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嬸，你們在乘涼呢？這里確實涼快。”一道年輕溫的聲。

“劉老師，這麼晚你咋過來了？”李老大聽出來人是學校唯二的老師之一，同時也是一名知青，劉玉欣。

李老大和李大嫂不愧是夫妻，很有默契地同時從各自的凳子上站起來，異口同聲：“劉老師，坐這！”

他們大隊人口不，分到的知青也不，所以大隊里就有一所學校，但是學校規模很小，就兩間教室，一間小學一間初中，桌椅板凳都得學生自己帶，并且學校只有兩個老師，小學初中的課都一把教了。

李家除了李大寶和李大丫已經初中畢業，李五寶和李六寶年紀不夠還沒上學，其他六個孩子都在學校上學。

劉玉欣擺手，“發哥惠蘭嫂子你們別跟我客氣，我就說幾句話，說完就回去了。”

其他幾個小的聽見劉玉欣來了拉拉扯扯沒個正形地上前：“劉老師好！”

說完又嘻嘻哈哈地跑了，只有李二丫在娘邊坐下來，低著頭不吭聲。

李老大就問：“劉老師過來是有啥事？”

劉玉欣幾步走近李二丫，手搭上肩頭，卻朝著李老二說話：“勇哥，我聽正萍說，你和嫂子不準備讓繼續念下去了？”

李老二坐直了起來，眼睛掃過李二丫，還算客氣地道：“劉老師專門為二丫的事來的？真麻煩你跑這一躺。但是二丫都十五了，我大哥家大寶大丫都是完初中就不上了，家里孩子多，總不能就給一個人念高中？再說上了初中不就行了，再往上讀也啥用。”

“勇哥，讀書怎麼回沒用呢？讀書可以增加見識，明事理，開闊眼界，富思想，這讀書的姑娘和沒讀過書的姑娘，氣質都不一樣！”

李二嫂在一旁小聲念叨：“能有啥不一樣，反正我看都差不多，也沒見讀書的比旁人多長出一只眼睛一張來。”

劉玉欣呼吸重了幾分，“燕嫂子，你這分明是蠻不講理！你有沒有想過，你看不出來，或許就是因為你沒讀過書，眼睛蒙了塵呢？”

李二嫂仰起頭，聲音大了幾分：“劉老師，你這是咋說話的呢？難道你比我們出好，是城里人，書讀得多，就能瞧不起人了？我看你們知青一個個眼睛都長頭頂上！”

李二嫂因為沒有兒子，在家里唯唯諾諾，對著外人劉玉欣卻重拳出擊。

“燕嫂子，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我要是瞧不起人，我來你家來干啥，難道找你吵架來的？”劉玉欣氣的聲音都有點抖。

李二嫂歪過頭去，特怪氣地道：“那誰知道？也許你就是閑的呢！”

李老大看不下去，推了看戲的李老二一把，李老二斂去笑，放下胳膊，道：“咳！劉老師別跟一般見識，頭發長見識短！但是咋說呢，我跟燕子是二丫親爹親媽，我們能害自個兒兒嗎？咱家就這個條件，能上初中都是沾咱家老五的，再讓上學就有點難為我們了，我們也沒辦法。但是劉老師為了咱二丫特地跑這一躺，我們兩口子是真打心底激的。”

劉玉欣口起起伏伏的，“勇哥你說這些跟沒說有啥區別？我就是替二丫可惜，讀書又聰明又刻苦，多好的苗子啊！”

手下的肩膀徹底垮下來，李二丫頭垂得更低了。

“不行！必須讀！”

李青梨利落將腦瓜子從刁婆子肩上移開，人站了一來，擲地有聲地說道。

李老二愣住，李二嫂在一旁小聲嘟囔：“說得倒是輕松……”

刁婆子拉住自己閨，輕聲呵斥:“小六，這事你二哥二嫂自己做主就行，你別摻合？”

李青梨知道，其實娘心里也同意讓二丫上完初中就回家干活幫忙，不僅是家里孩子多，上學需要花錢，還有就是大家都覺得上學沒什麼用，出門不是睜眼瞎不就行了，他們家十個孫子輩都能有學上，這已經超過大隊絕大多數人家了。

而且讓小輩們上學也不是刁婆子心甘愿的，是五哥從部隊寄錢回來，囑咐一定要讓小輩們都上學讀書，也不用刁婆子花錢，所以才這麼大方。

全家唯二的例外就是和李大寶了，作為幺和長孫，刁婆子心甘愿出錢讓他們讀完高中，只不過李大寶不讀書，最終只有一個人上過高中。

李青梨想起這事還有點不太好意思，其實也不太讀書，可能腦瓜子還沒李大寶靈，但是當時只要一想到初中畢業就要回家下地上工，整天泥地里打滾，風雨天氣里沖澡，就整個人都不好了，有種我的世界現在開始崩塌的覺，是想想都覺得窒息。

為了不下地，最后一個學期抱著書死啃，早上天亮就起來，晚上點油燈戰，一天里除了吃飯上廁所，其他時間都在看書，熬得后來人都瘦了一大圈，娘都說那是出生以來除吃/以外最用功最努力的時候，也是最瘦的時候。

不過好在最后的結局是好的，以一分之差榮地考上了春水高中，又功延長了自己的懶蟲生涯。

現在再想想……果然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只要功夫深，夢想能真。

啥夢想？做條混吃等死的漂亮咸魚唄！

但是爹娘愿意讓這個親兒上高中混日子當咸魚，不代表也同意讓李二丫上高中，畢竟……爹娘不但是個偏心眼，還有點摳，還有點重男輕。

這事要是擱在李青梨沒看那本小說之前，估計也覺得沒啥，不上就不上唄，而且家里十個孩子，全部都上學力太大了。

但是李青梨看過那本小說，知道高考會恢復，讀書人會有一個艱難卻明的未來。

李青梨推開刁婆子的手，走到李二丫邊摟住的肩，垂首一字一句地問：“二丫，咱一家子現在都在這，你大膽說，你想不想念高中？”

“我……”李二丫頭都不敢抬，兩只握的手的死。

劉玉欣催：“正萍，你快說呀！說你想念高中！這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你昨天跟我說的時候，不是都哭了？”

李二哥從竹椅上站了起來，他高有一米七六，比李青梨高大概七八厘米厘米，材也不單薄，站在旁邊還是有制力的。

“小妹，我們在說正事，你別瞎胡鬧！”

李二嫂在后頭悄悄掐了李二丫一把，“過幾年就說親了，念啥念！心都念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