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消息向來傳得快,花嫵才接到立后的圣旨，慈寧宮便派了人來，太后要召見花嫵。

今日格外和氣,姿態也不像往日那般高了，對花嫵嘆道：“前陣子皇上就跟哀家說過要立你為后的事，哀家只以為他是隨口一說,卻不想竟真的做到了,不過他一向是個認真的子，認定了什麼事,就不會輕易更改的，你好好的,不要鬧出什麼事來，往后日子就好過了。”

然后又拉著花嫵說了一些勉勵的話，教導如今做了皇后，便與從前大不一樣了,不可爭寵，不可妒忌,對外要公平公正,對要賢淑順,一切都要為皇帝著想。

說完這些,末了嘆道：“實不相瞞，哀家是從沒想到，璟兒會立你為后,如今兜兜轉轉，這好事落在你上,也是你的福氣。”

花嫵心中不以為意,但面上還是乖順的,道：“臣妾謹遵太后教誨。”

太后十分滿意，頷首道：“往后你便是一國之母，整個后宮都要到你手上，整頓廷，需事事上心，如今皇上哪里都好，就只有一樁，頗讓哀家擔心。”

話鋒一轉，花嫵便聽出了幾分苗頭，有預了，果不其然，太后輕嘆一口氣，繼續道：“皇上還未有子嗣，這可是大事，你為皇后，應當要為夫君分憂，替他充納后宮，挑幾個格好的子，勸誡皇上雨均沾，讓們早日誕下皇嗣，這才是你做皇后最首要的重任。”

花嫵算是明白了，太后這是在敲打，之前勸周璟納妃，周璟不聽，故而指使花嫵接下這樁差事，不得不說，太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花嫵也只假裝聽不明白，做出傻乎乎的姿態，滿口答應道：“只要是皇上喜歡的，臣妾絕無二話。”

太后很高興，拉著的手輕拍兩下，欣然道：“既如此，此事便給你了，哀家甚是放心。”

花嫵也笑，又坐了坐，這才起告辭，離開了慈寧宮。

屏風后轉出一個子來，著一襲雪青的素衫，發髻輕挽，容貌清麗非常，聲音輕輕地道：“姑母。”

太后見便笑了，忙招手道：“容容，來，快坐下。”

宮人奉上新沏的茶來，花想容接了，太后問道：“方才怎地不出來？也見一見你表姐。”

花想容勉強笑了笑，端著茶盞躊躇道：“上一回在府里已見過了，娘娘……大概不怎麼愿意看見侄。”

聞言，太后頓時了然，又想起那些夾纏不清的舊事，輕嘆一口氣，道：“真是造孽，當初你□□母要把你說給晉北常家，哀家當時就覺得不妥，如今果然，婆婆不慈，相公久病，只是苦了你了。”

花想容紅了眼眶，哽咽道：“是侄的命不好，怪不得旁人。”

太后見這般懂事，心中愈發憐惜，拉著的手哄道：“什麼命不命的，你現在年紀還輕呢，有哀家在，還能再委屈了你不？等過些時候，哀家幫你在京中瞧一瞧，再覓一戶好人家，嫁個會疼人的，家里沒那麼多烏七八糟的事，你去了也能過好日子。”

聞言，花想容的神幾不可察地微滯了一瞬，爾后勉強一笑，道：“侄如今也算看了，只想陪在祖母和姑母邊，再沒別的指了。”

“這什麼話？”太后語氣嗔怪，語重心長道：“佛家都講究一個緣分因果，你也不要太難過了，自有你的緣分在等著你呢。”

花想容笑了笑，與說起別的事來，故作不在意地提道：“對了姑母，侄從前聽說皇上他病了，似乎嚴重，上一次在府里遇到，他都不認識我了。”

聞言，太后便嘆氣，道：“是，他那病也不知怎麼，忘了許多事，一直沒見好，就連太醫也沒有法子。”

花想容心中稍定，試探道：“那……他還記得花——貴妃娘娘嗎？”

太后搖首，答道：“不記得了，他還曾經來問過哀家，有關皇后的世呢。”

說著，又著花想容，遲疑道：“容容你……你是不是還念著璟兒呢？”

花想容漲紅了臉，急急道：“沒有的事，姑母，侄如今已是殘花敗柳，這種份，怎敢肖想皇上呢？”

太后聽了，便正道：“你也不要過于輕賤了，說到底，未遇著良人，也不是你的錯，哀家覺得你是個好孩子，只要聽話，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花想容點點頭，眼看到了太后誦經的時候，便命宮人帶下去歇息，太后進了佛堂，立在佛龕前，親自拈一炷香點了，眼看著火起來，輕輕抖了抖，將火抖滅了，一縷青煙裊裊而起。

太后慢慢地道：“你說今日這話里話外，是不是想讓哀家幫？”

候在一旁的宮婢一怔，答道：“奴婢聽著，是有那麼些意思。”

“也是，”太后端詳著那青煙霧，在天下若有似無，道：“否則早不宮，晚不宮，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哀家說要幫找好人家，也推辭了，轉頭卻又提起了璟兒的病。”

那宮婢想了想，委婉道：“奴婢覺得，六姑娘是有些心思的。”

“這都無傷大雅，”太后對著菩薩拜了幾拜，將香香爐中，淡淡道：“人往高走，水往低流，本是世間常態，沒什麼可指摘的，哀家只是有一點不明白，提到皇上的病的時候，你說怎麼就忽然問起了貴妃呢？”

轉過來，面幾分思忖，道：“若是心里有皇上，知道皇上得了離魂癥，也不問問皇上還記不記得，反而問皇上記不記得貴妃，這是不是有點奇怪？”

宮婢道：“您說得有理，六姑娘是有些奇怪。”

太后越說，越是疑：“當初拿著那玉簪子來，哀家就知道那簪子是璟兒親手刻的，瞧見過幾回，還打趣問璟兒是不是送給意中人的，璟兒說是，后來簪子到了容容手里，哀家便以為璟兒喜歡，可容容又對哀家說，璟兒面，不好意思旁人知道這事，還讓哀家也不要去問他。”

說著，輕輕撣去袖口沾著的香灰，慢慢地道：“璟兒雖不是哀家一手養大的，可對他的脾還算是了解，他不是面，只是喜歡把事藏在心里，不攪得天下皆知，但你若是問他，他也不會否認。”

說到此，太后又嘆了一口氣，道：“哀家當初真應該仔細問一問的。”

……

回了碧梧宮，綠珠便小聲抱怨道：“太后娘娘也真是，您才剛剛做皇后，便讓你替皇上納妃，這不是擺明了為難人麼？”

花嫵笑了，道：“這是塊燙手山芋，不得早早扔給我，上次因著花若如的事鬧得那樣難看，還惹得皇上對起疑心，太后那種明人，怎麼會給自己惹一？”

綠珠言又止，最后道：“您真的要給皇上納妃啊？”

花嫵著大黃狗的頭，黛眉輕挑，笑道：“也不是不行啊，反正這宮里無聊得很，有的是人削尖了腦袋往里頭鉆，比如容容，你說是不是呀？”

大黃狗以為是在它，立即汪了一聲，以示肯定。

綠珠一頭霧水，道：“娘娘，絨絨不是已經在宮里頭了麼？再說了，它只是一條狗。”

花嫵輕笑：“狗可比人聰明多了。”

狗子立刻又汪了一聲，正在這時，后傳來一個疑的聲音：“什麼比人聰明多了？”

花嫵轉過頭，只見天子立在不遠，慢慢走過來，他今日穿了一件竹青的燕服，襯得整個人十分斯文儒雅，還有點生，著些年意氣，像一棵剛剛拔節的筍子，花嫵忽然想起來，周璟只比大了兩歲，今年也才二十有二。

撲哧笑了起來，周璟莫名其妙道：“怎麼了？”

花嫵笑得眉眼微彎，道：“皇上今兒穿得這一真好看。”

總是隨口就能說出一些贊之詞，比常人的奉承不一樣，周璟每次聽了都有些不自在，仿佛心會冷不丁跳一拍，他輕咳一聲，打量花嫵，道：“你……今天也很好看。”

夸得很笨拙，花嫵低頭看了看自己一海棠紅的衫，忽然冒出一句：“紅配綠，賽狗唔——”

周璟深知的脾，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的，才沒讓花嫵把話說完，對上那雙充滿狡黠的靈眼眸，他無奈地斥道：“俗。”

花嫵拿開了他的手，笑意盈盈，眼尾上挑時若有桃花，甚為得意地道：“臣妾俗，若是皇上喜歡臣妾，那皇上不是也俗了嗎？”

周璟：……

他發現自己從來就辯不過花嫵，仿佛永遠有那麼多歪理，能堵得人啞口無言。

花嫵忽然想起了什麼，拉著他的袖子道：“皇上，臣妾現在就是皇后了嗎？”

周璟道：“是，不過冊封大禮還要等禮部那邊籌備，挑個黃道吉日。”

花嫵倒不是太在意這個，興致地道：“那你的整個后宮現在都歸臣妾管了，對不對？”

周璟轉頭看著眼中出的雀躍意味，語氣縱容道：“嗯，都歸你管。”

花嫵道：“可皇上的后宮只有臣妾一個人啊。”

周璟一面往前走，一面隨口道：“那你就管著自己。”

花嫵跟上他的腳步，道：“那怎麼行？今天有人告訴臣妾，說皇上的后宮太空了，臣妾想著，是不是該給皇上納幾個妃子？皇上有喜歡的人嗎？”

周璟登時停下步子，黑著臉低頭看，語氣著點兒咬牙切齒的意味：“你才剛做了皇后，就學會替朕充納后宮了？”

花嫵出手指算了算，有些無辜：“太后娘娘說，還有雨均沾，早誕皇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