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姑娘稍等，”

這時，一個軍士過來對著陸雪禾一禮道，“我去給姑娘端過來一點吃的，姑娘先吃點墊補墊補。等姑娘吃完，驛站的雜使婆子會帶姑娘去集市上添置些東西。至于買使喚的人，周文書讓人找了這里的牙行，他們會把人帶到驛站這邊，到時姑娘再挑。”

“那行，”

陸雪禾抱著燈泡又爬上了車，“那我還是在車廂里等吧，外頭風賊冷。”

一進車廂，就飛快將車窗氈簾掀開了一個，往之前大院那一角的方向瞧了過去，心里有點忐忑：

不為別的，只擔心是雁歸堂的聯絡信使什麼的，這個假細作，真害怕那個真細作窩里出來的人。

“應該不是。”

瞧了一下還是沒看出什麼異常，陸雪禾放下心來。想想這個細作才剛上路，連將軍府都沒進，雁歸堂還能給派什麼任務。

不是雁歸堂就好。這時燈泡在懷里又喵喵了起來，陸雪禾知道它應該是了。

正好一個雜使婆子送過來一碗熱湯面，還有幾個煮的蛋，以及一碟子點心。

“姑娘先湊合吃點，”

這雜使婆子笑道，“軍爺們的飯食還沒做好，這是驛站廚房里現的，怕姑娘了，先給姑娘端過來點——”

說著又一笑好心道，“等軍爺們的飯食做好了，有，給姑娘能送兩個過來……姑娘留著些肚子，別吃太飽了，等下多吃點。”

陸雪禾連忙謝過，熱湯熱飯的其實已經很開心了。小心弄了點蛋黃和碎飯喂了小貓，自己也吃了些，子一下子暖和過來了。

就在這時，陸雪禾瞧見周文書正往那個大院那角的方向去了，腳步匆匆的，不知道急著辦什麼事。

不過驛站的人本來就雜，來來往往的，相識的不相識的，都是家的差使，因此上都會客氣寒暄一番。

陸雪禾也沒多想，畢竟為將軍府長史手下，在這驛站只怕也會跟人過往寒暄。

……

這邊周文書匆匆走到驛站這邊僻靜一個房間外，這房間門口垂手侍立著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是他沒見過的。

“是哪位長招呼卑職？”

周文書有點納罕低聲問道。之前有人拿將軍府的令牌找到他，讓他過來一下，不知是找他有什麼事。

門口這小廝只是沖他點點頭，而后也沒回應，直接給他打開了房門，示意他直接進去。

周文書疑走進去，一進來見房間窗前站著一個人，這人負手而立，對著門只是一個背影。

雖這背影沒有作，卻有一種無形的威懾席卷而來，周文書登時神一肅。

“將軍，”

周文書忙靜靜一禮，“卑職見過將軍。”

他家將軍竟然沒有在云川城？不過這話他當然不會問，將軍行事，不是他能問的，他只管聽命就是。

“接了那位陸姑娘了？”

沈澈沒有轉，依舊背對著周文書，“說說，去接的時候，那邊是怎樣的形？”

周文書連忙如實陳述，一個多余的字也無，自然一個細節也不會落。

“要家產？”

正當周文書一五一十說到一時，沈澈轉過來，看著周文書平靜道，“你再說一遍，是這陸姑娘的意思，要了家產？”

“卑職如實陳述，”

周文書驚了一下，連忙道，“說的時候趙虎他們也都在場……收到的東西，我都一一替陸姑娘記了賬目，絕無半點錯的。”

說著連忙從上掏出之前的那張紙，“將軍請看，這里記清了，卑職還沒顧上謄抄。”

沈澈接過來那張紙，看著上面一一列出的東西，眼微微一沉：

這是他重生一個月來，唯一的一個變數，唯一和前世的事有出的地方。

前世這細作被從陸家族人那里接過來時，明明是一文錢也無。前世也是周文書他們去接的，周文書向來匯報從無遮掩失誤。

一念至此，沈澈瞇了瞇眼。

重生如噩夢初醒。

重來一世，他定然不會允許讓別人主宰自己的命。就在上輩子被那新皇毒殺的一剎那，沈家的忠君祖訓就被他活埋了。

重生之后，他便一邊開始著手暗中謀劃，一邊留意著是不是一切都和前世一樣。

路上想到這個細作的事，他專門繞道這邊，就想看一看況，如果也跟前世沒什麼差別，那就沒有任何變數了，他便可以完全放心籌劃行。誰知卻發現了變數。

任何變數都擋不住他的計劃，不過就是多一分小心罷了。

“將軍可是覺得卑職哪里做的不對？”

周文書心里有些不安，連忙解釋道，“陸學士沒有兒子，他的房產是按族里的條律歸了族人的——”

難道是將軍覺得他辦事不得力？沒有幫陸姑娘多討要一些？

“無事，”

沈澈緩緩道，“你繼續說。”

等周文書說完后續，沈澈點一點頭，只讓周文書接下來看好了這位陸姑娘，若是去集市添置東西，不管這陸姑娘買了什麼，哪怕一繡花針，都要記下來。

“卑職遵命，”

周文書忙道，“將軍可還有別的示下？”

沈澈又淡淡吩咐了幾句，揮手示意周文書退下后，他又轉走到窗前，往那邊看了一眼。

這時，他看到那細作抱著貓從騾車上跳下來了。漆黑的小貓，窩在那子纖瘦的上，遠遠看過去，不知哪里，跟前世那細作給他的覺，似乎有些不同了。

想到前世那細作臉上胎記退卻后，雖說恢復了好容貌，卻一心用來搔首弄姿勾人的俗態，沈澈心底一陣厭憎，轉離開了窗前。

這昏君手下雁歸堂的細作他眼下還不會殺，留著，一些假消息可以故意讓傳給雁歸堂，反向利用也是不錯。

……

這邊陸雪禾沒等到之前說的令逛街的驛站雜使婆子，倒是等來了周文書。

“陸姑娘，我帶姑娘出去吧，”

周文書笑呵呵道，“姑娘若是不想，可將要買的東西寫下來，我人給你買回來也。”

“不用，”

陸雪禾立刻拒絕，“我自己去看看，萬一有什麼忘了呢，看到就想起來了。”

寫字是不可能的，筆字還真沒學過，寫出來鬼畫符，一看就不像是大學士教導出來的兒。

由于給別人不放心，陸雪禾又怕燈泡跟著出去手冷生病，想了想，將燈泡塞進了的襖子和里之間。

又怕燈泡悶壞了，找周文書借了一把剪刀，在自己襖子上小心了一個小，從小里把燈泡的腦袋了出來。

“陸，陸姑娘，”

周文書一臉的一言難盡，忙忙道，“這樣不……不雅觀吧？”

“誰認識誰啊，”

陸雪禾道，“再說了，雅觀也不能當飯吃，對吧？”

周文書：“……”

眼見周文書猶豫，陸雪禾只能輕咳兩聲：“咿呀……”

怕在驛站這人多口雜的地方又當眾唱起來，周文書連忙道：“也好也好，姑娘咱們這就去吧。”

周文書上兩個軍士跟著，帶著陸雪禾一起出了驛站，去了這邊一個城隍廟前的大集市上。

燈泡吃飽喝足，這時候在陸雪禾懷里有點不老實，又拱又蹭又時不時喵喵幾聲。

陸雪禾本來臉上有胎記就丑的嚇人，懷里還這樣揣一個貓……一路上回頭率表。

周文書讓那兩個軍士好好跟著，自己不聲退開了一點距離：他不認識這姑娘。

到了集市上，陸雪禾看了一遭后略略有點失，很多東西帶不走，比如這些熱騰騰的湯點小吃什麼的，真正值得買的東西其實沒多樣。

也沒看到店，就看到有賣老羊皮襖的，羊皮褥子的，沒猶豫直接要買。

雖說這也算開春了，但才下過一場春雪，誰能保證之后不變天呢，再說是往西北走，可不想凍壞了。

周文書二話不說都替置辦了。

這時，陸雪禾走到一個賣鐮刀的師傅攤位前，盯著這鐮刀若有所思。

“陸姑娘？”

周文書示意繼續走，“再往前看看。”

“買一把這鐮刀，”

陸雪禾直接道，“我要用。”

沒有武，這一路上萬一有什麼意外，或者真有一個好機會可以逃離……有一個利傍，是必須的。

“姑娘買鐮刀做何用？”

周文書驚訝，“這都是做農活的東西，姑娘可是用不著。”

“用得著，”

陸雪禾一點也不猶豫，“我爹說了，辟邪。”

周文書：“……什麼？”

鐮刀辟邪？

那賣鐮刀的老人家也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姑娘放心，這一路上自有我等保護姑娘，”

一愣之后周文書忙道，“管保姑娘一路平安，萬無一失。”

“買，”陸雪禾不松口，“我可以自己出錢。”

上帶著些錢呢，從陸家家族出來的時候索要的那些“家產”里拿了一點，就是想著別人不給買的，自己可以買。

“我來買，”

周文書沒敢拒絕，想到自家將軍的吩咐，立刻把錢出了，“斷不能讓姑娘自己出錢。”

買什麼東西他都要一一記好了，回頭再向將軍回稟。

買了鐮刀，陸雪禾一邊逛，一邊留意著這里的農產品之類，通過這些對這個時代有了一點新的認識。

“這是……辣椒？”

在一個地上擺的攤子上，陸雪禾意外看到了辣椒。

“辣椒？什麼辣椒？”周文書竟然不認識。

“姑娘認的這個？”

那擺攤子的小販笑道，“好多人都不認得呢，就連州城里的一些大老爺都不認得。”

陸雪禾多問了幾句，心里有了數。

在這里，辣椒大約是傳過來沒多久，又是從江南一些海民那邊傳過來的，但江南人喜歡吃辣的并不多，因此這東西傳的并不廣。

“你在西北不吃辣？”陸雪禾看向周文書。

“茱萸啊，”

周文書道，“芥。”

說著，看向陸雪禾的眼出些深意：這陸姑娘懂得很多，且看起來能好一會兒不瘋癲呢。

“好可憐哦，”

陸雪禾也覺得自己一時高興有點忘了瘋傻人設了，連忙沖周文書“嫣然”一笑，手在周文書腦袋上一拍，拉長了聲音，“咿~呀~”

本來這邊臉都是胎記很是嚇人，這麼一笑更是如鬼魅一般，作又是這般“無禮”，連帶著賣辣椒的都瞪大了眼睛。

猝不及防的周文書：“……”

他下意識咯噔瞪退了幾步，不小心撞翻了旁邊的攤位，那邊的東西稀里嘩啦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