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鳶心說怪了。

爸爸從來不讓員工加班, 理由用得明正大：養兒養養貓養狗，能省則省，不要他給多余的加班費。

大周末的, 是誰在卷呢？

一點兒都不自覺！

周諦著那一片小橋流水的造景，說：“你爸在里面, 還有朱厭、畢方, 九也在。你可還記得九？”

林小鳶困了一瞬，不確定道：“星空長？”

周諦笑笑：“記不錯。”

啊！

終于又解鎖一個了！

《山海經大荒北經》中有載：“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極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鳥，名曰九。”

傳說中的神鳥, 人形態也得奪目耀眼。

周諦見一臉的心神向往，笑著問：“進去打個招呼？”

“不了, 萬一他們再打起來……”林小鳶不想爸爸分心照顧自己，還是回家等吧。

“應該不會再打了。”周諦聽得仔細, “你爸趕回山海界那晚就把他兩摁住了，逗留這麼多天，都是在修補破損的界。”

“修補？”林小鳶一愣。

原來山海界是會破損的嗎？

承的沖擊太大, 就會像玻璃一樣破碎？

那人界呢？

周諦解釋道：“在上古時, 我們和人族都生活在同一個地方, 那時靈脈充沛, 妖魔時而橫行，神佛也時有現除魔衛道。后來人族繁衍迅速，遍布世界, 自封為主宰, 我們的生活空間被嚴重, 彼此間矛盾也越來越多, 我已經不記得是誰提出來，把人界和山海界徹底分開，但這得到了大家的贊同，有了一致的目標，我等級別的神、兇、大妖，甚至是想尋一安之所的魔，一并聯合起來，各自祭出一半靈力，開辟出一個與人界類似的空間，再將原本在人界那些奇花異草、寶石礦脈，我們的老家……全都移了過去，為如今的山海界。”

若以主次來斷，人界是毫無意外的主，山海界為次。

“我可以去山海界嗎？”林小鳶早就有這想法了。

那里和人界一定有著很大的不同！

“自然是可以的。”周諦道，“你爸早就念叨著要帶你回鐘山老家過夏天了。”

林小鳶興致的再問：“那、大伯可以帶我去拜菩薩嗎？”

周諦神微凝，恍惚的笑笑：“我已經很久沒見到菩薩，也不知祂在哪里，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

“沒關系的！”林小鳶安他，“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周諦又是愣了愣，明顯被開解到了：“很有禪理。”

林小鳶繼續：“贈人玫瑰，手有余香。”

周諦有所察覺：“這是你們那個界的俗語？”

林小鳶臉不紅，心不跳：“一位外國詩人的、代表作品的、經典名句！”

周大伯對小侄表示失：“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想的。”

林小鳶喜不自，滋滋的別開臉：“嗨呀，我哪里有、這個慧！”

跟大伯這兒賣弄一下，獻丑了，獻丑了。

周諦拿沒轍：“有被安到，謝謝你！”

林小鳶嘿嘿笑。

能安到就好。

這時，周諦突然抬首向勝鼎，看著看著，噴笑了。

林小鳶：“？”

周諦勉強收斂笑意，分與聽：“你爸想一勞永逸，讓朱厭畢方立下靈契作為保證，由九出面做公證人，奈何那兩個死也不肯，結果你爸給他們出了個餿主意。”

尋一黃道吉日，設一擂臺，邀見證數位。

朱厭畢方以人形態上臺互毆，三局兩勝，每局時間待定。

首先一條規則：完全封印靈力，只能以之軀相搏。

這一架，必須點到為止，勝者不驕，敗者不燥。

無論結果如何，兩者都要認！

且過后翻篇，握手言和。

原始，直接，簡單，暴！

“他們居然爽快答應了。”周諦笑得停不下來。

看來無論是畢方還是朱厭，想要打死對方的心都相當強烈。

“那不就是、自由搏擊？”林小鳶也覺得荒唐。

都是有名有姓的上古神，活在神話傳說中的大人，這是鬧哪樣啊……

“九大人的臉，垮得不是一般的難看。”周諦難得看個免費的樂子。

林小鳶端詳著他幸災樂禍的面皮：“大伯，你是不是想去做見證？”

“收拾了四時主那廝，我心極好，三日，只要你爸邀我，我便勉強走這一趟。”周諦還假大方，“至于那裁判，由你爸去做好了。”

朱厭屬于兇，原型似白猩猩，軀龐大，燥，火氣旺。

回家路上，周諦給小侄科普，朱厭最大好是找強者比試，是個莽撞又直率的家伙。

神盤古斧一直在他手里，山海界最初的那一方空間，就是他一斧子劈出來的。

那麼巧，畢方手里有東皇鐘。

就算整個山海界被朱厭劈碎片，畢方都能保自己毫發無損。

至于他兩的矛盾起源……

周諦實在想不起來，恐怕問到他們自己，記得起來的都是蒜皮、日積月累。

封印靈力打一架也好吧，讓他們一次將怨憤宣泄干凈。

林小鳶對畢方沒有太多印象，只知道他也是一種神鳥，單腳，和爸爸一樣能馭火。

還有他會釀酒，大伯家珍藏了許多。

而朱厭，最初在朝曜公園，林小鳶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

人形態生得高高大大，面部線條剛毅，穿皮夾克，還會騎機車……

一看就是力量型。

林小鳶不由的擔心畢方。

問大伯，畢方的人形態如何？

周諦竟也沒見過。

但鳥類天生脆弱，不然當初天神隕落之際，也不會將東皇鐘贈他。

如此說來，周諦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做個見證，關鍵時候，能保他命。

要是畢方不小心被朱厭的大拳頭打死了，他就再也喝不到火燒牡丹釀了。

回到家，夜已深。

林小鳶洗漱罷了，換上蕊恣阿姨送的小黃人連睡，鉆進被窩乖乖睡覺。

一覺醒來，就能和爸爸一起吃早餐啦！

正閉上眼醞釀睡意呢，放在床頭柜里的手機忽然響了。

這手機是哥哥用獎學金買的，通訊錄里只保存了爸爸、哥哥、大伯、大姨、小姨和胡圓姨姨的電話。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林小鳶翻坐起來，拿出手機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打錯了吧……

劃開接聽鍵，機子放到臉側，沒吭氣。

等對方開口找誰誰，好說出那句‘你打錯了’。

誰知道——

“請問這是林小鳶小朋友的電話嗎？”云瑯禮貌的問。

林小鳶心中一喜，臉上都浮現出笑意了，轉而，嚴肅道：“把‘小朋友’去掉！”

云瑯低聲笑笑：“好，去掉。”

又再重新說一遍：“林小鳶的電話嗎？”

林小鳶得寸進尺：“要加上‘小姐’的、稱呼。”

云瑯十分配合：“請問是林小鳶小姐的電話嗎？”

兩歲半的寶寶開心了一臉：“我在！”

聲氣的——我在！

別的不說，云瑯的脾氣是真好，按照的流程走完開場白，他才進正題：“你在就好。時才我先聯系了諦聽大人，他說你記掛我是否安好，讓我給你打這通電話。”

我跟大伯說過記掛你這件事嗎？

再說那不算記掛吧，我只是憾沒能見到你的樣子。

總結：大伯可惡，又聽我！

林小鳶略作腹誹，對電話那端的云瑯倒也坦誠：“我那天看不見，多虧你照顧，等我起來，眼睛好了，你不見了，就有些擔心。”

云瑯道：“燭龍大人照顧，盛家為我安排了新的份，習慣了幾日，我已安定下來。”

適應了新變化的，還有周遭環境，那種‘我是異類’的錯平復下來，心中的忐忑消退許多。

林小鳶多能夠理解。

“那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林小鳶問，“要去旅游嗎，還是去上班、驗一下社畜的日常？”

云瑯被逗笑了：“朝九晚五不適合我，三年也不夠讓我做出造福社會的大事業，還是別添了。我打算四走走，到我家鄉去看看，累了就停下來，尋一舒適的地方休息。”

所以是決定旅行了！

“四走走，是很好的！”現在林小鳶就盼著快點長大，小目標是南城游，再大一點省游，同時找機會和老爸攤牌，來一次山海界游。

等到了讀大學的年紀，每年寒暑假，游歷祖國大好河山！

爸爸賺的錢，會努力花，用心的花！

云瑯聽出對旅行這件事的濃厚興趣：“等你長大就可以四走了，不著急。”

“嗯！”林小鳶脆生生的應。

許冷場——

云瑯這通電話意在代，通話對象雖是個兩歲半的寶寶，但實際年齡已有二十出頭。

覺說不出的奇妙。

這讓云瑯有些找不到立場，跟那天和相時差不多。

代完了，他就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沒關系。

找話題這種事，林小鳶不要太拿手！

“就是啊，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條理分明的說道，“我夢到，我變了小王子，你是旅人，駕馬車，經過我的星球，你知道，給你拉馬車的是，什麼嗎？！”

這夢頗為有趣，云瑯問：“是什麼？”

“是十只云朵做的——小豬！”林小鳶說完，哈哈哈的笑倒在被窩里。

云瑯愣住，跟著笑了。

十只云朵做的小豬。

“很可。”他說。

聊到四時主，云瑯不免又擔心：“他沒有再為難你吧？”

“沒！”林小鳶抬起頭，盤起小，像個話多又神的小老太太，“大伯幫我、出頭了！”

沒有遲疑，把今晚設局的原委全部說給他聽。

瑤草的作用，大伯是如何用神農鼎煉制的，食下草，四時主稽的反應。

說得不算連貫，卻也努力表達了。

云瑯聽得認真，起先不可思議，后來捧腹。

“痛快嗎？”林小鳶洋洋得意。

對付惡劣家伙的方面，大伯還是很有一手的。

云瑯嘆：“阿四橫行多年，這次踢了塊鐵板，被治住了。”

林小鳶問的是他聽得痛不痛快，他這答非所問，給聽出別的意思。

“云瑯，你不氣他啊？”問得小心翼翼。

“不氣。”想也不想的回答。

云瑯很平和：“起初也沒有很氣，只覺得這家伙……為了贏，竟然做到如斯地步。畢竟長生，對于絕大多數人類來說，是求而不得的好事。”

在長生這個問題上，林小鳶所持的觀點始終都是——賺到了。

世界上有那麼多好吃好玩的。

還沒有見過所有麗的風景，家人們都是上古長壽的山海界‘人’，如果可以，也想活很久很久。

云瑯卻又說：“不過活得太久，經歷得太多，就會變一種負擔。”

然后，開始試著尋求解。

也就是，死亡。

林小鳶沒有正面接他的話，而是訕訕的笑著說：“我比較貪心。”

云瑯不奇怪，他經歷過這個階段：“你可以貪心，只要你想。”

有無所不能的燭龍爸爸、諦聽大伯、西王母大姨和九尾小姨……

話題越發沉重了，林小鳶決定——換！

“你說要隨走走，就算是、隨，也要先定目標，對不對？”

云瑯道：“我現在在，我的故鄉。”

林小鳶‘哇’了一聲：“是古都呢！你以前，是皇族嗎？”

約聽小姨們聊過，不過不是那個和小姨曖昧過的大唐皇子。

從時間上來算，應該是唐末到宋初之間。

云瑯依舊那麼坦然，對知無不言：“那段時期很，都是戰爭，我只是一個小國的國主，繼位不久，還沒來得及大展拳腳，就亡了國。云是我的本姓，你可記得歷史上有哪家姓云的皇族？”

連歷史都不曾記載，確實很小了。

林小鳶總能找到好的部分：“但你是我認識的，唯一的、正經皇族！還是一國之主！”

朋友圈的質量都被拔高了。

云瑯被說得樂不可支：“我很榮幸。”

聊了十來分鐘，林小鳶覺得差不多了，不招人嫌，主結束：“夜深了，我要睡覺了，你也快休息吧，有時間給我打電話，跟我說說、你的旅行見聞，好不好？”

“好。”

“還有還有！”

“你說。”

“嗯……我總覺得、話沒說完，可是讓我說，又想不起要說些什麼。”

“沒關系，你可以給我打電話。這是我的號碼，這三年都不會換。”

“好，我一會兒就讓、希瑞幫我保存。”

“希瑞是？”

“就是、電話小助理！”

“真厲害。”

林小鳶也覺得希瑞厲害呢。

有了它，都不用讓爸爸過早承‘你兒我兩歲半就會解鎖手機給家人們打電話’的奇跡。

“我想到了。”

“說說看。”云瑯耐心聽著。

“不是有、很多博館嗎。”

“嗯，我會去。”

“那你能不能、買明信片寄給我？”

“可以。”

這麼容易就答應了。

林小鳶再一次嘆云瑯人好，怪不得四時主會愧疚。

“還有什麼要代的嗎？”云瑯會當做承諾，一一遵守的。

林小鳶口道：“云瑯啊，你怎麼也像、被大伯誆得，喝了瑤草一樣？”

可是分明沒對他敬茶來著。

“我也說不清。”

云瑯一直覺得很奇怪，那天相的時候，他一時輕松，一時力不從心，再一時還想逃離。

始終無法清晰的定位和林小鳶相的那種狀態，還有模式……

直到這一刻，云瑯忽然悟到許。

他似乎，找到了一個讓自己安定的途徑。

這個小小的人兒有著和他一樣相似的煩惱，卻又比他開朗樂觀，最重要的是，愿意和他分。

他擁有近乎無盡的時間，限于弱小的軀。

他們是，同類。

“哎呀，忽然想到了。”林小鳶打岔他思緒，鄭重代，“你寄明信片，給爸爸寄，千萬不要給我寄！”

“為何？”

“爸爸不知道，你照顧我。”

要是讓爸爸知道，相當于知道四時主欺負，再往深一步追究，來歷這件事……

云瑯恍然大悟：“我知了，可是給燭龍大人寄明信片，會不會太唐突？”

“不會。”林小鳶給他支招，“你就寫，承蒙照顧。當做尋常問候，就好啦！”

真是個心思敏捷、懂得隨機應變的小機靈鬼！

云瑯會心一笑：“明白了，我會照做的。”

“那我睡覺了，晚安。”

“晚安。”

那天晚上，林小鳶睡得十分安穩。

次日，林筑龍先生回歸林家早餐餐桌。

父兩親熱了一番，下午特地空出來，邀上孫家四口，去了游樂場，親子活項目連著來了三天。

第四天晚上，爸爸不在家。

林小鳶知道，朱厭和畢方的決斗就在這一晚了。

央大伯用手機錄兩段視頻給看看，慘遭拒絕。

晚上實在不能眠，想給云瑯打電話，又怕打擾到他。

抱著手機糾結到11點，大伯發來簡訊：【朱厭險勝。】

又過兩天，燭龍大人設宴云山樾，給兩個家伙擺握手言和宴。

林小鳶表示，這流程我，帶我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