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的火鍋，簡單好收拾，鴛鴦鍋往餐鍋一擺，牛羊片、蟹棒魚丸、新鮮菜蔬、麻醬、腐、韭菜花、新炸的花椒油，擺了滿當當一桌。

老爺子和兄弟三個都倒了白酒，林晚照秦特兩人喝的是熱水煮過的六個核桃。老大率先舉杯，“今兒大年初一，好日子，咱們干一杯。祝爸媽安康、咱們大家伙事事順心。”

“來，干杯！”

秦特氣氛染，也彎起角。

只是，盼了一天的媽媽并沒有到來。

門口一陣輕，秦特看向門口，是風。

沙發對面的電視機上方正中懸掛著姥姥家的全家福，應該是很多年前照的，穿戴打扮看得出來，背景的房子也不是現在模樣。姥姥姥爺坐在中間，后面站著的是三個舅舅與媽媽。媽媽那時還很年輕，燙著現在看來有些土的細卷發，笑起來眼尾飛揚。

姥姥、姥爺都不在客廳，秦特走上前細看。全家福旁邊的是各小家的全家福、結婚照。

媽媽在結婚照里笑的真好看，一白西裝的就是繼父吧。

視線落到全家福上，媽媽懷里抱著個……是個男孩子！

媽媽也有兒子了。

爸爸在家常說，兒早晚是潑出去的水，賠錢貨，以后還是要指兒子。

媽媽有兒子了。

那媽媽還會要嗎？

小時候跟在一起住的時候，常聽說是媽媽不要。后來到爸爸家，爸爸、繼母還有家里的親戚也都明著暗著這樣說。

媽媽沒兒子的時候都不要，何況現在有了兒子。

秦特的心臟突然升起一種無依恃的孤冷。

如果媽媽想、想念、牽掛，昨天舅舅給媽媽打電話時，媽媽肯定會在電話里跟說幾句話，哪怕不說話，起碼也會對有個安排。可是，并沒有聽舅舅提起過。

今天媽媽也沒來。

雖然不是個聰明人，可能覺的出來。

媽媽可能，真的不是很想要。

秦特更擔心的是，如果媽媽不要，那麼，姥姥肯長久的收留嗎？

收留吧。

再過六個月，就年了。

年就能出去打工，掙了錢，就能自己養活自己。

不用太久，六個月就夠了。

“怎麼哭了？”

秦特被林晚照的聲音打斷思緒，臉才發現自己流淚了。林晚照看看全家福的照片，以為秦特是在想媽媽。

林晚照很憐惜這個外孫，不過，這孩子注定是要失的。

秦特眼淚，林晚照說，“洗把臉，咱們去超市，給你買點日常用的東西。”

秦特這才注意到姥姥穿著出門的厚棉襖，背著單肩包，頭發抿的整整齊齊。秦特去洗臉，搽了些姥姥的臉油，也穿上昨天姥姥給的棉猴，跟在姥姥邊，祖孫倆一起出門。

天氣太冷。

街上有孩子在放小鞭炮，時不時就響起一兩聲砰啪響。隨可見的鞭炮炸后的紅碎紙屑，風吹過來瑟瑟而，像秦特。

小步跟在姥姥邊，既有點怕不知哪里突然響起的鞭炮，也有點怕陌生的環境。

有在街上走的大人跟林晚照打招呼，這個時候林晚照會正式跟人介紹秦特，家里外孫，然后告訴秦特要如何稱呼。

秦特小聲的跟長輩或是平輩打招呼，不大敢說話，怕說錯給姥姥丟人。

林晚照不喜歡這哆哆嗦嗦的小凍貓樣，就直接說了，“以后跟人說話大聲點，別這麼小聲。”

這話一出，秦特更瑟了。

林晚照擔心自己現在的脾氣嚇著秦特，緩一緩口氣，解釋說，“太小聲會讓人覺著中氣不足，別人會覺著你好欺負。咱們說話就大大方方、堂堂正正，別學那蚊子樣。”

秦特點點頭。

“肩膀也別拱著。好看的大高個，拱著干什麼？”

“我太高了，太高顯的傻。”

“太高顯的傻，這是誰說的蠢話！電視上的模特都要一米八哪！我倒想長的大個，就是長不高！”

聽著姥姥憤憤不平的話，秦特不覺莞爾，努力把肩張平，林晚照夸獎，“對，這樣就很好！抬頭，特別好！”

秦特很信服的看向姥姥，“嗯，那我以后像姥姥這樣走路。”秦特努力學著姥姥腰板筆直的姿，林晚照一笑，“就是這樣！”

于是，村兒里最大超市迎來昂首的林晚照，以及跟后昂首的是外孫秦特。

林晚照主要是給秦特添東西，孩子用的洗面，還有換洗的，也要給秦特添兩件年輕孩子的棉，不能總穿老太太的裳。

這些天想著怎麼對付姓秦的，林晚照不是非常有社會經驗的人，想了好幾天，也只想出報警打司這一招。忘了給秦特買裳。

林晚照自己也要買一些，譬如老年人用的洗面，活了兩輩子，還沒用過洗面哪。

林晚照也不知什麼樣的適合老年人，索咨詢超市服務員。服務員小秋都是一個村兒的，還得給林晚照。

小秋給推薦一款，“這款很溫和，洗的也干凈，價錢也不貴。林，您用這個就很合適。”

戴老花鏡瞥眼價格，50塊。

林晚照剛想說貴，轉念想，貴怕什麼，老太太我有的是錢！以后誰都不補，一月上萬房租，老太太我怎麼花怎麼花！

林晚照說，“就這個吧。”

小秋笑嘻嘻的把洗面放到秦特推的小推車里，“林您真時髦，我都不知道洗面是什麼。”

錢花的是有點心疼，畢竟摳慣了，突然花50塊買一支可抵25塊香皂的洗面，說不心疼是假的。可心里又有種詭異的優越，林晚照說，“你倒不是不知道洗面是什麼，是省慣了，舍不得。”

“我要有您兒一半想得開就好了。”大年初一超市客人寥寥，小秋就跟在林晚照邊說話，幫著秦特選洗面，價格跟林晚照那支不相上下，秦特有些猶豫的看向林晚照。林晚照說，“喜歡就放車里，不喜歡再挑也沒關系。”

最后，秦特挑了支相對便宜的。

林晚照看在眼里，也沒說什麼。

待買的時候，林晚照主要看材質，純棉的，又舒服。做工質地都要好。林晚照跟秦特商量著，秦特一直瞥價格牌，林晚照知道是擔心貴，索也不問，直接就放推車里了。

還有、秋、棉、長、短靴、棉鞋，嗯，還有睡，這個是到了超市才想起來的，秦特從小在市里長大，晚上應該習慣穿睡，一應置辦齊全。

款式讓小秋跟著一起看，畢竟孩子眼洋氣。

待這些都買全，林晚照拿出購單對比了一下，問秦特，“還有什麼要買的沒？”

秦特已經被姥姥掃貨的風范砸暈，連連說，“沒有沒有了。”

“那咱們就去結賬。”

經過生理用品的區域時，秦特臉紅紅的跟姥姥輕聲說了幾句，林晚照一愣就笑了，“這個我還真忘了。”讓秦特自己去挑，特意跟說，“挑好的，別在這上頭省。”

林晚照雖然已經決定放肆過余生，但也不會沒理智的浪費，給秦特買的服，的都會仔細看面料作工，外就選相對實惠的。提前說過，秦特仍是選的那種一大包一百片的，林晚照直接給扔回貨架，讓小秋過去幫著秦特一起挑。小秋年紀大幾歲，人細心又，早在秦特一進來時就發現秦特臉上有傷，沒出毫異樣，待人親切都不會讓人不舒服。

選好兩包生理用品。

林晚照也順手挑了兩袋廁紙，以前節儉，廁紙都用最便宜的。現在想想，不怪別人不拿你當回事，自己先輕賤自己，難道自己就不配用好的了？

再挑了一提更細膩的紙。

一輛推車早就放不下，小秋幫著推著另一輛。待結賬后，林晚照說，“給我送家去。我們還得出去逛逛。”

“行！您買的多，我們過年有折扣，我給你打個折，再送你一桶食用油。這個油很好，是純花生油。再送您一箱牛，也是大牌子！”

“這個提醒我了。送我兩箱，要不你就把油給我換牛。我剛忘買牛了。”林晚照從包里拿出皮夾準備結賬。

“行。油也一起給您，年再多給您一箱。”

林晚照笑瞇瞇地，“小秋你就是會做生意，咱們整個村兒這些超市，就你家生意最旺。”

出了超市，林晚照又帶著秦特去了趟水果店。老三那個饞，買的大櫻桃全他吃了，林晚照還想吃哪！

超市里還有新鮮草莓，林晚照嘗一個，給秦特嘗一個，酸酸甜甜的，尤其那子清新的水果香，特別好聞，再要兩大盒草莓，林晚照問秦特有沒有想吃的水果，秦特懂事的說，“這兩樣就很好了。”

“你想想自己想吃什麼？”

秦特小聲說出自己的喜好，“我也吃香蕉。”

“大聲點。”剛在超市還好好的，怎麼又蚊子了。

“香蕉。”秦特大聲說。

林晚照氣派的一揮手，“自己挑一串去！”

“姥姥，咱家還有哪。”

“那也挑一串，放著吃！”

秦特去挑香蕉，水果店的老板娘笑，“一看就是親姥姥，這大方勁兒，除了姥姥也沒誰了！”

秦特挑了串適中的給老板娘，臉頰有些紅，角也彎了起來。

這些東西也是讓水果店直接給送家去的。

買完東西，外頭也怪冷的，祖孫倆就遛遛達達的回家去了。

不知為何，先前因為媽媽沒有來而滿懷擔憂的心，好像就突然落回了肚子里。秦特自己分析著，或許是因為姥姥很舍得為自己花錢的緣故。

肯為一個人花錢，起碼說明這個人是有點份量的。

不多時，超市與水果店的東西都送到家來。聽到三舅乍乍呼呼的驚嘆，二舅打趣姥姥花錢的大手筆，姥爺心疼的眉頭皺了起來，不過在看到三舅拿到廚房洗水果、二舅也跟著拿出香蕉擺盤，姥爺的眉頭漸漸松開。還有買給的一些東西，姥爺點頭，“是該買。”

秦特想，哪怕媽媽不要，或許依舊是能在姥姥家住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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