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是皇帝》第5章 第 5 章

結發之禮,秦衍自然是知曉的,但因是假婚,他也確乎沒有想起。

他有些煩躁,礙于和岑父的約定,到底尋了剪子,剪下一縷發

岑櫻原本沉寂的眼眸又重新燃起亮,剪下自己的一縷發,扯下發髻上系著的結縭,將兩發辮,裝繡囊里回系在帳子上:“這樣,我們就永遠也不會分開了。”

燈下如月,在瀲滟的紅浪間回眸一笑,有似和風泛過桃李之蹊。

秦衍心神微,一時竟被那明亮璀璨的笑容晃了眼,心中涌起某種異樣而陌生的緒。

他微微擰眉,逃避地移過了視線,未置一詞。

次日。

岑櫻起時案頭的紅燭已然泣盡了紅淚,新婚的丈夫也不知去了哪。了眼已經亮的天,心知起得遲了,忙穿好,趿著鞋啪嗒啪嗒往廚房去。

往常要睡到辰時才醒的老父已然在灶堂前燒水了,父倆目相撞,他將岑櫻從頭掃視到尾,神古怪:“昨晚,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岑櫻打了盆水洗漱,惘然不解:“他需要對我做什麼嗎?”

岑治尷尬地咳嗽兩聲,見這傻兒不懂,更加擔心。

偏偏岑櫻還未察覺,繼續問:“阿爹,悶罐兒呢?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

“這我哪知道。”岑治沒好氣地說道,“又不是我的男人,我還一天到晚守著他不?”

自秦衍來家里他便沒怪氣,岑櫻早已習慣,洗漱后便來搭手準備早飯了——農家不比城中,沒那麼多禮數,秦衍又是贅,那些繁瑣的譬如拜舅姑、回門之禮自是不必。

等到一鍋飯做好,秦衍也帶著阿黃回來了,背著個背簍,不知盛了什麼。

他來岑家兩個多月,這尚是第一回下田,岑櫻唬了一跳,忙奔過去替他卸背簍。

那背簍卻重得小娘子險些打了個趔趄。撥開上頭一層樹葉一瞧,里頭裝著幾大塊白石頭。

“夫君,你撿石灰回來做什麼呀?”

岑櫻將石頭都倒出來,這才發現竟是富貴人家修房子常常用到的石灰巖。

秦衍鬢發上還沁著晨霧,他黑眼睫低垂,看不清緒:“夏天雨水甚大,恐會沖垮后院,未雨綢繆著吧。”

岑櫻聽他說起來日,還當是他在為他們這個家籌謀,臉上一熱,櫻微微抿起。

倒是岑治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晌,不知想到了什麼,嗤笑一聲,也不道破。

*

此后的幾日秦衍都閉門不出,在后院煉制完石灰,又琢磨起做合巹剩下的那個葫蘆。

當初學生送給岑治的乃是一對,其中一只被一剖為二,做了兩人婚時的合巹,剩下那只則一只掛在廚房后梁上,于婚次日,被秦衍取了下來。

他在紙上寫寫畫畫,像是計算著什麼,最終灌了小半壺水,將練好的石灰用草紙包好,放進請隔壁小蘿姑娘幫忙編好的竹球,系在瓶口一起塞進了葫蘆里。

岑櫻不知他在做什麼,但見他專心致志也不好多問。

又過了一日,他鼓搗好葫蘆的那個午后,王三一伙人卻來了。

“喲,看來咱們是來遲了,還未及討到一杯喜酒喝。”

院子里的張紅結彩還未卸去,王三一行人怪氣地隔著藩籬罵,“這怎麼還結上婚了呢?那小娘子被我等都看了個,玩也玩過了,竟還有人愿意娶!”

“可真是活王八啊!”

岑櫻正在屋紡線,聞見院外的輕狂笑聲,氣得臉都紅了。方要扔下篾籮與之對罵,老爹岑治卻拐了進來,不由分說地將往廚房推。

“櫻櫻,你別去。”

岑治將兒藏進廚房后院的空水缸里,“好好藏在這兒,別吱聲。”

岑櫻氣得要哭:“可他們那樣折辱我……”

岑治朝院子里努努:“不是還有你男人在麼?讓他去應付。”

悶罐兒瘦胳膊瘦兒的,怎麼能夠應付。

岑櫻氣結,尚未開口,院子里忽地傳來一聲巨大的響聲。王三一行人破門而,強行闖了來。

院子里阿黃汪汪地,秦衍本在槐花樹下劈柴,對院外的聲音始終置若罔聞。

王三朝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挑釁地走近:“那小娘子呢?哥幾個來找玩玩。”

秦衍未理,兀自梆梆砍著竹子。岑治陪笑而出:“幾位爺,有什麼話好好說。小今日城賣蛋去了,家中唯有老夫和這新婿在。”

“新婿?”王三哈哈大笑起來,“你小子還真娶了這破鞋啊。那日在山里,可是被我們玩過了,你是上趕著要當王八?”

“梆”的一聲巨響,刀下柴火一分兩半。王三等人唬了一跳,不自后退兩步。

然他卻未再有任何反應,繼續著方才的活計,王三莫名松了口氣,又惡狠狠挑釁道:“喂?你耳朵聾啦?老子罵你綠王八呢沒聽見?”

秦衍一直未做聲,任由王三等人百般侮辱也未置一詞,安靜地劈著柴。

廚房后的水缸里,岑櫻始終未曾盼到那個聲音的響起,眼里的便一地淡了。

那些人那樣罵他和,他都不生氣的麼?可,他既然不在乎,又為什麼要娶呢……

隔壁的周大哥實在聽不下去,砰的摔門而:“這幾位爺究竟有何事?大中午的,擾得人不得清凈。”

王三等人慣是欺的,見他一條壯漢實不是個好相與的,倒生出些退之意。

“去去去。”王三一把推開了周大哥,“爺公干,與你這等小民何干啊?郡守大人說了,近來要嚴查可疑之人,這小子是外鄉人,與岑家非親非故,爺幾個自然要嚴查。”

周大哥火冒三丈:“人家秦郎君的戶籍那日不是查過了?現也贅岑家,有什麼不符合法制的?怎地大人是要故意為難讀書人家?”

岑家門外此時已聚集了些村民,紛紛附和:“是啊,爺們上回不是已經查過了嗎?”

“秦公子既然已經贅岑家,便算是岑家的人了,戶籍日后自然是要拿去縣城里更換的,不是什麼外鄉人。”

大魏禮重讀書人,這是自太|祖時便立下的規矩。加之岑治教書先生的份,這村里有的是他的學生,眼見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王三幾人不好惹眾怒,裝模作樣地岑治取了戶籍來查,糾纏一番灰溜溜地走了。

“沒事了,多謝大家了,都回去吧。”岑治尷尬地笑,一瘸一拐地親自送了鄉親們出去。

圍觀的人群于是竊議著離開,周大哥走在最后頭,恨鐵不鋼地瞪了仍在劈柴的青年一眼,也離開了。

水缸里的岑櫻聽著紛沓的腳步聲一聲聲地遠了,再按捺不住心的委屈,爬出水缸走到他前:“你沒聽見方才人家怎麼罵你我的嗎?你怎麼,一句話也不替我說啊。”

秦衍放下柴刀,抱著砍好的柴往廚房去,嗓音冷淡:“我說了,又如何。”

岑櫻沒料到等來的竟是這樣一句,一下子愣在原地,眼里的也漸漸熄了。

秦衍已從廚房去而復返,見了這副呆愣樣子,明了癥結所在。卻也懶得哄,皺皺眉只丟給一句:“別多想了。”

岑櫻咬了咬,一滴淚墜下眼睫,飛快地轉首走了。

秦衍并未在意,他進到里屋取下早已備好的那個葫蘆,喚來阿黃,背著背簍出了門。

*

岑櫻跑走后,獨自去到屋后的清溪邊哭了許久。

到后來,日暮風吹,葉落依枝。哭著哭著哭累了,在溪里了兩條鯽魚,用草索系了帶著回去,準備煎了熬湯。

一大一小兩條魚,阿父一條,和阿黃一條。

至于剩下的某個人……吸了吸還有些泛酸的鼻子,眼圈兒又紅了。

能理解他為了不使矛盾激化而在事發之時保持沉默,卻不能接事后質問他他也一聲不語。

只是不明白,既然他不在乎,為什麼要娶呢?既然娶了,又為何要待如此冷淡。

從前就知道,他那樣出的富家公子,溫和有禮只是表象,實則并看不上他們這樣的人家。

是山之后發生的一連串事讓起了錯覺,以為他是在意的,只是他不善言辭的緣故。卻原來,從頭到尾都是自己的自作多而已……

岑櫻提著魚悶悶地往回走。將要及家的時候,卻撞見隔壁家的周大嫂腰前系著圍、歡歡喜喜地從村口的方向跑來,顯是做飯做到一半出去聽了熱鬧。

“哎唷,櫻櫻,你怎麼在這兒啊。”

周大嫂難抑喜,一把拉過:“還不快回去,炒兩個好菜慶祝慶祝?老來欺負你們家的那個惡霸,可是遭了報應了!”

岑治和秦衍這時已經回來了,老丈人久尋兒不得,正在屋婿,聽見聲音忙一瘸一拐地開了籬門出來:“那伙人不剛才走嗎能出什麼事啊?什麼報應啊,這孩子膽小,你可別嚇。”

“唷,岑先生也不知道啊。”周大嫂道,“說是,那伙人回去的路上撿了個寶貝,是個葫蘆,拎起來搖了搖,想打開看吧,里面也不知裝的是什麼菩薩仙,據說一白氣噴涌而出,把那惡霸的眼睛都燒瞎了!可不是遭了報應!”

周大嫂眉飛舞地說著,岑櫻卻是聽得目瞪口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就有菩薩顯靈,把王三的眼睛弄瞎啦?

拉著周大嫂問一問細節,周大嫂卻憶起爐子上還燉著冬瓜,懊惱地一拍大家去了。徒留岑氏父面面相視。

“阿爹,這……”

岑櫻有些擔心。雖說這事和自家沒什麼關系,可人是從自家這里回去挨了的,對方會不會把賬記在他們頭上?

岑治卻諱莫如深地捋了捋下的青胡茬,攬著兒單薄的背進到門

“看來,你倒是沒白費我家的葫蘆。”

他合上籬門,對正端坐在屋檐下編竹簡的秦衍道。

天影將暮,斜遠墮。璨璨的流金自長滿青苔的屋檐下,溫流瀉于郎君宛若冰雕玉琢的臉龐。

他低頭整理著竹簡,長眼睫在夕中投下影,斂去了眼底的緒:“晚生今日所欠岑家的,將來,都會一一報答。”

作者有話要說:鄉村贅婿日常[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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