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兩個時辰后。

天已蒙蒙亮，呂府卻是剛剛平息了混。

趙維楨換下、梳好發髻，把脖頸之間的傷理好，離開整整兩個時辰的魏興終于回來了。趙維楨急忙從長案邊沿站起來：“如何？”

“回夫人，已經把趙老從家中帶回來了。”魏興稟報。

那一刻，趙維楨只覺得一不屬于自己的緒徹底落地。

原與趙維楨一樣，同為趙氏。雖不同姓，但真要算起來，父親趙梁還是當今國君的遠親。

趙梁沒什麼本事，早年為平原君的門客，雖不能出言諫策，但與平原君本人意外的投緣，二人好友多年。

他妻子早亡，不曾續弦，把兒當珍寶一樣疼。

趙維楨能覺得到，原上吊之時唯一的掙扎便是想到了家中父親。也許正是舍不得父親，強烈的意愿才將現代的趙維楨拉了過來。

既然如此，趙維楨就該幫原照顧好父親才是。

“先安排父親休息吧。”趙維楨也很想見見趙梁，但現在有更要的事：“異人公子的妻兒呢？”

“花了些功夫，也找著了。”魏興回答。

“那還站著做什麼？快把人請進來！”

“是。”

魏興轉離開，趙維楨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了出來。

到底就是個大學生，剛穿越過來時況危急，腎上腺素猛然飆升，趙維楨也顧不得思考面對歷史名人是什麼心。但現在——

天啊，要見到秦始皇了。

不怪趙維楨緒張，穿越前最多也就是參加過明星見面會，而再紅的明星，能與歷史上的皇帝比麼？

還不是一般皇帝，是秦始皇！

仔細想想，趙維楨就忍不住腦袋發暈。

不行，不能張，也不能慌張。現在可不是明星見面會，一個稍有不慎，別說是趙維楨了，可能未來的千古一帝都會有命之憂。

趙維楨連做三個深呼吸，而后房門再次推開，魏興帶著人進門檻。

進門的是個年紀不比趙維楨大多歲的婦人，容貌艷、態婀娜，哪怕上因逃亡沾著臟污也遮掩不住清麗雙眼。婦人的懷里抱著一個梳著兒發式的小男孩，看起來不過兩三歲左右。

懷抱著兒，婦人只是輕輕低了低子：“孟隗夫人。”

趙維楨一愣，而后意識到孟隗是自己正式的書面名稱。

戰國時期，男子稱氏，子稱姓，孟是家中老大的意思，隗則是趙維楨的姓。先秦歷史上記載的名稱，多數都是這個規律。

“夫人喚我維楨就好。”趙維楨開口。

面前的婦人，自然就是有名的趙姬，而懷里的男孩兒……

未來的秦王政，掃六合的秦始皇，奠定大一統的千古一帝，眼下馬上三歲。剛剛經歷過一場逃難，他卻不哭不鬧，只是趴在母親懷里，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趙維楨。

趙維楨：！！

兩三歲的秦始皇。

饒是趙維楨做好準備，張之余也是懵了一下。

雖然理智上知道現在的嬴政確實只有兩三歲，但……在上，趙維楨實在是難以想象到秦始皇還有小時候的樣子。

年僅三歲的小嬴政，臉上同樣臟污，可一雙眼眸卻如星辰般耀眼。小孩子的臉上嬰兒未，卻有著完全不像是尋常孩般的鎮定。

以及，可惡……趙維楨真的很想不合時宜一把他的小臉。

就一下，不耽誤事的。

三歲的秦始皇，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年紀小，說不定長大就忘了。

趙維楨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才忍住突然冒出來的沖。

眼下況危急，不適合干這種事。

“夫人……”趙維楨艱難開口：“眼下城到都是抓你與政公子的追兵，不好再稱你為公子夫人，請見諒。”

“維楨夫人可喚我閨名媯。”

歷史上有記載趙姬的名字麼？趙維楨胡思想了一下。

為人所救，趙姬看起來并沒有安心，眼神閃爍：“敢問維楨夫人，異人公子說稍后有馬車接應我們，咱們是要出城麼？”

這……

趙姬一句話，讓趙維楨立刻明白了嬴異人邊的大概況。

影視劇中的嬴異人，要麼弱無能，要麼糊里糊涂。抹黑他的，把他塑造一個傻子；洗白他的，則把他寫護妻子卻不得已而為之的形象。

但現實況肯定不一樣。

嬴異人的父親，也就是現在秦國的太子安國君，生了足足有二十多個兒子。嬴異人能從中穎而出，他肯定不是個只靠呂不韋的傻子。

既然他不傻，難道不曉得自己逃出城后，趙人決計不可能放第二輛車走麼？

都說秦王虎狼之君，看來這未曾謀面的嬴異人也差不多，為了一線生機，直接舍棄了妻兒。

而趙姬——

面前玲瓏人，滿張，讓趙維楨又開始上愁。

不管未來會招惹出怎樣的禍端和麻煩，現在的趙姬，顯然就是個聽信夫君的年輕婦人。

“媯夫人。”

趙維楨努力平靜語氣，好對方別那麼張：“你為趙氏？”

“家父乃趙申。”

趙申……

原的記憶浮現：趙申是邯鄲一位著名的大富豪。

“你我同氏，算是一家。”趙維楨想了想，選擇直言：“那我就說實話了，媯夫人，既然兵卒在搜查你與小公子，就證明呂不韋與異人公子已經功出城。眼下全城戒嚴，你我很難趁逃。”

趙姬渾一震：“那、那該如何是好？”

震驚之余，一雙眸便漾起淡淡水霧。哪怕滿臉臟污，含的眼睛看過來，也不顯狼狽，反倒是楚楚可憐。

……靠，果然是，就算是一泥土，也是的驚心魄。

趙維楨都有點羨慕嬴異人了！

“我會……安排你藏起來。”清了清嗓子說。

“不能藏在呂府麼？”趙姬不安道。

說得好像趙人不會安排人來搜查呂府一樣。

“我自有安排。”趙維楨努力做出篤定的姿態：“先請夫人帶小公子略作休息，馬上我就請人帶你們前去藏之。”

趙姬這才略放下心：“謝維楨夫人。”

趙維楨又喊了一名下人安排趙姬母子二人休息。

等到母子二人走出房門，趙維楨才敢再次看向小嬴政。

只是小心看一眼，卻沒料到自己稍抬眼皮，目剛好與小嬴政撞上。

年僅三歲的孩，趴在母親肩頭，眼珠直勾勾地看著趙維楨。

趙維楨呼吸一頓，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對著小嬴政揚起一個笑容。

希這個笑容有夠和藹吧。

二人離去，趙維楨才長舒口氣。

“魏興，我問你一件事。”趙維楨喊出魏興。

“夫人請講。”

“呂不韋他……呃……”

趙維楨頗為尷尬地攏了攏頭發：“我門之前，他有沒有什麼侍奉在左右的姬妾？”

魏興古怪地看了趙維楨一眼。

趙維楨：“有沒有？”

魏興為難地了自己的鼻梁：“夫人，直呼自己夫君大名，不太好吧？”

趙維楨：“……”

果然是呂不韋的心腹，哪怕人都把他丟在趙國等“死”了，他還幫著人家說話呢。

“他一人跑路，把我丟在原地，我還得給他收拾爛攤子照顧鰥寡孤獨。”趙維楨還擊道：“我不喊他孫就不錯了，還要喊他夫君？”

魏興小聲嘀咕：“這不是主人要帶夫人走，夫人不肯……”

趙維楨面無表地橫了魏興一眼。

魏興立刻搖頭：“沒有，真沒有，主人邊不曾有侍妾。若非如此，夫人的父親也不會答應這門親事呀。”

那就好！

趙維楨這麼問，是擔心趙姬和呂不韋真的有一。

先秦時代尚留有母系社會的風俗，民風那是相當彪悍。人們對婚姻、男之事不是那麼在乎，甚至開放到現代都為止汗的地步。

趙維楨也不太在乎便宜夫君的個人問題，但不想給呂不韋收拾爛攤子。

魏興不至于在這節骨眼上欺騙。

不管真實歷史如何，反正面前的趙姬不是呂不韋的小老婆，只是單純有錢人家的兒。

玩笑過后，室張的氛圍頓時輕松許多。

“夫人剛對媯夫人說自有安排。”魏興又問：“夫人打算怎麼安排？”

“我想……”

趙維楨咬思索：“若是外頭的兵卒找不到異人公子的妻兒，肯定會轉頭來呂府找咱們的麻煩。”

魏興的語氣沉重下來：“換我是趙人，我也這麼做。”

趙維楨：“待趙夫人和小公子換好服，立刻帶他們離開。并且去一趟趙夫人娘家，打探打探況。”

現在趙申是嬴異人的老丈人，算是和秦國半綁定在一起。說不定他們也能幫上什麼忙。

魏興：“那夫人你怎麼辦？”

趙維楨：“留在原地拖延時間。”

魏興：“可——”

“不好了！”

魏興話還沒說完，門外一名下人狼狽沖了進來。

“孟、孟隗夫人，”他氣吁吁道，“趙人的兵卒要來咱們這兒了！”

“快帶趙夫人和小公子走。”

趙維楨吩咐：“我記得……城東還有沒開門的商鋪，沒人知道是呂不韋的，就帶他們去那邊藏一藏。“

下人：“是。”

趙維楨：“魏興。”

魏興：“在！”

趙維楨略一思索：“我房里的床邊有個紅柜子，把里面的三尺白綾拿過來。”

魏興：“啊？？？夫人要白綾做什麼？”

趙維楨：“你拿你便拿。”

趁著魏興拿東西的功夫，趙維楨在房仰起頭轉了一圈，找好位置，又搬了個長案過來。

片刻過后，魏興拿著三尺白布進門。他一頭霧水，又有些著急：“夫人，我已經安排人帶媯夫人和小公子順利離開。這，這兵卒馬上來了，你要白綾究竟有什麼用？”

趙維楨接過白綾。

站在長案上，把白綾往房梁上一丟。白燦燦的布料繞過房梁，趙維楨一邊打結，一邊開口：“沒聽說過三尺白綾的典故，對吧？”

他當然沒聽說過，三尺白綾的典故出自清朝傳奇《長生殿》，講的是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距離先秦有八、九百年的歷史。

“夫人你到底在說什麼？”魏興滿頭問號。

趙維楨打好死結。

只聽屋外“哐當”一聲響，大門被撞開，盔甲武撞發出的金屬聲音叮當作響。趙維楨仔細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是現在！

“意思就是。”

踮起腳尖，把脖頸往白綾一塞。

“我要上吊。”

魏興的一雙眼睛瞪的溜圓。

“夫人？夫人！！！！”

在魏興的大喊中，兵卒踹開了房門。

脖頸之間的劇痛和短暫的窒息讓趙維楨的雙眼一黑，待回過神來時，已經被魏興從白綾上搶了下來，跌坐在地。

“這是做什麼？！”

趙維楨捂著脖頸猛烈咳嗽，一道大喝自門外傳來。

抬起頭，視線與悉的人影相撞。

原的記憶再次浮上心頭——

竟然是歷史上著名的戰國四公子之一，當今趙國國君的親生叔父，平原君趙勝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