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瑜回到凰臺時，天子已經攜皇后離開，文武百也開始陸陸續續散了。

褚家幾位爺正與員作別，而穆家的人破天荒地全部留在凰臺等著穆靈溪。

穆靈溪瞧見穆夫人看時溫的笑意，只覺得無比滲人，急忙與褚瑜作別走到了穆家人邊，而穆靈瓏也難得的沒有擺臉給，穆靈溪詫異之余多了一戒備。

碧菡抱著一只雪白的兔子疾步迎上去，“姑娘。”

不知道姑娘撇下是去做什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生怕出了什麼意外。

眼下見著褚瑜完好的回來，心才算落了下來。

褚瑜的目落在懷里的兔子上，“這是哪來的？”

碧菡聞言面微沉，輕聲道，“景大公子給姑娘的。”

自知道那些事后，便對景大公子沒了什麼好，本是不愿接這兔子的，可當時太子殿下也在，又人多眼雜，不過一個丫鬟，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褚瑜挪開目，眼底閃過一厭惡。

知道云中樓里可能發生的事后，一聽到景時卿的名字就覺得膈應。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在山頂上魏鈺烤的那兩只兔子，那是從來沒有嘗過的味。

讓人很是留。

那至今縈繞在舌尖的味沖淡了心間的厭惡，褚瑜收回思緒，平靜道，“下山時找個機會將它放了。”

跟景時卿有關的東西，半點不想。

碧菡應下，“是。”

此時，褚家幾位爺與夫人都走了過來，褚逸褚瑜見過禮后，才聽衛氏道，“阿瑜去了何，怎現在才回來。”

褚瑜自然不敢說實話，看了眼褚逸，抿了抿輕聲道，“我與婳姐姐看雪景，一時忘了時辰。”

褚逸收到妹妹求救的眼神，順著的話接道，“妹妹難得出府，一時高興忘了時辰有可原，我去時見妹妹與穆家三姑娘堆了一個很漂亮的雪人。”

褚家人向來是信褚逸的，見他這麼說自然也就沒有懷疑什麼。

“二郎呢，他不是隨大郎一道去的？”褚三夫人趙氏道。

褚逸面不改回道，“二弟半路見著一只小，說要追來送給五妹妹。”

趙氏搖頭一笑，“這孩子，自去歲一回來都想著五妹妹。”

“那可不，幾個孩子里頭就他離家最久，一回來自然想與家里人多親近親近。”衛氏也笑道。

說罷不聲的瞥了眼碧菡懷里的兔子，是瞧見了景時卿與太子殿下同行時將這兔子遞給碧菡的，以往景時卿也時常會送阿瑜一些小禮，這是兩家大人默許了的，若這婚約剛沒他們就變了態度，難免讓人生疑。

便只得當做沒看見，左右不過一只兔子，多的是辦法置。

“母親，三哥哥呢。”褚瑜環視一圈，都沒有瞧見褚容，遂問道。

“三郎早早就回去了。”

褚容的原話是他看見景時卿就忍不住手，為了不惹是生非，失去云，還是回府來的妥當。

褚家人沒等多久褚崢便回來了，懷里抱著一只小雪豹，說是這小家伙剛沒了母豹，留在這兒活不下去。

衛氏起初并不愿讓褚瑜養這種兇，但瞧褚瑜喜歡得，又見這小雪豹與褚瑜親近，只能退一步道，“待養大一些，便放歸山間。”

褚瑜聞言一喜，“嗯，謝謝母親。”

本來也沒有打算一直養著。

它是屬于山間的，不能被圈養，只待它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便將它送回來。

褚家人都到齊了，便一同下了山。

下山的途中碧菡不慎摔了一跤，懷里的兔子趁機竄出眨眼就沒了影兒。

這一幕也剛好被其他人看在眼里，有人忍不住在心里暗道，景大公子與褚五姑娘還真是沒有緣分吶，定婚禮被魏世子鬧的延后一年不說，如今就連送出的一只兔子都沒保住。

衛氏裝模作樣對褚瑜安了幾句便沒再多言。

褚家其他人便當無事發生過，不過一只兔子罷了，那只小雪豹還比不上一只兔子？

當然，若他們知道這只雪豹的來由，怕是不會這麼想了。

回到褚家，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褚瑜將小雪豹安頓好后，便在挽冬的伺候下沐浴洗漱。

閉上眼輕輕靠在水池邊，熱水將包裹著，解去許多疲乏。

回想今日所發生的一切，褚瑜便是一陣后怕。

當真不該獨自一人去云中樓。

原本是與婳姐姐約好一道去的，可沒想婳姐姐被三皇子絆住了，當時一個心急便沒能忍住，獨自跟了過去。

現在想來，真真是魯莽至極。

先不說是否會遇到危險，單說是否能找到證據，就不該冒這個險。

景時卿的子極其謹慎，他怎麼可能會在廂房中留下證據，夢里已只是一個孤，他都怕會壞事，將困在后院半步都出不得，那些日子，僅靠著等舅舅為褚家翻案的執念茍延殘踹的活著。

而今重來一次，若再這般貿然行事，只怕不僅改變不了自己的結局，還會害了家人。

拋開夢中的悲慘，褚瑜這一生都是平平順順，在家人的呵護溺中長大，心思純凈，不諳世事，更沒接過什麼私詭計。

頭一次想要學著自己事，就將自己置于這般險境，這時候的褚瑜，心里有挫敗，但更多的，是激起了心中的斗志。

可以失敗，但絕不能因一次的失敗而放棄。

還要繼續查，一定要將景時卿那些見不得人的證據一一揪出來，讓他無可辯駁，無法翻！

是的，最終的目的不止是劃清他們之間的關系，還要景時卿敗名裂。

否則怎麼夠償還夢中所經歷的慘痛。

褚家人所經歷的，都要一一還給景家。

所以找出景時卿與姑娘幽會的證據是不夠的，這只是一個開始。

即便知道眼下自己的能力或許連這個開始都難，但不會放棄。

上天給重來一次的機會，就要抓住一切可能，改變結局。

還有...魏鈺。

夢里賞花宴上那件事，他們之間不存在誰害了誰，那個事件中他們都是害人。

但后來，魏鈺不論是因要自證清白順便洗清褚家的冤屈，還是因為旁的，那都是欠了他。

最開始的那場夢中，魏鈺一鎧甲頂著風雪來景家接，在景時卿死前讓他簽下和離書，又以正妻之禮娶，為辦了盛大的葬禮，還收三個養子讓他們在墓前當著眾人的面起誓，需世世代代供奉。

那時就覺得他所做的一切并不只是他所說的愧疚，但不敢確定。

及笄禮上，選擇他除了心那說不出緣由的覺得他們之間該有些羈絆的直覺外，也是出于一種試探。

想知道他對是怎樣的心境。

但那件事也做錯了。

慌中想出這樣一個辦法，雖然最后得償所愿，卻害了他。

他本就在順義候府如履薄冰，因為這件事又挨了家法。

對他多有愧疚，哪怕后來求大哥哥暗中相助，讓他好過了些，但心里的歉意仍舊沒有消退。

及笄禮后，又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在的墓前長醉，雖然沒有直接訴說他對的意，但那字字句句皆是深。

那時便想，他對或許是存了那些心思的，不然他怎會去景府接，怎會與婚，給那樣的面，又怎麼在墓前長醉說出那些話。

而今日，好像能確定了。

他如雷擊般的心跳聲，他幫去查景時卿，還有那過于急切的解釋，讓終于確定，他對是有慕的。

而今知道他在藏拙，再聯想到及笄禮那日的事，褚瑜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既要掩藏鋒芒，就該是低調行事，怎會愿意在及笄禮上為鬧出那麼大的靜，甚至不惜傷了自己。

褚瑜輕輕抿起，眼底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緒，不知是因水池的熱氣，還是因其他，的雙頰逐漸起了一層異常的紅暈。

鬼使神差的看向浸泡在水池里的右手，輕輕了指尖，仿若還能到手掌下那團灼熱。

前世今生，那是第一次那事。

夢中與景時卿是有過夫妻之實，但次數并不多，雖然那些場面都很模糊，但好像能覺到每次都很是規矩，從未過那東西，而留給最深刻的印象是疼痛。

褚瑜的臉頰逐漸的滾燙起來，強迫自己收回視線，不再去看那只手。

可越想忽略那灼熱，就越覺得手掌下還覆著那東西。

“姑娘，可是水溫太熱？”

挽冬見褚瑜臉上紅的嚇人，連忙試了試水溫問道。

褚瑜回過神，搖了搖頭，“不熱。”

“那姑娘臉上怎麼紅那樣？”

“可能因為熱氣，好了，起吧。”褚瑜目躲閃，語氣略有些慌。

直到裹進被里，褚瑜面上的紅暈才有所消退。

盯著紗帳眼里浮現一異，心間生起了一個念頭。

先前其實也有過這個念頭，只是那時還不敢確定魏鈺的心意，如今確定了，這個念頭便愈來愈濃。

前世他們便是夫妻，只是那時兩隔。

而如今他們都好好的活著，那麼，他們能否再做一場夫妻。

書中常有救命之恩以相許的故事，而他為做的已超過救命之恩。

他對的恩與，這一次，想以來還。

不論是因為恩，還是因為他在墓前醉酒時的肺腑之言了的心。

都想活著時，做一回他的妻子。

好不容易消退的紅暈又漸漸爬上了褚瑜的臉頰。

褚瑜到臉上的滾燙，飛快拉起被蓋住自己，頗有掩耳盜鈴的意思。

許久之后，褚瑜才慢慢拉開棉被，出那張緋紅的容。

其實，若嫁給他，便能保住他的世子之位，也能讓那些在暗中害他的人有所忌憚。

而他們為了夫妻，那麼夢中景家東宮順義候府聯手陷害他們的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他不會因此被剝奪世子之位逐出長安，與狀元失之臂。

也不會名聲盡毀，褚家人皆因了分寸不慎中人計。

及笄禮時便有過這個想法，可那時并不確定魏鈺是否對有心，雖說這個辦法于他們都好，可還是不能強人所難，所以便將這個念頭暫且按下。

那麼現在，便可以開始籌劃了。

想要就這樁事，還需要一個合適的契機，首先不能再連累魏鈺，也要讓父親母親認可，名正言順，旁人挑不出錯來。

夜漸深，疲乏漸漸涌了上來，褚瑜在一陣陣思緒中逐漸陷沉睡。

一夜無夢，睡的格外酣甜。

次日一早，褚瑜剛用了早飯，元風便來了摘星院，說是世子請褚瑜至扶清院下棋。

褚瑜心知褚逸這是要盤問昨日之事，便換了裳領著碧菡過去了。

果然才了不到十顆棋，褚逸便單刀直道，“那只雪豹是魏世子給的，還是三皇子給的。”

褚瑜手指一頓，看了眼褚逸，見大哥哥正嚴肅的盯著，心知此事糊弄不過去，遂老實道。

“原來大哥哥沒信三皇子的說辭啊。”

褚逸往后靠了靠，淡聲道，“那只小雪豹沒有逃竄的本事。”

所以本不存在三皇子追小雪豹而崴腳，也不可能蹦進阿瑜的懷里。

褚瑜心虛的在棋盤上放下一顆黑子。

在編造謊言與實話實說之間選擇了后者，“是魏世子給的。”

說罷飛快的瞥了眼兄長。

見褚逸面上神微松后，心中略為安定。

看來大哥哥對魏鈺并無偏見。

“既然是魏世子送的，便留下吧。”褚逸將褚瑜的神收眼底，不聲道。

若是三皇子給的，他必要想辦法還回去。

褚家沒有站隊的打算，并不想牽連進皇家之爭。

之前同意與景家的婚事，也不過是因為順從阿瑜的心意。

若非如此，這樁婚事他們是不會允的。

景家與東宮同氣連枝，他們與景家為姻親，便等同于太子一黨。

為此，父親還曾特意進宮與陛下長談一番。

陛下向來對褚家信任有加，見父親那般為難，當時也沒有打太極給了個準話。

東宮既是儲君，便是將來的天下之主，褚家不過嫁個兒，算不得站隊。

這意思便是，陛下沒有換儲君的打算，褚家就算幫了太子，也只是忠君罷了。

陛下能與父親說出這話，是對褚家有十分的信任。

而今景家與褚家的婚事不可能再，卻也斷然不能辜負陛下的看重，再扯進這場皇位的爭奪中。

是以，與三皇子相比，褚逸更愿意那只雪豹是魏鈺送的。

但是這也不代表，他樂意妹妹與魏鈺扯上關系。

“謝謝大哥哥。”

褚瑜毫不掩飾面上的喜悅道。

褚逸眼神暗了暗，過了許久，才下了白子淡聲道，“魏世子為何送妹妹雪豹？”

褚瑜盯著面前的棋盤，回答道，“魏世子說他發現那只雪豹時，母豹已經離世多日，小雪豹也已經奄奄一息，他想辦法保住了它的命，可若將小雪豹帶回府中，它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時，魏世子恰好見我與婳姐姐，他見我喜歡，便將小雪豹給了我。”

褚瑜說的一半真一半假。

云中樓景時卿的事還沒有查到證據，眼下說出來也只是大哥哥心里更膈應。

所以在有足夠的證據前，不想再拿這些來擾家里人的心。

褚逸抬眸，壯似不經意道，“哦？為何將它帶回侯府活不了多久？”

褚瑜手指頓了頓，才道，“及笄禮那日的事大哥哥也看到了，后來魏世子罰，順義候府對他的態度大哥哥也都看在眼里，若他將雪豹帶回侯府，難免會被人遷怒，丟了命。”

“這倒是個理由。”褚逸說完這句，便像是沒打算再開口，安心的下起棋來。

褚瑜見他半晌不接話，只得又道，“我今日聽魏世子說，廣陵霍家與外祖家乃是世，他曾隨霍家人參加過幾次外祖家的宴席。”

褚逸頭也不抬回道，“嗯，所以呢。”

褚瑜抿了抿，小心試探道，“魏世子還說，時他見過我，外祖母還讓他同霍家幾位哥哥一樣，喚我五妹妹。”

褚逸眼神一沉，手中的棋子重重落在棋盤上。

五妹妹！

魏鈺對阿瑜果然存了旁的心思。

褚瑜被他的作嚇了一跳，頓時不敢再問。

過了許久，褚逸才開口，“當年，確有此事。”

“只不過...”

褚瑜忙道，“不過什麼。”

褚逸恢復如常的面，意味深長道，“只不過當年，魏鈺不大喜歡妹妹。”

褚瑜一愣，“...?”

“當年妹妹年紀還小，應當忘了，那時魏鈺因不喜妹妹，扯過妹妹的頭花，還搶過妹妹的點心，將妹妹嚇得哭了許久。”

最后被他們兄弟幾個狠狠揍了一頓，還是霍家幾位公子趕到將人搶了出去。

褚瑜眨眨眼，怔在當場。

魏鈺，不喜歡嗎？

后來幾局棋褚瑜都有些心不在焉。

褚逸在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勾了勾。

霍家養的豬崽子長大了，敢來拱他的妹妹了。

簡直是欠教訓。

送走滿懷心事的妹妹，褚逸沉聲喚來元風，“魏鈺查的如何了？”

元風恭敬回道，“長安城的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應當今日就能送來，派往廣陵的估計還要些時日。”

褚逸角劃過一冷笑，“第一時間拿給我。”

才見妹妹幾面，就已經讓妹妹對他如此上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讓他對他多加照拂，甚至還扯出外祖家與霍家的關系。

這魏家世子，不簡單吶。

?

作者有話說:

魏世子眼皮子狂跳，誰在背地里給他上眼藥水？

褚瑜即便是前世也沒有親手搞過什麼謀詭計，一出事就被景時卿在后院了。

所以現在某些方面肯定不會太，但慢慢地會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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