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秀才收留自己，用這權宜之計的婚事救了鹿瓊的命，鹿瓊是極其激的。

有心保持距離，唯恐多占了謝秀才便宜，可謝秀才卻那樣溫和的說從此就是一家人，可鹿瓊覺得，親如家人也該算清賬，更何況他們這種關系。

那該還還是要還，不管是錢，還是人。

白日在布坊做工，也有工錢，這些錢是自己保管的，可要靠這些錢還謝秀才，那肯定不夠，除此以外，謝子介救命之恩，也要報，可有什麼能幫上謝秀才的呢？

謝秀才那麼神，又似乎無所不能。

鹿瓊以前有了什麼煩心事，總會問問陸媽媽，畢竟邊最有見識的就是陸媽媽了，偏這事，問誰也不能問陸媽媽。

因此鹿瓊愁了兩天，而極有見識的陸媽媽終于忍不住，決定問問是怎麼回事。

陸媽媽挑個鹿瓊上工回來的時候，說爺今晚回來遲，要鹿瓊和先吃。

謝子介是時不時就要晚歸的，去哪鹿瓊和陸媽媽都不知道，鹿瓊覺得謝子介不是像李保這樣的輕薄人一樣去花樓水巷，也不會是和書生們去溫書，因為謝子介每次回來，眉間鬢角更多的是一種風霜之。

鹿瓊甚至覺得謝秀才整個人氣勢都變了，更隨意但也更冷酷，是沒出過寶縣的農，沒見過綠林中人，但若讓相商隊的人來看，恐怕本不會覺得這樣的謝子介會是尋常書生。

可惜不會有人知道，畢竟謝子介這樣的氣質也只有回來那一刻有，等凈了面換了裳，坐在書桌前的謝秀才又是那個溫潤如玉的俊秀秀才了。

此時聽了陸媽媽說謝子介不回來，鹿瓊“哎”了一聲，就去廚下端飯——廚下的活計，鹿瓊和陸媽媽明爭暗搶了幾天，最終鹿瓊還是沒搶過陸媽媽，鹿瓊只好退而求其次，把院子灑掃之類的做了。

陸媽媽又是一通絮叨，說沒必要做這些，可鹿瓊心里還是覺得，沒有自己什麼也不做的道理，再說，謝家人，事也簡單，還有個同樣麻利的陸媽媽，實在是沒多活的。

“瓊娘，”陸媽媽見吃飽了才說，省得沒吃飽肚子就聊事，飯涼了：“近日可有什麼煩心事？”

老太太就是問兒的語氣，和鹿瓊相識，其實也很簡單，陸媽媽三年前了點小傷，想招個人來照顧幾天，一個獨居老太太，心里看中了縣城附近村里的嬸子們，本來是沒鹿瓊什麼事的，可偏老太太找的中人和鹿秀玩得好。

鹿秀一聽說是個獨居老太太，就開始想著怎麼多拉些錢，干脆就和中人說說，讓鹿瓊來干活。

要來一個月，白天黑夜都守著，一應活計都要做，給八百文，可以說是厚了。

來得是個年輕姑娘，陸媽媽一開始不太樂意，可這活除了鹿秀他們，還有另一群地了歪心思，那群人出了個小賊，想來搶銀子。

打算得好，可誰也沒想到，鹿瓊是帶著柴刀和陸媽媽睡一個屋子的。

賊是個好手，以前也不是沒干過殺人奪財的行當，但聽說這戶人家只有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小姑娘，本來就掉以輕心，再加上他來取財，不可能帶什麼大件的兵刃，大半夜里，鹿瓊揮舞著柴刀毫不客氣地一通砍，也真砍傷了這賊，捆嚴實了扔到了縣衙門口。

從此就和陸媽媽結了緣。

不過陸媽媽也實在是了把汗，干脆搬了家，就搬到縣衙邊，總歸是好了些。

后來鹿瓊見陸媽媽一個人，干重活不方便，就常來替做活，一來二去，就了起來。

“是有一些，”鹿瓊不想騙陸媽媽，“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陸媽媽想了想，沒再問，反而道：“若真想不通，就莫想了，瓊娘是好孩子，老天會給福氣的。”

鹿瓊勉強笑了笑，心里默默算著，等會去把后院的柴也劈了。

而陸媽媽則想著，等爺晚上回來要讓爺問問，他們夫妻一，是可以直接問的，瓊娘總不會不好意思說了。

而婚后的日子于謝子介而言，還沒看到太大不不同，每日早起溫書，然后是理一干事，待天徹底明了，他就神采奕奕來了書院。

還沒進書院，就聽見兩個書生在竊竊私語：“明年就是鄉貢了，兄臺心中可有算？”

另一個說：“寶縣三年出不了幾個舉人，能有什麼算，要能去省城里的學讀書，倒有幾分希。”

第一個人就笑：“你考不上，說這個沒意思，倒是有傻子，考上了還不去，嘿！”

大周的書生們要讀書，無非三種，學、族學和私學，三種哪種最好不好說，可府城的學肯定比縣城的學好，京城的學就是比府城的強。

考上就不去的就是謝子介，他學問好，考秀才名次也前，按律能在府城學讀書，可謝子介卻偏要來寶縣的書院，倒讓有些人比謝子介自己還跳腳。

謝子介就是這時候走進來的，依然好脾氣，聽到也不介懷的樣子，倒是那兩個同窗有些尷尬，對他拱拱手，不說話了。

沒過一會兒，那倆人又湊在一起，時不時眼睛瞟謝子介，謝子介沒開口，不遠便傳來一聲嗤笑。

“里沒味就出門買二兩醋去，別在這里發酸。”

一個書生臉一陣紅一陣白，怪氣道：“姓謝的還沒開口，你個姓溫的說什麼話。”

溫家大郎沒正眼看他們，輕“呵”了一聲，他還要說什麼，就見謝子介拍拍他，溫大郎就不說話了。

溫家大郎是苦學的書生，子與鹿大郎相似，都是樸實勤勉的人，他是商人子，讀史很清楚本朝商人亦能科舉是多麼難得，因此每日手不釋卷，絕不浪費時間。

本朝科舉，考卷以詩賦、經義和策論為主，至于哪個考得多，那就得看主考的心意。

謝子介脾氣好為人熱，詩賦一絕，清麗人，最重要的是不藏私，溫大郎這些日子常來問詩，謝子介有問必答。

除此以外，溫大郎眼里，謝子介還是個癡人，商人子看癡人與書生看癡人還是不一樣的，書生多也薄，商人于算計，某種意義上也務實。

謝子介沒給他未婚妻寫過詩，可溫大郎卻被謝子介拜托兩回找草藥，說要給未婚妻治手，此外，有陣子溫大郎還見謝子介在刻一釵子，問了，謝子介也是簡單道：“送我夫人，會喜歡。”

有個書生笑話謝子介的，說做工匠手藝，有違君子之道，溫大郎卻覺得，能用心給夫人刻釵子，可比那個在花樓里過夜的實在多了。

因此溫大郎更覺得謝子介是個穩重人，要與他來往。

溫大郎此時正低聲問謝子介：“怎不讓我再說？”

謝子介笑了下，還是輕描淡寫的：“那倆人一向是上得罪人的，不用你我管，自有人讓他們吃苦頭。”

溫大郎道：“你詩做的是極好的，來看看這幾首詩怎麼樣，府城的通判大人都說好，我爹就要我也寫幾首這樣的，說要給花娘們送過去。”

溫大郎家做的是脂生意，花樓是他家的大主顧，謝子介看了那詩，搖搖頭，眼中似乎過了一抹笑意，又很干脆道：“溫兄寫不出來。”

溫大郎被這樣說，不但不生氣，反而松一口氣：“我也說不行，我爹卻不信，罷了，不提這掃興的事，謝兄最近在忙什麼？”

和江六的事是不能提的，謝子介想了想，簡明扼要：“忙給夫人買布。”

“噶？”

謝兄又想了想，干脆道：“說起來，倒還有件事要拜托溫兄，溫兄鋪子里可有不錯的脂膏，我夫人前些年了凍，若有不錯的治皸裂的脂膏，我買幾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