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春風（13）

家仆很有眼，道：“門籍上標注的是典客署的人，春萬里，要見郎君。奴給推辭了，但沒想到膽子那麼大竟在那開始喚郎君狎。”

謝珣正滿腹邪火，擰眉不語，從書房走出。

進書房前，他在水榭附近設了繡幛，影來池里，花落衫中，覺得日頭有些盛了才挪的地方。不過，陳設還都在，沒急著撤回，金花銀盤里的楊梅沒吃完，碧玉杯里的琥珀酒也未飲完。

在門房等的腳麻，臉也笑酸了，心里卻打起無數小九九：史大夫和安樂公主什麼關系？到底有多話還沒說完？

百無聊賴等待中，聽說公主出來，立刻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過窗格，目被公主麗的衫所吸引，云鬢釵，公主就像一朵雍容的牡丹，再對比自己，人怏怏的：

的裳真好看。

不過很快打起神：裳再好看又怎麼樣，我就是穿得跟要飯花子呢也是最貌的。

直到人消失，察覺急，忙請婢指路，準備打起十二分神去見謝珣。

半道止步，兩只眼頓時熱了起來：好漂亮的帷帳！

年紀小，喜歡這世上一切漂亮非凡的東西。

提幾步奔到眼前，不及欣賞，冷不丁瞥到那碧玉杯中竟有半盞余酒，大喜，看四下無人，快速端起，在鼻底一嗅搖頭晃腦哦了兩句：

“蘭陵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

不消說，這是上等的佳釀看便知，暗道：只嘗一小口，就一小口。

雙手持盞，小貓飲水般快速著紅小舌，卷了一口，再卷一口，當真是濃醇，生平所不曾領略。

順手拈起顆楊梅，鮮紅目，因在井水里湃過，一派冰玉骨。輕輕一咬，濃紅的淌了滿，吃一口楊梅，配一口小酒，真是妙。

唯恐慣壞胃口，當決定點最后一口時，剛出舌頭，突然就對上了一雙蔚然深秀的眼：

湖石邊立著的謝臺主，早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舌頭，一一，極迅速地在上了一圈。乍一看，倒真像家里以前養的那只貓，謝珣的角不由微微彎起了個弧度。

驚得招呼都忘記打，尷尬賠笑：“懸空喝的，沒酒杯……”眼睛只顧留意他神，手里不著意，碧玉杯沒挨到幾沿就松了手。

啪啦一聲，跌得碎。

連道不妙，一面慌張蹲下來收拾，一面不忘去窺謝珣。

很快，眼前對上雙整潔的翹頭履，旬假居家，謝臺主連皂皮靴都不穿了，這裝扮，很有幾分南朝風流的味道。

連忙將腰間的金魚袋解下，畢恭畢敬托起，跪著說：“下來還臺主的魚袋。”訕訕一抬頭，討好道，“臺主家中的酒真是香醇，杯子……不是故意打破的，我賠不起。”

人明顯是裝扮過的，衫輕盈，雪若若現，從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隆起的前廓，曲線窈窕，如半掩的宜人春。

謝珣移開目，還是那副英肅然的模樣：

“我又不是你阿爺，別不就跪，上回跪我，順了我的金魚袋，這回我上什麼都沒有，省省罷。”

他接過金魚袋，掛在了腰間。

立馬提起來，試探瞧他：“那個，要是我臺主一聲阿爺，是不是杯子不讓我賠了？”

謝珣朝繡墩上落座，瞥一眼地上：“沒骨氣，我沒興趣給人當爹，說，在我家門口興風作浪什麼？”

“沒什麼，我今天誠心來賠罪的，但臺主不愿意見我，我就胡謅了幾句，宰相肚里能撐船，臺主別跟我這小魚小蝦計較。”上抹油，溜溜地說道，一面說，一面悄悄地展了下披帛：他為什麼不盯著我看？

忽記起正事，正想回門房拿禮，腳尖一轉，又地跪下來：“謝臺主不跟我計較。”

謝珣好笑道：“我幾時答應不計較了？你倒很會順竿爬。”

眼波輕轉，站了起來，兩只纖纖素手把臉一遮，退后幾步，忽慵懶地了腰肢，披帛輕甩，像百靈鳥般張開了羽翅。

無人奏樂，卻像踩著鼓點般一步步旋轉而來。

腰如蛇，笑靨似花，明眸辣辣地勾著人。謝珣含笑放松了自己，閑閑的，看眼前人能浪出什麼花來。

真是靈巧，角勾出無數細浪因為速度太快以致更似幻影。形舞，帶起一清甜的茉莉花香，謝珣微微一閉目，剛抬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披帛又不著痕跡了出去。

一個轉，跳到了湖石上，那上頭窄，不算平整，人立在上頭跟只蝴蝶似的，好像一陣風來，就能把吹走了。

難度頗高，轉得卻輕松自如，鬢邊那朵茶花，始終不落。謝珣目視著，眸沉沉，角輕抿：

“下來吧。”

“就不，我在討臺主歡心呀，求臺主不跟我計較！”脆生生地說，一收披帛，小臉泛起薄紅，眼睛彎月牙，額間花子彩熠熠，“臺主，我跳的好看嗎？”

謝珣略一頷首，算是應。

“那我今天的裳好看嗎？”緩緩做出個敦煌飛天的姿勢猶如神，風一吹，那抹瓜瓤紅果真立刻漲滿了謝珣的眼簾。

謝珣道：“哪來這麼多廢話，快下來。”

不高興了開始炫技，金獨立，把一只慢慢抬起，過了頭是我好看還是公主好看？”

謝珣開始敲案幾：“你不要在我家作死，摔死了你，只會給我添麻煩。”

撅：“你還沒告訴我，是我好看，還是公主好看呢，臺主告訴我我就下來。”

謝珣蹙眉：“你好看，滿意了嗎？下來。”

不展一笑，人很得意，想最后再做個高難度的作華麗收尾，不意腳底打，在謝珣的輕呼中，撲通一聲，水花四濺，人一頭栽進了水池子里。

作者有話要說：下更周二早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