人，最后是由網監幫忙，在社平臺上找到了一名生的吐槽。那生說某日在地鐵上被人猥，但膽小沒敢聲張，甚至與那猥犯臉對臉，看清那人的長相，也看到那人因為自己的怯弱而肆無忌憚的表。事后，惡心的覺一直伴隨著，越想越后悔。

時間與地點都能對應上。王曉紅與這名生取得了聯系。

生很快在朋友的陪同下到了凰街派出所，確實就是監控中的生。一看監控立馬哭了出來：“就是他，就是他，把他抓起來！”

后頭的事很順利。因為梁建奇上回已經被記錄在案，這次監控證據和人證都在，沒什麼可辯解的。蘇波跟同事跑了一趟，把梁建奇從他家里帶回來了。

向衡通知了顧寒山，顧寒山也趕了過來。

蘇波和王曉紅看到顧寒山頗有些尷尬，顧寒山完全沒異樣。王曉紅告訴那個害生，是顧寒山報了警，但顧寒山的案子沒有監控證據，也沒有人證。他們只能將梁建奇做登記理。但顧寒山想起從前見過梁建奇犯案，堅持重新查監控，所以他們這次能抓到他。

害生哭得稀里嘩啦，上前抱住了顧寒山：“謝謝你。”

顧寒山整個人僵住。

向衡見狀趕過來把拉開。

后面的事就是各方在走流程辦手續，向衡帶著顧寒山坐在大廳角落。

顧寒山道：“沒有怪我當時看到不說。”

向衡問：“你疚嗎？”

“不會。又不關我的事。自己都沒聲張。如果怪我我會這麼告訴。”顧寒山道：“而且沒征得我同意就抱我，我不喜歡。”

“這作讓你張嗎？”

“只是意外。”顧寒山胳膊：“我不喜歡擁抱。通常有人抱著我，就是為了控制我。給我打針，讓我安靜。”

向衡沉默了。

顧寒山問他：“你剛才是試探我嗎？”

“不是。可是你的回應確實讓我能更了解你一些。”

“你不會了解我的。我不正常。”顧寒山轉頭看回害人姑娘。已經不哭了，但仍有些激，眼睛紅紅的。顧寒山道：“我知道害人應該是這樣的反應，但我永遠都學不會。我沒有這樣的表。”

向衡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蘇波走了過來，雖然有些別扭，但仍道：“對不起，你是對的。那天我本可以更耐心一些，理得更好。對不起。”

顧寒山并不在意他的道歉，只問：“梁建奇什麼時候會被押走？”

“一會就走，正好有車送看守所。拘留通知書已經下了。”

“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蘇波皺了皺眉：“你確定嗎？他緒有些激，罵罵咧咧的。”

“沒關系，我不害怕。”顧寒山道。

蘇波看了看向衡，向衡點點頭。

過了一會，蘇波跟另外兩個同事押著梁建奇出來，往大門方向去。那里有車子在等了。蘇波在門口時停了一停，顧寒山過去了。

梁建奇看到顧寒山非常生氣，破口大罵：“你這個瘋婆子，神經病，我本沒過你。你到底要干什麼？”他激地朝顧寒山邁近兩步。幾個警察同時喝止他。

“我想單獨跟他說幾句。”顧寒山提要求。

向衡跟幾個同事打了招呼，大家后退了幾步，站遠了些。

顧寒山站到梁建奇面前。

的表太鎮定，帶著些冷酷。梁建奇不往后退。顧寒山再往前，離得他很近。向衡皺了皺眉，看著，沒。

“我問你問題，你拒絕回答，還罵我。”顧寒山聲音很輕，看著梁建奇的眼睛，“我現在再問你一次，2019年1月31日，你在平江橋上拍到一個男人跳水救人的視頻，還投稿到第一現場，是誰讓你去拍的？怎麼拍到的？”

梁建奇愣了愣，而后大聲了起來：“你瘋了嗎？你是不是有病？這種偶然事件，看到就隨手拍了，這有什麼？又不是我一個人看到。你問幾次我都是這個答案。”

梁建奇聲音大，向衡聽到了，但沒明白什麼事。

顧寒山聲音更輕：“我告訴過你，你不回答，不說真話，我會讓你付出代價。我是瘋子，我會一直盯著你。你看，我做到了。這次在看守所十天，你有時間慢慢回憶。我手上還有你別的把柄，你出來那天我去接你，如果那天你還答不上來。你等著下一次。”

梁建奇瞪著顧寒山。

顧寒山審視著他的表，可不能確定。

向衡看著這兩人，沒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意識通達出自《腦與意識》（作者：法國斯坦尼斯拉斯.迪昂）作者是全球極影視力的認知神經科學家之一，歐洲腦科學研究領域的領頭人，世界腦科學領域大師級的人。

意識通達是指有一些到關注的信息會最終進到意識并可以向他人傳達，這才是真正的意識。可以看到的圖像會進意識，而沒有看到的圖像則消失在無意識的虛無中。

書里有許多知識點的描述和實驗說明。“看不見的大猩猩”實驗是認知心理學中的里程碑式研究。實驗者丹.西蒙斯和克里斯托弗.查布利斯將這經典實驗和其他關于錯覺的心理學實驗總結起來寫了一本揭人類思維謬誤的書《看不見的大猩猩》。

這個實驗的應用我在某個劇偵探片里見過，就是說證人證詞不可靠的，但時間太久，我忘了片名了。也就是這一個理論的偵探片里應用也早的。是一個通俗有趣的知識點。

顧寒山背誦的那段審訊知識摘自《鏡頭下的訊問-全程錄音錄像下的訊問方略與技巧》，作者吳克利是高級檢察，國家檢察學院駐院教以及好多各種很厲害的頭銜，查辦過許多重大疑難案件，鉆研調查訊問技巧。我摘的那段可能有點長，省略號是略過一些容。我覺得應和顧寒山和向衡之間的關系以及表現顧寒山為計劃做過一些準備，所以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