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二十三天后，秦軍果然退兵了。

倒不是趙維楨有什麼超能力和高智商，而是史書上有明確記載戰爭結束的時間。

長達三年的邯鄲之戰，終于以秦軍降趙畫上了尾聲。

到城放松下來的氣氛，趙維楨一時間五雜陳：若非邯鄲之戰消耗了秦國的實力，造二十萬余秦軍傷亡，恐怕不用等到秦始皇登上王位，六國就為現在的秦昭襄王一舉掃平了。

“夫人。”魏興匆忙回府。

趙維楨迎了上去：“趙申怎麼說？”

趙申便是趙姬的父親。一聽秦軍退兵，趙維楨立刻派魏興去趙姬娘家打探況。

魏興：“他還是關心自己兒的，一聽說媯夫人和小公子無事，連聲追問下落，希咱們能把兒送到家中，他自行庇佑。”

趙維楨這才放下心來。

不論如何，趙姬家有錢，在偌大的邯鄲城，多一個盟友，就是多一分希。

“那就好。”

趙維楨點頭：“咱們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媯夫人。”

這二十幾天，平原君始終派人盯著呂府的一舉一。直至邯鄲困境解圍，朝堂上無比忙碌，知道平原君沒空搭理一個小婦人，也不會再拿趙姬和嬴政做事，盯梢的人員逐漸松懈下來。

趙維楨這才敢抓住機會，出門去見趙姬與小嬴政。

又要見到秦始皇了！

趙維楨不免再次張。

到了母子二人藏之，一下車，就忍不住攏了攏自己的頭發、理了理自己的衫。進門之前，還問了魏興一句：“我這幅模樣合適麼？”

魏興不忍直視：“見個姬妾和娃娃而已，夫人這般重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主人回來了呢。”

趙維楨面無表：“想多了，見呂不韋我才不會這麼激。”

魏興：？？？

趙維楨一進門，趙姬就帶著小嬴政親自迎了出來。

上次見面勢張，們只來得及說了一句話就匆匆分別，趙維楨也沒好好看看這兩位歷史名人長什麼模樣。

時隔大半個月，母子二人的神狀態還算不錯。

趙姬洗干凈臉上的臟污，更是出落的楚楚人。段玲瓏，五，反倒不太像是北地的姑娘。那一雙丹眼瞧見趙維楨，便是顧盼神飛；剔的薄微微微勾起，更是笑靨如花。

趙維楨簡直要這笑容晃花了眼。

不管未來如何，眼下的趙姬可是位實打實的。

“維楨夫人！”

見到趙維楨，趙姬很是高興，行禮過后，又看向畔的男孩：“政兒，向夫人問安。”

趙維楨：不起，不起！

雖然上已經接了秦始皇還是個孩子的事實，但趙維楨一聽這話還是嚇了一跳。

好在小嬴政并沒有聽母親的話。

趙維楨低頭，與他的視線相對。

《史記》記載秦始皇：“秦王為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恩而虎狼心。”然而趙維楨面前的嬴政，今年不過三歲，臉蛋圓潤，五巧，完全就是個小男孩的容貌，實在是看不出未來會長什麼樣。

唯獨那雙眼隨了母親，眼狹長，眸子黑白分明。

嬴政盯著趙維楨，小臉上沒表，更凸顯出眼眸視線直接，甚至有點攝人。

趙維楨倒是不介意。莞爾一笑，拎著袂蹲了下去。

“這是給你的。”趙維楨拿出一盒糕點遞給小嬴政：“見面禮。”

沒錯，就是在想辦法討好未來的秦始皇。

這誰能忍得住不結啊！

但趙維楨平日很接小孩子，更不知道小嬴政喜歡什麼。思來想去，也就只能拿點豆糕和飴糖裝起來，既不貴重，也更容易小孩子接。

趙維楨：“不知道公子喜歡糕點麼？”

小嬴政漠然接過糕點盒，卻不說話。

趙維楨：？？？

抬頭看向趙姬。

當母親的面懊惱，很是擔憂道：“都三歲了，政兒還是不怎麼說話，我真怕他是個傻子。”

趙維楨：“呃……”

傻子還行！別說嬴政不可能是個傻子，就算他是，你也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說啊。

言談之間，魏興指揮著下人把臨時的日用品搬了進來。

“媯夫人，這些放置何？”魏興問。

“我帶你們去。”

趙姬對趙維楨點頭示意，而后轉帶領下人進房。

此坐落在邯鄲一角，房屋不大，地方卻足夠蔽。待趙姬離開后，只余下趙維楨和小嬴政二人在院子里。

趙維楨看向小嬴政，低聲音開口：“我知道你很聰明。”

開什麼玩笑，未來的千古一帝怎麼可能智商有問題。

而且兩次見面，嬴政和趙維楨都有眼神匯。他在觀察，也理應在自行判斷。有眼神流，有自行思索的孩子，至不會是傻瓜。

果不其然，小嬴政見四下無人，才慢聲回道：“謝夫人贈禮。”

趙維楨：？！！

吃了一驚。

小嬴政說話聲氣的，吐字略有些含混，卻是條理清晰。配上他清明眼神和冷淡的表，全然不像是個三歲的孩子。

好……好吧！

趙維楨回過神：原來他不是不會說話，只是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

到底是秦始皇，沒有必要和凡人通，趙維楨很理解。

但是——

揚起笑容，手了一把小嬴政的臉蛋。

可惡，真的忍不住，反正他才三歲，長大了不會記得的！

三歲男孩的臉上還留著嬰兒，起來乎乎像棉花，手極佳。

小嬴政好似不理解趙維楨的行為，他歪了歪頭，臉蛋被輕輕著，還沒什麼表。這麼一歪頭，總算是有了小孩子的模樣。

趙維楨心滿意足地收回手：“這就當你的回禮啦。”

過秦始皇的臉，這輩子值了！

待起，趙姬剛好回來。

“維楨夫人。”趙姬滿心期待：“剛聽魏興說，秦軍撤了。那我們可以離開邯鄲了麼？”

趙維楨：“……怕是還不行。”

趙姬一雙明眸頓時暗淡下去：“還是不行？”

趙維楨：“你別怕，這不我也走不了麼？我讓魏興尋到了你父親，他擔心你與政公子的很，夫人你在這里再住上幾天，外面風聲緩些，便回娘家躲著去。”

聽到可以回娘家，趙姬的臉才好看一些。

“勞煩維楨夫人，”趙姬說，“只是我……擔心異人公子回了秦國，便忘了我和政兒。”

“不至于、不至于！”

趙維楨立刻解釋：“政公子可是王室脈！況且邯鄲之戰，秦軍敗了，異人公子又出逃回秦國，橫豎平原君要扣下政公子當質子，當了質子，便是一份政治籌碼。那再小的籌碼，也是籌碼，搞不好就能掀翻賭局。就憑這點，異人公子也不會拋棄夫人與政公子不顧。只是這些日子可能要苦一些，我與夫人娘家盡力幫襯。”

嘮嘮叨叨長篇大論，趙姬聽得非懂似懂。

不過聽不懂什麼政治籌碼，卻是能聽懂最后一句話。

“得到維楨夫人保證，我就安心了。”趙姬道：“別的我也不明白。”

行吧。

至趙姬接了的說辭。

趙維楨之后叮囑了幾句，待下人把東西搬完，而后與趙姬道別。

臨行之時，又找到機會，對小嬴政開口：“我日后會常來，但我不在的時候，你得好好保護娘親，知道嗎？”

小嬴政瞥了一眼趙維楨后的魏興，這次沒說話。

他只是用一雙眼審視趙維楨許久，而后默默點了點頭。

安置好這母子二人，回到馬車上，趙維楨卻是覺得比奔波一天還累。

邯鄲之戰結束，的擔憂總算可以放下一半。

短時間趙姬和嬴政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但是……

好累啊。

趙維楨直接癱在了馬車上。

歷史上嬴政在邯鄲呆了六年，這才過了二十三天！

一想到未來的況，趙維楨就腦殼疼。

“夫人。”

車乘外響起魏興的聲音：“還要再去一趟趙夫人娘家？”

趙維楨：“去吧，同父親說一聲。”

魏興：“噢。”

趙維楨：“你不樂意？”

隔著一層簾布，魏興的語氣聽起來不不愿：“我看這趙媯，充其量也就是個姬妾的水平。夫人你忙前忙后這麼久，于可是有命之恩，卻連謝謝也不說一聲。”

趙維楨：“……”

癱在車乘之，趙維楨的表漸漸變得復雜。

那能怎麼辦呢？

也意識到了，趙姬尋常富人家出，眼界不太行。

趙維楨和年紀相當，也許趙姬還大趙維楨幾歲。但趙維楨是個讀了大學的本科生啊！先秦時代的同齡人，非貴胄之后，頭腦也不聰明，還當了娘。趙姬認知有限，也是正常。

怪不得以后當了太后還腦，竟然為了夫而造親兒子的反。

靠照顧小嬴政，趙維楨不放心。

可是要幫忙，該怎麼幫——

“魏興。”趙維楨掙扎地坐起來。

“夫人，在呢。”

“邯鄲城，咱們還剩下多財房產？”

呂不韋來邯鄲是為了經商，況危急，他帶著嬴異人跑路，自然是把生意那攤子全丟了下來。

車外的魏興不假思索：“府里還剩下約百金，至于房產商鋪……平原君派兵卒圍著，還沒撤走呢。”

靠，平原君這是要打劫麼！

雖然呂不韋連夜帶秦國質子出逃，在邯鄲算是政（）治（）犯，平原君封了他的房產也正常。

所以算下來，趙維楨手頭還有百金資產。這百金放在尋常人家可謂一筆橫財，但趙維楨不可能僅依靠百金度日。

而且趙維楨也不能只顧著自己。

有一整個呂府的人要張吃飯，更重要的是，得養小嬴政。

擺明了未來的秦始皇要在趙國開始苦了，趙維楨不可能冷眼旁觀。不說別的，至得讓小小的秦始皇吃好喝好、不被欺負，盡力給他一個快樂的年吧？

趙維楨想了想：“秦軍退兵，現下能想法子給呂不韋通信嗎？”

趕車的魏興雙眼一亮：“能能能！一定能想辦法送過去，大不了就派人繞到魏國嘛！”

想寫信，這不是說夫人對主人還是有的，只是皮子，不愿承認而已。

…………

……

一個月后，咸，驛館。

舟車勞頓，呂不韋也是不日之前，剛剛隨秦軍了咸。

“主人、主人！邯鄲來信了，是夫人派人送來的信！”

伏案的呂不韋驟然起：“夫人？”

他人剛到，信跟而至，也太及時了。

呂不韋趕忙接過帛書，回想起數月前出逃時的況，他心只覺得既愧疚，又高興。

愧疚于剛剛婚，就不得不拋下妻子不管，搞得飛狗跳，他實屬對不起孟隗。高興則是不僅不埋怨、不畏懼，反而還堅持他一人帶異人公子離開，比呂不韋料想的還要識大。

不知這封信究竟寫的什麼容。

呂不韋忐忑不安：若是長信敘述況，呂不韋自是欣；若是寫信要婚姻作廢，呂不韋也能理解。

做好準備，他展開帛書。

沒有傾訴衷腸，沒有滿腹哀愁，更不是一紙和離書，昂貴的帛書上空空，僅以娟秀字寫了八個大字：

[養政公子，沒錢，給我。]

呂不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