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翻來覆去想，還是覺得委屈了沈羨之，這西南比自己預想的還要艱難。

就這城墻都破敗如此之樣，城門猶如那山賊攔路的柵欄。

都說一城之門乃一城之面。

試想這城門都了這副樣子，只怕這城里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于是挑起車簾，朝著外面看去。

街道是有的，只是兩旁沒有那擺著琳瑯滿目商品的店鋪，只有一排排低矮破舊的茅草屋，衫襤褸的小孩們從門里或是窗戶里將腦袋探出來，瞧個稀奇熱鬧。

夏侯瑾越是往下看，就覺得自己心坎上一陣揪疼，他在京城之時，瞧見那滿京城的繁華盛景，還以為這普天之下皆是如此盛世。

即便是這樣的邊陲之地，落后了些，想來也不會太差。

可是如今他目的，就好似大災大難之后，元氣還未復蘇的荒困民。

忽然，只聽‘哐當’一聲，他朝著前面看去，只見那坑坑洼洼的街道上，前面的馬車陷了進去。

他還未開口，就見沈羨之一把拉起前面的車簾，朝著外面的管事吩咐，他們把車弄出來，又井井有條地吩咐后面的車馬，注意路上的坑洼。

待車輛順利出來后，才重新回到馬車里，“進這西南地境之后，我就發現這道已經數年沒有修葺了，本指這城里能走一段平緩些的路，唉！”也不知道自己家那三個姐妹能得住。

實在對不住們了。

然而，這話音落后，就聽到夏侯瑾有些沙啞的聲音：“對不起。”

沈羨之一臉愕然，“你和我對不起干嘛？這城里的坑也不是你挖的。”想到剛才他一直看窗外，神就不大好了，便又道：“要說對不起的是當今天子，也不是同我說，而是對這西南的所有百姓們說。”

作為一國之君，卻讓自己的子民生活在這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難怪這里的稅賦朝廷從來不收取，而是作為瑜王軍中軍餉所用。

可是，就這樣的環境里，飯都吃不飽，拿什麼來繳稅？現在幾乎已經可以看到這瑜王軍中是什麼樣子了。

難怪他這幾年在戰場上會越來越乏力。

不是他不行，是將士們連最基本的生活日常都沒有辦法維持。

就這樣，怎麼上戰場？

越想越氣，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只怕陛下自己心里也有數此是什麼樣子的，所以吏部那邊也懶得派遣員來此了，回頭你上書，只管哭窮，最好這往后百年來，不要管咱們收取稅賦才好。”

眼下瑜王傷了，他手底下的軍隊已經由別的將軍接管，他如今回了西南，只需帶著那點殘兵們守著這西南邊境，以防外面的蠻人進犯。

可是，殘兵們哪里抵得過外面的蠻人麼？

也難怪這城里一陣烏煙瘴氣。

這時候，只聽夏侯瑾難過地說道：“我這些年，以為他是個合格的天子。”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想過什麼將屬于他們父王的一切奪回來。

他知道興亡皆是百姓苦，所以起過興兵的念頭。

他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也僅僅在為了自保。

他的那些努力，自保是足以，可是要改變西南現狀，卻是遠遠不夠。

夏侯瑾除了上一次聽聞弟弟傷了后這樣難過沮喪之外，現在是第二次。

這車窗外于他來說，滿目瘡痍。

夏侯家，愧對于老百姓們。

沈羨之其實跟夏侯瑾沒有怎樣相，只是覺得他這個人還是講道理的，平日里也比較安靜，這一路上也就看看書什麼的。

從來沒有見過他此刻這個樣子，一時間也是手足無措。

大概能理解他心中的憤恨難過，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所以有些著急，“你別難過了，我反正又不會安人。不過你放心，我方才在城門口說的話是真的，不單單是哄騙老百姓們。”不為別的，為了以后日月神教的教徒們能吃飽穿暖，不用跑去江南富庶之地買糧食，就得努力。

幸好現在還年輕，如果穿過來已經是三十歲，可能自己就沒這干勁了。

夏侯瑾聽到的話，轉過頭來，正好對上沈羨之滿目的認真，只覺得心在這一瞬間，被什麼溫的東西包裹著，不由自主揚起角，出一個微笑，“你已經安到我了。”

沈羨之一臉錯愕，片刻才道：“你這樣好哄的麼？”

“嗯。”夏侯瑾點頭，正說什麼，外面傳來琢玉的話，“王爺，王妃，咱們到了。”

這琢玉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沈羨之率先拔開車簾，便看到眼前有著上百道臺階，不過臺階上已經鋪了不綠痕，隙里更是鉆出了不野花野草。

順著這看似宏偉的臺階往上去，就看到一座巨大的府邸。

大的，反正這整上看去，和這上百道臺階十分相互呼應，就是和城門口所見一樣，圍墻已經是殘垣斷壁了，大門也沒有，兩個穿著甲的瘦弱護衛站在那里。

中間，則有一張椅子，一個與夏侯瑾有著幾分相似的青年坐在那里等他們。

那大抵就是夏侯瑜了。

想是看到了多年不見的兄長，眼里出了幾抹欣喜。

真是一對難兄難弟，現在兄弟倆又病又殘。

不過還是很好區分的，夏侯瑾即便是常年纏綿病榻，但仍舊是溫潤如玉絕佳公子。

那夏侯瑜雖也傷了，但常年奔馳沙場，一的殺伐決絕，卻是夏侯瑾沒有的。

反正，兩人都不差，但是沈羨之總結了一下，這兄弟倆命都不大好。

希夏侯瑾遇到自己后，能稍微轉運一點。

夏侯瑾也看到夏侯瑜，雖多年未見，但這脈親仍舊是滾熱的，當即便率先跳下馬車，想要飛奔上去。

不過想到了什麼，頓住腳步，回頭朝還在馬車上的沈羨之出手。

沈羨之將手搭了上去，與他一起踩著這上百臺階緩緩朝上面大門走去。

夏侯瑾這個舉，所有人都看到了。

包括此刻大門口的夏侯瑜，眼底不由得閃過一抹寒，對沈羨之的防備之心，又添了一層。

大哥不是那重之人，卻為沈羨之做到這一步。

當然，最重要的是，沈羨之是宮中那位賜婚，他可從未在他們兄弟倆上安過什麼好心。

所以，夏侯瑜不得不去防備沈羨之。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