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正式步深秋的時候，學校按照每一年的時間表，例行舉辦了全校范圍的運會。

許平憂沒有參與的份。

一來，自己主觀上沒有意愿，二來，旁人也會不將算作有可能參與的部分。

自之前的兩起意外事件，許平憂比起從前，越發明顯地游離在班級之外。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家早過了把喜歡與討厭時刻掛在邊的年紀，學校正在沖‘重點學校’的示范稱號，校規校紀抓得異常嚴格，老師又總是時刻監督班級個人的言行舉止，只要不是無法避免的沖突，雙方都會盡量避開，以小團行事，印證了當初的那句‘來往’并不只是上說說。何況一個班級，總也有不關心糾葛的中立群眾，日子混著也能過。

育委員在班會上宣講的是全班有意向的人都可以主報名，來回往復折騰了好幾天，生依舊有集項目沒湊夠人數。他也不嫌麻煩，就敲著桌子，挨個挨個地問。

就是這樣，也沒有到許平憂。

對方就在當初幫忙辦黑板報的那堆人中，到這排，抓了抓頭發，到底還是跳過了，真意切地求助起的同桌。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姐，你但凡是有一項可以的，都行！”

同桌的眼睛在兩個人之間瞟來瞟去，面猶豫。

獨獨許平憂頭也不抬，對著演算的草稿紙算著計算題。

“不了……我本來也不是很擅長育。”

半晌，同桌的生搖搖頭，小聲地說出真心話。

聲音從頭頂飄過，人影從桌面上過。

許平憂面無表，書頁沒翻，計算題答案也沒得到，草稿紙卻多寫了半頁。

后排的椅子被拖出來又塞回去，發出刺耳的刮地聲。

后的男生從小賣部回了班上，剛一坐下，立刻探頭探腦，笑嘻嘻地用筆蓋的脊背。

之前他消停了一段時間，到底是控制不住本，又開始找說話，拉的頭發，躁躁地試圖找聊天。

費行云的座位調換到許平憂的右前方，眼下前后左右都圍著人，育委員站在最前面，繼續對著他曉之以，之以理。與他們這邊是完全兩幅景象。

“信我，哥們，你要是能來，咱們班總積分今年肯定就能贏了隔壁！”

委拍了拍口，還是發自心的熱切。

費行云的確擅長育，這件事從他剛剛轉來就很明了。

所以，什麼班級榮譽，學校表彰，團隊氛圍，該丟的場面話都被一腦地往外丟，也都是理之中。

下來，無非是：隔壁班耀武揚威了多年，穩坐榜首，他們班卻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年比一年差……去年有短跑項目墊底，一分沒拿，他去了不說別的，只要是育課上的測驗表現，就是穩穩當當進前三。

當事人懶洋洋地托著下，笑著，聽著，卻沒什麼被說的跡象。

等對方終于滔滔不絕完，費行云才簡單地應對陳述，表示贊同，“很有道理。”

這邊，后座男生還要鬧，許平憂有了教訓，面無表克制著緒，無聲地將凳子往前挪了挪，匆忙寫下一張紙條，“有事放學說。”團一團，往后一丟不再多管。

斜前方，費行云聲音悠悠，聽起來帶著笑意，不提自己，干脆順著對方的集大義，繼續慢條斯理道，“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是名單都安排好了，其他人橫一腳也不好。”

“就按原本的名單來吧，”他語氣懶散，容果斷，卻又不得罪人，“剛剛那些都說的對的……每個人都要盡力參與班級活，既然參與報名就是有要出力的決心，也不該因為要急著出績，就被剝奪權利。”

他個自在，又獨有一套邏輯，總能五分道理說八分，極其唬人。

起慢悠悠往走廊晃悠，育委員跟上去，話卻已經沒了剛才的氣勢，明顯低了一頭。

許平憂托著下，聽得清清楚楚，角不自覺地往上一秒，又迅速咬咬下下去，頭埋得更低。

秋天比之前黑的都要快許多。

放學以后，日暮黃昏，隨意找了個借口打發了后桌，悄悄溜走。回家路上，從人行道橫穿而過，路過幾個同班同學，對方不同打招呼，就同樣目不斜視，提著口氣，筆直一條線過去。肩過后，才漸漸地松了肩膀。

流浪的貓貓狗狗比人類來的可。

蹲著和躺平觀察人類的橘貓玩了一會兒，臉上終于有了一點笑。

進巷子口時，剛好上經營一樓麻將館的老板娘，手上提一筐子菜，笑呵呵地的名字。

老板娘家里還經營著筒子樓旁邊最近的小賣部，搭話間，莫名小有點抱怨和打探的意思，“你都有好長時間沒來我這兒買東西了，是不是有什麼我們沒進到貨的學校里比較流行的東西……”也不是出自壞心。

許平憂心跳了一拍，迅速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這段時間學習太忙，家里管得嚴，之后一定來。”

面不改，抬出學習作萬能應答。

……

在鄧阿婆家學習畫畫這件事，許平憂從最開始就打算爛在肚子里。

不僅是不能讓任何人知曉程度，最好，還要連一點證據和痕跡都不能留下，就和那本被查過的空白日記本一樣，必須做提前的準備。

現實非常清楚又殘酷：這件事不可能持續太久，無論是現實條件還是別的原因——

鄧阿婆不可能一直義務傳授知識技巧，也不可能仗著年齡和厚臉皮，就這麼不知回報地著別人的好意。

可人是喜好控制的生，與而言，這件事力實在太大。

大到再三思慮，還是忍不住要一頭栽進去。就像是明知山有虎，依舊抗拒不了胡蘿卜吸引力的草食。

至現在，還能暫時保有這個。

秋日的周末，許平憂比以往更早地到了小賣部。

費行云這一回又換了一套裝備——深藍衛和運，擺著筆記本電腦，抱著吉他，不過依舊戴著一只口罩。這些日子下來，兩個人總歸能算得上人，再正常不過地順問一句，得到對方簡短的鼻炎的解釋。

也很正常，南方的街巷，往往比其它地方更早進的秋日狀態。

既然打了照面，噓寒問暖過，再往后，只剩彼此點點頭就算了。

哆、來、咪……

在細碎流淌的音符中推開院門，一直坐到太在上空偏西，又拉開院門，回到門面上。

日不夠亮，上完正課，鄧阿婆邀到門面上檢查作業，借起室的白熾燈，談論冷暖，明暗界線。

費行云同客人練地打道，拿著籃子選完各種調料、煙、酒……坐回座位，又是抱著吉他的安靜閑散模樣，如此反反復復，毫不嫌累和吵。

作業檢查到尾聲，有阿公巍巍地登門，滿頭的銀白發，跟柜臺后的人點名要買一只打火機。

鄧阿婆見狀立刻起，帶著笑上前問明白況。

說的多了，阿公就開始心虛地急起來：“……哎喲，問那麼多干什麼，點灶臺用的呀！”

鄧阿婆卻笑，還是從從容容的溫和：“這不能怪我，你從醫院出來沒多久，陳姐特意跟我打了招呼，如果你要上門買煙買酒，都必須跟知會一聲。”

費行云跟在旁邊，眉一揚，把打火機放回原位，默契得都不用多說一句。

巷子里外，都是冷暖人。

人與無關，許平憂就抱著本子拿著筆，默不作聲地看，目不自覺往孤零零躺著的吉他上落，安靜出神。這種況在們家的生活現狀中從來不曾出現，至多客氣地說幾句就算了。

好不容易送走難纏的阿公，柜臺后的電話又響起來。

鄧阿婆接起電話‘喂’一聲，整個人驟然頓住，目朝著費行云掃一眼，轉了個，把聲音的更低。應聲過后，放下聽筒，掛斷電話，似有猶疑地往費行云坐著的方向躬。

許平憂也并不傻，立刻低頭，意識到接下來的話應該很可能屬于私的范疇。

再不然，去后面避一避也行……

“您坐。”

費行云抱著吉他起，空出椅子留給長輩，眼神剛巧和對上，掃過就算，聲音還是懶懶的，“直接在這兒說就行，也不是什麼大事。”

鄧阿婆沒吭聲，反而是費行云笑了一下，輕輕哎一聲，有一點輕松逗樂的意味：“在回家這件事上爽約也不是第一次，您怎麼還愁眉苦臉起來了，笑一笑，十年。”

輕輕巧巧。

鄧阿婆著他，目悠悠，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許平憂聽見了也只當沒聽見，‘’是什麼人，什麼況，都不是應當探尋的事。

這幾周以來，許平憂在這里呆的時間越來越長。

李姿玉不回來，就算著時間，卡著點。原先還會多留一個小時，現在越拖越久，大有借地放松的意味。

一通電話把氣氛搞得有些低沉。

婆孫倆都沒有多余可說的，鄧阿婆到底還是溫的子，主提出去后院給他們洗新買的葡萄。

“不用，你們坐著吧。”

許平憂要去幫忙也被婉拒，院門在眼前晃晃悠悠地合上，還沒回頭，吉他重新慢悠悠地響起來。

這一回，他彈起了曲子。

回過，一時半會兒也沒想法，側著傻呆呆地立著，既不搭話，也不打斷，只是聽。

聽不出好壞，就只剩下最簡單淳樸的好聽與否。

吉他聲停止的一瞬，費行云抬眸，倒也不問好壞，只彎了彎眉眼，問：“試試？”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