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大舅老伴幾年前去世, 底下有四個兒子兩個兒，除了大兒子刁漢和小兒子刁章在縣化廠上班，其他兒都在鄉下, 而刁漢又有兩兒兩, 均已家, 現在刁漢媳婦羅玉芬在鄉下老家帶小孫子, 所以職工宿舍里暫時只住了刁大舅刁章父子倆。

今天雖然是刁大舅歷生日, 但不是六十九這樣重要的生日, 而且貧苦出的人家不講究這些，兒們都忙, 所以并沒有過來, 中午只有刁大舅父子以及刁婆子和刁大姨兩家人在一塊吃飯。

刁章是個大孝子，他不知道今天家里來人, 但是他記得今天是自己老父親的生日，中午下班特地在職工食堂打了一份紅燒，一份燒茄子, 誰知道回到家兩個姑姑一邊吵架一邊把帶來的菜都炒了，刁婆子連老母都給宰了。

中午一碗紅燒，一碗燒茄子, 一碗青椒炒雜，一份紅燒塊，一份油燜豆角，一半的菜, 刁章還打了兩斤瓜干酒，刁大舅父子和李老三一邊吃一邊喝酒一邊說話, 臉上的笑就沒消失過。

就這一碗紅燒塊, 李青梨覺得自己這一趟就沒白來, 唯一不開心的就是自家養的老母，到頭來還被周書桃吃到，這肯定死都不會瞑目。

職工宿舍地方小，都坐著吃飯還行，吃完飯人往那一站，屋子里連下腳的地方都沒了，刁大舅老兄妹三個上了年紀神不濟，中午得躺下午睡，李青梨干脆戴上草帽，跟著李老三去街上逛，人家郵電局總有地方歇歇腳了吧。

天氣十分炎熱，兄妹倆走了一會兒就一臉的汗水往滴，上也幾乎了，就在李青梨被熱的心煩氣躁之時，突然看見到大樹涼下有戴著白帽子的大媽在賣冰，當即大喜過，腳底生風跑了過去。

三分錢的紅果冰，小豆冰和巧克力冰稍貴一些，要五分錢一支，還有更貴的油冰，香蕉味雙棒，油冰磚，都高達一錢一支。

李青梨揣從黃廣玲那要回來的六十塊錢不假，但是高中一學期的學費就要十二，六十塊錢還不夠李二丫讀完高中呢，所以李青梨現在是一分錢都不能，好在上還有李三丫上貢的一塊錢，以及刁婆子給的零花錢，才有底氣過來買冰。

李老三畢竟是自己親哥不是，李青梨一咬牙，一跺腳，眨眼間花出去一三分錢，一的油冰歸自己，三分錢的紅果屬于李老三。

李老三倒也不介意，兄妹倆咬著冰到了街上，只是還沒到郵電局，李青梨的目就被一棟兩層高的建筑給吸引住了，只見招牌上六個大字熠熠生輝：國營百貨商場。

李青梨頓時覺得腰不酸了，不疼了，汗都不流了，腰一扭人便進百貨商場的大門。

李老三還不知道他這個妹妹嗎？也懶得廢話，轉干自己的事去了。

李青梨進了商場的大門，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上頭寫的大大的紅標語：發展經濟，保障供給，另一邊還寫著：為人民服務。

畢竟是縣里唯一一個百貨商場，規模比公社里的供銷社要大上好幾倍，顧客多得多，有好幾地方滿了人，肩接踵的，李青梨也湊熱鬧往里頭看了兩眼，原來是商場新到的電視機這些。

李青梨將商場都逛了個遍，熱鬧瞧完了，才開始買東西，一分錢一塊的水果糖一口氣買上三十塊，又買了一些高粱飴和果丹皮，刁婆子給的布票和錢也沒省著，看到喜歡的布料一口氣全花了。

進商場之前還家不菲，等從商場出來，口袋除了特地省下來買燒餅的七分錢和□□票，當真是口袋比毫無瑕疵的臉還要干凈。

李青梨花錢向來如此，吃穿上花錢眼睛都不眨一下，等拎著東西出了商場，直奔面食鋪買燒餅。

出錢和糧票，拿到燒餅，李青梨一口咬下去，只嚼了一口就吐了出來，轉過去與鋪子老板對視：“同志，你家燒餅味道不對，這餡都臭了！”

大腹便便的老板懶懶地掀起眼皮子，從□□里覦了一眼，要死不活地道：“你聞錯了。”

李青梨擰眉：“我沒聞錯。”

胖老板嗤笑一聲，換了一個姿勢，“你就是聞錯了！”

李青梨怎愿善罷甘休，自家不是城里人，糧票都是家中糧食換來的，花七分錢和□□票，就買了一個餿了的燒餅？當是冤大頭呢？

李青梨大眼睛滴溜溜轉一圈，帶著笑意上前，好聲好氣地道：“大哥，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你不想就為了一個燒餅跟我一個同志吵起來吧？街上人來人往的，你說我在這大喊大你家賣餿餅，多影響你做生意？要是我生氣了，再找人舉報你，那影響就更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胖老板抬眼惡狠狠瞪，加之他膀大腰圓，滿臉橫，看起來不像賣燒餅的，倒是像賣人包子的。

可和他對面的小姑娘仿佛一點也不怵，笑嘻嘻地和他對視，“大哥，我今天跟五個哥哥一起來探親，舅家就在后街職工宿舍樓，舅家還有四個表哥，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來，我也不怕你！”

年輕姑娘聲音脆生生的，毫不見畏懼退之。

胖老板見似乎有所依仗，有恃無恐，磨蹭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想著多一事不如一事，不不愿給李青梨重新裝了兩個燒餅，重重往臺面一扔。

“滾！”

李青梨里輕磨牙尖，拿起燒餅，揚著脖頸囂張道：“誰知道這兩個燒餅有沒有餿？把我剛才的錢和糧票都還給我，我不買了！”

胖老板眼中的不屑滴出來能裝滿一臉盆，隨意抓了錢和糧票往臺面一撒，一分的幣滾的老遠。

等背后沒了靜，胖老板才抱著胳膊轉過來，一看就覺得不對勁，還有三個燒餅呢？

胖老板罵罵咧咧半個多小時，正罵得起勁，鋪子里突然闖進幾個人。

只見之前離開的李青梨去而復返，指著胖老板對那幾人義憤填膺地道：“就是他家，燒餅的餡用隔夜餿掉的，這屬于投機倒把，欺騙群眾的汗錢啊！甚至他還塞給我兩個燒餅試圖收買我，證據我都留著呢！還有你們看他滿腦腸，頭大耳的樣子，肯定沒吃國家的糧食，同志你們一定不能放過他！”

胖老板當場：@#%……&*

親眼見鋪子關門大吉，胖老板被幾個人拖走，白得兩個燒餅的李青梨站在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天藍了，水清了，連空氣都是甜甜的。

極品為什麼極品，當然是因為心眼極小，睚眥必報！

李青梨吃著燒餅逛去郵電局，沒見著李老三的人影，便準備獨自回職工宿舍樓了。

從熱鬧的長街往小巷子里一拐，看見一只這禿一塊那禿一塊看不出的老狗躺在角落的樹蔭下，便站在不遠將餿了的燒餅扔了過去。

天降大餅，幸福來的太突然，老狗吃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李青梨眼淚也快掉下來，七分錢加□□票才能買到一個燒餅呢，太奢侈太浪費了！只能含淚大口吃免費來的燒餅，才能勉強止住自己痛的心臟。

這個小巷子比較窄，這個時間也沒人，一張燒餅還剩下最后兩口的時候，從巷口傳來一道凌虛浮的腳步聲，李青梨抬眼看過去，就見一個三十多歲胡子拉碴臉紅猴子屁的中年男人踉踉蹌蹌走來。

李青梨不了這人上這味，人還沒靠近就有一汗臭加酒臭加餿掉的味道撲面而來，那酸爽直沖天靈蓋，殺傷力只有鄉下夏天的旱廁能與之一戰。

李青梨當即捂著鼻子小跑著離他遠遠的，嫌棄的不行。

然而這酒鬼卻站著不走了，他上下打量李青梨，見大眼睛紅，艷麗的像一朵牡丹花，還有穿了一湖綠收腰連，脯飽滿，腰肢到部的曲線絕了，他當時眼睛就看直了，還猥瑣地咽了咽口水，臉上起了壞笑。

“小姑娘……”酒鬼一邊壞笑一邊靠近。“陪哥哥玩玩吧，哥哥保證你爽……”

話沒說完，當下部劇痛，頭皮一陣發麻，人捂著二兄弟歪歪倒倒雙膝跪到地上。

李青梨深諳一個道理：趁你病要你命，趁這人暫時沒緩過勁來，剛踹出去的腳才收回來，憑借自己的重優勢蓄力一撞，當時的威力就如同小炮彈發一樣，一下子將酒鬼撞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口一陣悶痛，他本就喝多了酒腳步虛浮，這下子結結實實被撞倒在地上。

李青梨還嫌不夠，一個沖刺加速，往上一躍，再如同巨石從天而落，一屁坐到這人肚子上。

“嗷！！！”

酒鬼了一聲后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忙著歪頭嘔吐去了。

傅白/息著跑過來，見到的是這麼一幅畫面：七尺大漢捂著某不可描述的地方蜷在地上，面如桃花卻兇神惡煞的年輕姑娘小心翼翼提著擺，一腳一腳踹在大漢上，里還嚷著：

“……看我爽不爽！我爽死了！出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狗樣！人家吃米長大的，你吃糞長大的！看你面發黃，渾臭氣，長得多像一坨粑粑啊？回去問問你老娘，你是不是投錯胎了？記得別讓我見到你，否則見一次踹你一次！癟犢子玩意兒！”

也不想到惹事，但是人家總是主找上門來，能有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