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究竟要吃什麼？”顧寒山問。

向衡嘆氣：“點外賣吧。”他走到沙發坐下，掏出手機：“我找找。”

顧寒山沒提醒向衡是請客。坐在他旁邊，腦袋湊過去一起看。想吃面，還想吃甜的。

向衡的目從手機屏幕上一轉，就看到顧寒山頭頂的發旋。

他多看了兩眼，忍不住道：“顧寒山，我認真跟你說，不開玩笑。你一定要提高警惕，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跟異接，你不太會應付這些，對方三兩下就能把你的底細打聽清楚。當他們知道你無依無靠，還有病史，很多事就都有可能發生。詐騙就是這麼回事，找到你的需求，抓住你的心理，然后攻擊弱點。有些騙非常高級，上當的過程理智又自然，嚴重的等悲劇發生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直到回看一切，冷靜仔細想，才知道自己騙了。”

顧寒山抬起頭來，看著他。

兩個人離得很近。向衡能在顧寒山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的眼睛大大的，明亮清澈，目非常單純。

向衡繼續道：“我說過了，我是警察，我知道你對你父親的死亡有疑，我會幫你查一查，你自己不要冒險，好嗎？”

“可是這件事沒有破綻，連立案都不可能，你能查的也有限。”

“怎麼會，我們警察有的是辦法。”

“比如我想查梁建奇，我要看他的手機，我就這麼找你，你能辦到嗎？”

向衡一時語塞。

“你不能。因為梁建奇沒犯案，你們無權查他。現在他行政拘留，他的手機和私人品都上到你們警方的手里了，但是與他犯的案無關，你們就沒有權利查他的手機。就算他的手機擺在你們面前，未經他同意，你也不能打開。”

向衡無話可說。因為說得對。

“但是我用我的方法，我看到了。梁建奇自己按開了指紋鎖，把他的手機相冊亮給我看。”

向衡不高興，這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爸說過，公權力是好東西，但越是厲害就越要管束。你們警察到的限制，比我們普通人都要多。”

向衡聽明白了，顧亮做那些危機理時肯定私下里做了些越界調查的事，才會跟顧寒山說起這些。

顧寒山的思維已經不同常人，再有一個這樣劍走偏鋒的爸爸領著。他帶著理工作上的那些事，他把那些調查資料輸的腦子，訓練怎麼調取篩選，哪些有用，有什麼用。也許他還教人的弱點，教過怎麼利威脅。學了半調子，卻想用來做偵探。

顧寒山繼續道：“任何事都是兩面的。就像刀一樣，你想用它切水果，它可能把你的手割傷。但你想切水果，還必須用它。法律也不是十全十，但大家都得遵守它。”

“你知道這點就好。”向衡警告。那打算殺人報復的心思，最好收起來別再想。

“所以要利用好它。”

向衡：“……”他們是不是又沒在講同一件事。

“我不害怕，向警，如果有人真的要傷害我，我會反抗的。我就算殺了人，那也是正當防衛。”

向衡：“……”他是這個意思嗎！利用法律？殺人是這麼輕輕松松的事嗎？

向衡開始冒火。

顧寒山還繼續道：“我還能找到不下十個醫生為我作證我確實從小到大都有神問題。我會被判無罪的。”

“顧寒山！”向衡喝斥。

通常他發這麼大火的時候，壯漢嫌疑犯都要抖一抖。但顧寒山只是冷靜地看著他：“干嘛？我什麼壞事都沒做，你要因為我有正當防衛的念頭逮捕我嗎？”

耍無賴嗎！向衡更生氣。“不要有鉆這種念頭，不要利用法律犯罪。你本不知道越界之后有多痛苦！你會被毀掉的！”

“能有多痛苦？比腦子炸還痛苦？炸得渾搐，嘔吐眩暈。還是比電擊大腦更痛苦？靈魂都在天上飄，假裝躺在儀上的不是我，只有這樣才能撐下去。”

向衡僵在那里，死死盯著顧寒山。

憤怒還是心疼，同還是警惕，無意識思維怎麼判斷切換？

“我聽說死刑犯會被綁在死刑床上，怕他們行刑前自殺。我已經被綁過了。死刑犯大概還會知道行刑日是哪天，得到解。我被綁的時候，卻不知道盡頭是哪里。而且每一刻，每一個痛苦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用忘來躲避，重新開始新生活的這種天賦，我沒有。”

顧寒山平靜地說著。向衡再撐不住，他把手機摔在沙發上，起站在落地窗前。他直地站著，背著雙手，看著窗外晚霞，試圖平復心。

顧寒山看著他高大的背影，不再說話了。

那個位置，爸爸從前很喜歡站。也是這樣的姿勢，也類似這樣的場景。他生的氣，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時候也像現在這樣，看著他的背影，等他轉過來。

可惜。

不會有了。

站在那里的不可能是爸爸。

再也不能等到他的轉。

“以前，我病得很重的時候，卻也還有開心的時候。”顧寒山忍不住說，像自言自語，卻又希有人能聽到。“我爸爸走了之后，我變得跟正常人一樣，但我再沒有像從前那樣開心過。”

屋子里很安靜。

安靜得，向衡能聽到顧寒山的呼吸聲，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向衡終于冷靜下來，他不該失態的，不應該。他轉過來，與顧寒山面對面，他看著的眼睛。

說像個正常人，但其實不是。

正常人說到傷心，會落淚，會自憐，但沒有。的喜怒哀樂，像深埋在海底的波濤，制得死死的，沒法起伏。它們被囚在最深的黑暗里。

“顧寒山。”向衡的心忽然跳快幾拍，有靈在他腦中閃過。

面無表，眼神平靜，但其實正被悲傷攻擊。

向衡讀懂了的緒，他踏前幾步，忽然有沖，想給顧寒山一個擁抱，沒有任何雜念，沒有附帶緒，只是單純的擁抱。

他想告訴擁抱的意義不止有控制和約束，還有保護。

但當他看到顧寒山詢問的眼神，他及時改了口：“對不起。”

顧寒山眼里的疑問更深了。

“我該找到合適的方法來幫助你。”向衡道。

不是說教，不是喝斥。

說給他聽，說給他這個警察聽，不是預謀罪犯的炫耀和挑釁，是信任他，的潛意識在求救，自己是否知道？

“我會找到的。”向衡再道。“我聽懂了。”

顧寒山不太懂，遲疑著。

向衡看著，給了一點時間理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哦。”字面意思就簡單多了。顧寒山接。

“快請我吃飯。出去吃大餐。我了。”向衡換了話題。

“剛才不是說你點外賣。”顧寒山也跟著切換。

“我改主意了。”

“你怎麼總改主意呢。”顧寒山的語氣里竟然出了嫌棄。

只這一點點緒，向衡也覺得高興。

“快，快點。走吧。”向衡不但主意改得快，心回春也很快。

顧寒山去房間拿包包。向衡站在客廳，看了看茶幾上顧亮的照片。顧亮在對他微笑。

顧寒山很快出來。向衡問：“你阿姨跟你聯絡了沒？就是賀燕。”

“打電話了，問我為什麼要秀記憶力，是不是找麻煩。”顧寒山無所謂地道：“我告訴在泡小哥哥。”

向衡頓時無語。要批評什麼好。

顧寒山在門口換鞋，向衡跟過去。這里沒有男拖鞋，他進屋只得穿著子走，這會一邊穿鞋一邊道：“你就不能換個好借口？”

“有比泡小哥哥更合理更自然的借口嗎？你說來聽聽。”

向衡：“……算了，你說都說了。”

他反應過來這招顧寒山已經在黎蕘面前用過了。黎蕘也信了。

但真的，是好爛的招。

關上大門，兩人一起往電梯去。向衡道：“我要跟你阿姨聊聊，但拒絕見我。說會回我電話，也沒回。”

顧寒山想了想：“那我幫你罵罵？”

向衡：“……”你居然會罵人嗎？

“還可以趁機要求請我們吃飯，我們省頓飯錢。”

向衡：“……”省誰的錢？顧寒山你真的是摳門。

顧寒山已經一個電話給賀燕撥過去了，賀燕居然很快接起。

“我有事跟你談，很重要。”顧寒山跟賀燕的對話一點不客套，直接講重點，“你在哪里呢，吃飯了嗎？那正好，我也沒吃。”

向衡撓撓眉頭，覺得有點好笑。

“我還要帶一個朋友去。”顧寒山臉板板地提要求，“我怎麼沒朋友，我當然也會有朋友。對，男的。就是我要泡的小哥哥。”

向衡：“！！！”

跟賀燕借口里的小哥哥是指他嗎？還是臨時換的人？

向衡看著顧寒山面不改地瞎扯，心里波瀾微，騙子啊，你究竟要泡幾個小哥哥。

顧寒山已經講完電話，跟向衡道：“去我爸以前經常帶我去的餐廳。”

“嗯。”向衡跟一起邁進電梯。

“我要吃很多。”顧寒山孩子一樣地宣布。

“等知道我是警察而不是你要泡的小哥哥，你會不會就吃不了？”向衡潑冷水。

顧寒山緩緩轉過頭來看他：“為什麼會知道？你要揭穿我嗎？就不能等一頓飯嗎？”

“我給打過電話，能聽出我的聲音。”向衡冷靜解釋。

顧寒山一想，有道理。“可是我為什麼不能泡警察小哥哥？”

向衡：“……”這讓人如何反駁？

“合理嗎？”顧寒山問。

向衡：“……合理。”

很好，話題結束。顧寒山繼續面對電梯門。門一開，率先出去，清爽瀟灑。向衡跟在后頭，心頗復雜。

天微暗，路燈亮起。

向衡開車載顧寒山往餐廳去，路上跟顧寒山講了講他要見賀燕的目的：“先建立個聯系，了解一下，問些基礎況。你爸的那些人際關系，商業伙伴，競爭對手，經濟往來什麼的，肯定比你清楚。你被保護得太好，接到的人和事范圍有限，就不一樣。跟你爸畢竟是夫妻，你爸有些事可能比你更了解。還有，不同的人看事的角度不同，可以參考吸收，理一理思路，找線索。還需要排除賀燕自己的嫌疑。這些肯定不能一次聊出來，但就是先打個道，個底。到時候我們倆配合一下。”

“行。我會配合的。”顧寒山應完，又問：“我坐在警察車里，要是看到通緝犯沒有說，是不是不合適？”

向衡愣了愣。他的車子剛剛拐彎。“你看到誰了？”

“吳凱樂。”

向衡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沒想起來這人。

“那時在武興分局，我路過他們辦公室，往里頭看了一眼。”顧寒山道，“他們墻上著的。”

“你看到這人了？在哪里？”

“剛才路過的那個紅屋頂餐廳，旁邊有棵大樹。他靠著樹站著。”

向衡變車道，并到右邊，準備繞個圈拐回去。他囑咐顧寒山：“幫我給葛飛馳打個電話。”

顧寒山用自己電話撥給葛飛馳，打開了免提。鈴聲響了好一會葛飛馳接了：“喂，顧寒山，有什麼事嗎？”

“葛隊，是我，向衡。”向衡喊話。顧寒山把電話湊到向衡邊。

葛飛馳在那邊一時愣住，向衡繼續道：“顧寒山說看到了吳凱樂。說是你們辦公室墻上著這人的通緝。”

“我去。”葛飛馳都沒顧上疑慮向衡怎麼會用顧寒山電話聯絡他，他心里冒出來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顧寒山是行走的罪犯追蹤雷達嗎？

“這人是誰？什麼況？把他資料發我手機，我正拐回去，一會確認一下。”

“H省的，G市人。偏執，暴力，反社會。他朋友要分手，他不干。嚴重傷人，預謀謀殺，在G市犯的案。他從前當過兵，反偵查意識特別強，非常危險，到現在還沒抓到。他朋友一家從G市搬到我們這躲著呢。”

“搬到了江南路嗎？”向衡問。

葛飛馳一愣：“！”

向衡一踩油門：“通知指揮中心，快派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