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覺手心了，低頭看向阿回，阿回拽著的手，白凈的小臉上覆上一層驚惶和不安，姜肆以為他被馬車的靜嚇到了，轉頭對霍岐說：“大哥，你去看一下，別出了什麼事。”

可這一回頭，卻見霍岐面鐵青，眸中閃爍，聲音一下子頓住，櫻微微張著，心頭有不好的預。

霍岐暗暗攥拳頭，躬挑開簾子出去，便見馬車旁，王語纓牽著霍昀奚的手笑著看他，溫地說了一句“回來了”。

霍岐本說什麼，可看到霍昀奚彎彎的眼睛看向自己，話還說不利索的樣子，就張不開口了。他回想要鉆回馬車里，卻見姜肆和阿回從馬車里探出頭看他。

他的心猛地墜了墜。

已是在將軍府門口，姜肆識字，抬頭看到磅礴大氣的燙金匾額，是規規整整的隸書，朱門前坐落著兩頭兇畢的石獅子，這府上到底有多大，姜肆一眼都不到邊兒。

正在那愣神的功夫，霍昀奚掙開王語纓的手，蹣跚著步子沖霍岐跑過來，越跑越快，上咯咯地笑著。

姜肆看到那孩子一把抱住霍岐的大，甜甜地仰著頭喊了聲“爹爹”。

那聲脆生生的“爹爹”，姜肆自從父親和霍柏山死后，甚至連聽都很聽到。

可今日卻聽了個真真的，那一瞬間，姜肆覺得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苦蔓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把將阿回抱起。

出手按著阿回圓圓的后腦勺，在他臉上親了親，心里只想著，阿回不應該看到這些，他自降生到今日，還沒好好喊過一聲“爹爹”，他也本沒有這樣的機會！

王語纓猶無所覺，淡笑著走過來，把在霍岐上的霍昀奚拉開：“別黏著你父親，娘親教你的你忘了？”

說完，霍昀奚放開霍岐，后退一小步，恭恭敬敬地彎了彎子：“問父親安。”

孩子聲音兮兮的，王語纓滿意地點點頭，看著霍岐，目又在姜肆上轉了一圈，繼續說：“姐姐和孩子都平安回來了，還在這傻站著干什麼，快快進去，我早已將府上安排妥當了。”

霍岐面糾結：“語纓……”

姜肆在后面站著，輕輕順著阿回的頭發，腦中想了無數種可能，可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個字，也沒問出一句話，與他從小一起長大，就算分開了五年多，有些東西永遠不會變。

如果這不是真的，他不會讓誤會著也不解釋一句話。

姜肆忽然橫起雙眉，抱著阿回去問那個馬夫：“可以將我們送回清水縣嗎？”

發現很冷靜，聲音也沉穩，那馬夫愣了一下，為難地看了一眼霍岐，霍岐聽見后趕忙轉走過來，拉住姜肆的手：“肆肆，你聽我解釋……”

姜肆渾一陣惡寒，甩開他的手，護著阿回往后退，聲音頓時抬高許多：“能不能送我們回去！”

霍岐終于開始有些手足無措，耐著聲輕哄：“你回哪去？將軍府以后就是你和阿回的家，肆肆，你聽話好嗎，這是將軍府門口，有許多人看著呢！”

王語纓走過來，臉上出幾分不確信：“這是……”

看向霍岐，眼神忽然冷了冷：“道衍，你難道沒跟姐姐說我的事？”

王語纓一直是溫婉善良的，霍岐知道，但溫和的人也會有脾氣，也會傷心難過，這聲質問讓他一瞬間背負了極其深重的罪惡，好像他的一次猶豫，傷害的是兩個人。

“語纓，你別多心，我不是故意要瞞，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可你這樣，姐姐會怎麼想我，我好歹也是你八抬大轎明正娶的妻子！”

姜肆站在一旁，一時間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本該給解釋的丈夫，正在耐心哄著別的人。

將目移到那個“語纓”的人上，果真人如其聲，模樣淡雅清麗，杏眼桃腮，一雙遠山秀眉優雅出塵，穿著這輩子都穿不起的華貴羅，戴著這輩子都買不起的步搖玉簪。

們的確如云泥之別，兩廂站立，涇渭分明，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以為自己是哭倒了長城都哭不回相公的孟姜，原來相公早就去做了那陳世，而還一廂愿地盼著他回來！

姜肆抱著阿回轉，再也不想看他們一眼，霍岐臉一變，趕追上前去，他大掌握住的手臂，任怎麼掙都無用。就算再有力氣，又如何強得過戰場上拼殺的他！

“肆肆，你要抱著阿回去哪？這里是京城，你一個人本回不去的，何況還帶了一個孩子。”

“放開！”姜肆斥了他一聲，可霍岐態度堅決，一點也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王語纓走過來，看也不看霍岐，笑意溫和地對姜肆道：“姐姐……算了，我還是你姜娘子吧，你先不要生將軍的氣，他也是關心則，擔心你誤會他，不跟他回來，才一直瞞你。”

姜肆扭頭來看。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將軍不是拋妻棄子的陳世，當年我們二人婚，實在有許多難言之，你和孩子進來，讓我細細說與你聽可好？”

王語纓說話很慢，不疾不徐地理著眼下尷尬的境，讓霍岐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懊悔。

見姜肆不為所，王語纓揚起角，上前一步，把霍岐的手扯開，手卻放到了阿回背上，低聲道：“你這樣會把孩子嚇著，現在正是晚秋，馬上要冬了，在外面凍了一會兒，孩子不住。不如這樣，姜娘子先隨我們進去，如果都解釋清楚之后，姜娘子仍想回到清水縣，到時我們也會尊重你的意見，怎麼樣？”

“語纓……”霍岐有些著急，王語纓斜了他一眼，他又閉上了。

姜肆看著面前的人，的確有世家貴上的那種賢惠淑婉的氣質，也知道說什麼樣的話最容易拿人的痛點。

阿回一直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在的肩膀上，他從來那麼懂事，又怎會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麼呢？

姜肆下意識蹭了蹭阿回的臉，忽然面一變，阿回的溫很燙，一直以為是自己生氣了才覺到全發熱，原來是阿回上傳來的！

“怎麼了？”霍岐發現不對，忙開口問。

“阿回病了！”把阿回抱在懷里，發現他臉頰紅熱，氣息微弱，瞥了霍岐一眼，急忙轉向將軍府方向走，王語纓見狀，一邊抱著昀奚跟上，一邊催促霍岐：“去顯國公府找雁大夫過來看看，除了宮里的太醫，京城里就屬他醫最好了！”

說著，跟上去要幫姜肆的忙。

霍岐心中稍安，轉解開套馬的韁繩，騎上快馬飛奔而去。

遠的清酒小肆里，一人持著酒杯，在手中慢慢轉著，看著姜肆的影沒將軍府的大門，黑白分明的眼瞳靜默幽深。

片刻后，他放下酒杯，轉離去：“走吧。”

千流莫名奇妙，陛下為何放著宮中好酒不喝，要來這麼簡陋的小酒肆來喝酒？

跟上去，卻見他家不茍言笑的陛下，竟然微微揚起了角，出一若有似無的笑意。

就好像，對什麼勢在必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