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

審訊室里，關安靜坐著，他面前放著一個文件夾，他在等待獄警提人過來。

鐵窗森，長廊肅冷。

過了好一會，外頭有金屬磕，腳鐐劃過地面的響，以及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關坐直了，擺好臉，看著門口。

獄警開門，一個年紀看著三十出頭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五端正，形拔，姿態從容。他上很有一瀟灑隨意的勁頭，囚都沒能掩蓋掉他上的藝氣質。

關看著他，那人便笑：“好久不見，關隊長。”

“范志遠。”關一字一字喚他名字，像是咬在里咀嚼。

范志遠，35歲，職業畫家，在小眾圈子里算是有些名氣，象派，用大膽，風格強烈。他家境不錯，父母都在國外，他旅游畫畫吃喝玩樂，一副紈绔子弟作派。他被指控的罪名——謀殺。

死者是一名，名秦思蕾，職業是服裝設計師。有自己的網店，有自己的原創品牌。30歲如花年紀，聰明、高挑、漂亮、事業小有就。秦思蕾的家人和朋友都夸開朗大方，為人仗義又可。

秦思蕾單，但也不乏追求者，熱生活、熱工作，對家人和朋友都很好。

2019年5月31日，周五晚上，秦思蕾跟朋友林雯去酒吧玩，早早離開，說是雖然周末，但是要早睡，因為跟家人約好了明天一起過六一節。林雯對好一通嘲笑，覺得這是的借口，哪有一家中老年人要去慶祝兒節的。

那天之后，秦思蕾再沒有出現。

此時范志遠看著關笑意更濃，他在桌子這邊，關的面前，坐下了。獄警將他的手銬銬在桌上。

“關隊有何貴干？是來恭喜我終于沉冤得雪，被判無罪？”

“檢察已經抗訴了。你等著二審。”關冷地道。

“二審也一樣。你們還是會輸。你們已經拿不出新的證據了，抗訴又有什麼意思？難道被我打臉打得太舒服，還想繼續？又或者想給我多一些的賠償，所以用盡辦法把我關久一點。”

關冷著臉：“對，怕你出去再殺人，能關多久就關多久。”

范志遠笑笑：“你誣陷我。”他抬頭看了看審訊室的監控攝像頭，對著攝像頭說：“他們誣陷我，他們偽造證據，他們敗訴了。”

然后他轉回頭看向關：“你們關不了我多久的。什麼都是有時限的，我可以再等幾個月。然后，就到你們等著了。”

關問他：“等什麼？”

范志遠又笑：“你看，你又導我說些氣話，然后你們就當證據用。我不會這麼傻了。”

“你很聰明，特別會演。”

范志遠搖頭，道：“關隊看上去氣不太好，聽說最近過得不太順利。”

“是嗎？從哪聽說的？”

范志遠不理會這問題，道：“聽說關隊長跟得力干將鬧翻了，真的有意思。不止局里領導對關隊很不滿意，下面那些辦事的干警，也對關隊很有意見。”范志遠欣賞著關的黑臉。“你人品怎麼這麼差呢，怎麼能讓屬下來頂鍋。”

“檢察院把你的案子發回我們補充偵查。”關不理他的冷嘲熱諷，把話題轉回來。

“補充？”范志遠大笑。“你們前面偵查出來的所有證據都被推翻了，這次還能補充出來什麼？再自己抹出一攤嗎？”

“我有些問題要問你。”

范志遠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夾：“問再多的問題也一樣。我什麼都沒干過，我是個藝家，是個好市民，你們為了破案省事，誣陷我。你們恐嚇我，讓我犯病，騙我口供……”

關不搭理他，他把文件夾打開，拿出一摞照片：“我有些照片需要你辨認一下。”

范志遠往后靠了靠，眼睛盯著關的作。

關道：“你看看，這里面有沒有你認識或者見過的。”

范志遠不吭聲，沒拒絕。

關把照片反著放在桌上，翻開一張擺范志遠面前，讓他看一眼，然后再換下一張。

關一邊翻一邊觀察范志遠的表。

一共十五張照片。

八張男的，七張的。

許塘的臉、李海的臉、石康順的臉、胡磊的臉、顧寒山的臉……

范志遠看完了，搖頭：“全都不認識。”

關把照片順序打：“你再看一遍。”

范志遠不愿看了，他冷笑：“閃卡游戲嗎？他們都失蹤了、被殺了？是不是所有失蹤的人你都想往我頭上栽。你們破案績效力這麼大嗎？隨便捉到一個就拼命栽贓。”

關把照片收好，站了起來。“二審見。”

“死亡與毀滅在等著你，關。”范志遠神明一般的口吻。他看著關走出去的背影，然后再轉頭看著邊的獄警，神經病一般地微笑起來。

獄警抿，維持住鎮定的樣子。

關走到外頭的長廊，快步前進，雪白的墻和灰的鐵欄在他視角里往后退。他回憶著剛才范志遠看照片時的表眼神。

一審勝訴，讓范志遠有些得意忘形。這也讓他有些疏于控制和偽裝。

剛才看到顧寒山的照片時，范志遠的眼神閃。

十五個人，只有顧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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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顧寒山站在向衡面前，準備走了。

“你等我一下。”向衡奔回派出所里，過了一會又出來，已經換上了便裝。

顧寒山上下打量他：“你翹班嗎？”

“我今天其實不用值班。但你說梁建奇被拘留時你要在場，所以我特意過來理。”

“你想說都是為了我？”

“不要說得這麼曖昧。”向衡真的很想吐槽顧寒山妹妹的中譯中水平。

“沒關系，我不會有人負擔的。”

向衡無語。正常人擔心的是負擔吧，這位妹妹你真的要多學習。

“你要送我回家嗎？”顧寒山又問。

“可以。或者你要去別的地方也行。”向衡領著顧寒山往自己的車走。

“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我就是需要周二去一趟學校。我爸當初希我能拿到學位的，這個也算融正常社會的證明。主要是能繼續參與校園生活，他覺得很重要。所以我得繼續，我現在學習正常生活學得好的。然后我周四要去看醫生。”

“你現在看醫生是個什麼況？”

“一個月一次復診。聊一聊，開開藥什麼的。”顧寒山看著向衡：“你打算送我去嗎？”

向衡反問：“你需要嗎？”

顧寒山再問：“你這麼殷勤套近乎是有什麼目的？”

這話說得，要不是他為了公務真是不想搭理。向衡穩住耐心，答：“我剛才不是告訴你，我全懂了，我還打算幫助你。所以現在就是我在跟你進一步悉，在試圖幫助你的過程。”

顧寒山想了想，再問：“那我需要幫助你什麼？”

“不需要。”

顧寒山搖頭：“我爸說人際關系里，都是脆弱的，只有利益才能牢固。還是有換會比較好。”

“所以不關你的事，你也要主報警，當個目擊證人。想讓警察覺得你有價值，這樣好換？”

“是的。”

“那如果沒這麼巧看到這個兇手呢？”向衡拉開駕駛座車門，示意顧寒山上車。

“能報警的事很多呀。隨便走走就能遇到。”顧寒山上車主綁好安全帶，坐得很端正。

“隨便走走就能遇到？”向衡被的語氣逗笑。

“比如去醫院逛逛，廁所門板上都著代孕廣告。我一打電話就能找著騙我賣卵代孕的。”

向衡笑不出來了：“別去這些行嗎？”萬一真被騙了還了得，這姑娘也沒個家長盯著。

“沒打呢。我覺得太麻煩。還得讓騙子覺得我真會上當。”

向衡松口氣：“你怎麼會看到這些廣告？”

“為什麼看不到？”

“代孕賣卵怎麼會到神科去。”

“我是生啊，我會痛經去看婦科的。神探。”

向衡：“……”這位妹妹流不太行，嘲諷技能滿級。

“旁邊就是產科。當然你肯定沒機會去。”

“我怎麼沒機會。我雖然是男的不能生，但我老婆是的。”

“你有嗎？老婆。”

向衡：“……沒有。”

“那就是啰。”顧寒山尾音上揚。

還啰。向衡憋氣。

“其實我覺得能接到詐騙電話最好，那個省事。可是一直沒收到過。”顧寒山道。

向衡突然想到了：“你想融正常生活，又想跟警察朋友，我有個辦法。你想不想參與？”

“要花錢嗎？”

向衡：“……不花錢，花時間。”

“那行。”

向衡：“……”這位居然還是個小摳門嗎？嗯，對產謹慎點是應該的。

向衡把顧寒山帶去了小紅花社區。

今天凰街派出所在這里辦“反詐騙”宣傳活。

顧寒山跟在向衡后，看著各種橫幅在小區圍欄上掛著：“天上不會掉餡餅，不起貪念不上當”、“騙了再騙錢，遇到網要警惕”、“遇到騙子別慌張，警察就在你邊”。

顧寒山遠遠看到活場地那頭洶涌的人群，停下了腳步。

“你可以嗎？會難嗎？”向衡一到就找著了同事，問社區大媽要來了“志愿者”的袖套。

顧寒山瞪著那袖套。“我倒是可以，但是你確定嗎？”

“你沒問題就行。”向衡把志愿者袖套遞過去。

顧寒山往左胳膊一套，別上了。

“走。”向衡非常有興致帶著顧寒山往人群那邊走。

“需要發傳單嗎？”

“不發傳單，我們現在都發蛋了。”

“就是跟傳銷賣貨讓老頭老太太去聽課一個套路。你們警察現在怎麼都跟騙子學了。”

這話說得。向衡教導：“一會這種話別說。”

顧寒山沒答應，不知道“這種話”屬于哪種，分不清。“發蛋的規則是什麼？”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向衡道：“覺還好玩的。”

話音剛落，他站住了。

他看到一位非常眼的中年婦也戴著志愿者的袖套，正站在黎蕘邊，親熱地拉著黎蕘說話。

他的母親大人，丁瑩士。

我去！這哪是發蛋，這是送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