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小路的兩旁是片的農田和農房,偶爾能看到鴨在路上行走覓食。

這兩年李家村的變化很大，村中不再只有李隊長家是青磚大瓦房。從桂花嬸子家一路過來，宋禾就看到三四座這種房子,有一座房子的面積甚至比李隊長家的更大。

宋寧玉看到侄回來很開心，興高采烈問：“小禾,你剛剛說回來要做啥事兒？”

宋禾將自行車穩穩停在隊長家門口,下車道：“我找咱們村種紅薯的那些教授,有事兒向他們了解一下。”

宋寧玉一聽宋禾有正經事，趕指著遠河邊：“他們跑那兒去了。你來的可巧,我前幾天聽說他們這幾天就得走,你要有事得趕去問。”

“是嗎！”

宋禾著急起來,把鐵籃上的一斤排骨往姑姑手上塞，然后蹬著自行車一溜煙地跑走。

“哎！”

“啥玩意兒啊？啊！給我干啥,自己拿回去吃！”

宋寧玉跑在后頭直喚，追了好一段路，等看不到宋禾影時才停下,臉上滿是無可奈何。

“這孩子！”

有坐在自家門口曬頭發的大娘看了就笑：“有還不吃,那是你侄孝敬你的，怎麼還追著人家還回去？”

宋寧玉笑得眼角魚尾紋都出來，搖搖頭轉回家：“我們老大的人了還要吃什麼,小禾家里小孩多,自個兒掙錢也難，咋好意思拿他們的呢。”

邊說著話心中邊想，改明兒讓強子到山上搜羅一些野蘑菇給小禾送去。

也不曉得咋回事,小禾還真就好著一口,說啥野蘑菇能比還好吃！哎,反正是不懂。

還有羊,公社的羊聽說不產了，但是他們李家村的產啊。

宋寧玉尋思著每天換些羊，然后讓李八叔幫忙捎給小禾。

羊是真補人，前兩日經過公社時去看了大娃三個小孩幾眼，長得那一個壯實！

宋寧玉快步走回家，把放到廚房里，接著抓一大把瓜子，又急忙跑到王桂花家去看熱鬧。

另一邊，宋禾在太底下蹬得汗都流下來了，這才到了那群人工作的地方。

河旁邊的地被開墾了幾畝，地里頭種滿了地瓜，泥土里著寫著字的小牌子。

這群人兩年前便來了，一年在這待三四個月。說是培育些什麼，又實驗些什麼。看這樣子，如今是到了收尾的階段。

人不多，總共只有八個人，平常住在禮堂中。河邊也有搭兩個木屋，他們白日休息時就坐在木屋中休息。

宋禾是認識他們的，有一回兒園開植課時，就邀請了鄭教授。

此刻大老遠的就看到鄭教授坐在地里頭，手上拿著一個本子，也不知在寫些什麼。

“鄭教授！”

宋禾遠遠喊著。

鄭教授聽到聲音回頭，戴上眼鏡看了片刻：“宋同志！”

宋禾把車停在路邊，笑笑道：“鄭教授最近咋樣，一切都還順利吧？”

鄭教授是個頭發發白的老人，上穿著一件白短袖，又披了一件薄款格子馬甲。

他笑著點點頭：“都好都好，后天我們就得回去了。”

說著心中還有些慨，這李家村就跟桃花源似的，環境氛圍好。要是可以，他們還真不想離開。

宋禾臉上也著微微不舍，嘆聲氣，接著又道：“鄭教授，我是有事想來問您，您老這會兒有時間嗎？”

“有。”鄭教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宋禾坐下，“有什麼事？”

宋禾把竹蓀的事兒說了，又絞盡腦把自己從后世看到的那個方法說出來，好奇問：“您覺得這樣可行嗎？”

鄭教授聽了一愣：“你想人工種竹蓀？”

宋禾沉思片刻，試探道：“我覺得這也不人工種植竹蓀，咱們只是把孢子撒到竹林里，其他階段又沒干預。”說個不恰當的比喻，其實跟試管嬰兒差不多。

同樣環境長出來竹蓀，味道肯定跟純天然的一模一樣。

鄭教授點點頭：“這倒是。不過你這對竹林的要求可高了。竹蓀的生長環境很苛刻，除開照，溫度，度以及土壤的酸堿度外，你這個土層有沒有腐葉，周圍有無竹、竹鞭、竹簧，這些都是關鍵。”

宋禾認真記下，然后把公社附近那座常出竹蓀的竹林環境大概描述一遍。

“這個季節還有野生竹蓀找到，說明那座山確實適合竹蓀生長。”鄭教授干脆接過宋禾的本子和筆，在上面寫道：“竹蓀首先它不喜，其次，它菌生長的度溫度以及子實發育的度溫度都是不一樣的。”

說著，他分別標了四個數值。

“還有啊，竹蓀喜酸，菌生長時的ph值為53～6，而子實則為46～5。我沒現場看過，不知道你說的那座山環境究竟如何，不過明兒我倒是可以去幫你看看。能在這種季節長出竹蓀，環境估計是差不離的。”

宋禾十分驚喜：“那會不會太麻煩您了？”

鄭教授搖頭：“不會不會，剛巧我這沒了事，跟你去一趟沒什麼。”

宋禾急忙應好：“那明兒上午我來接您。”

“可以，不過我得帶上幾個學生，剛好帶他們去山上瞧瞧。”鄭教授說道。

他們快要回去了，剛好趁著這次的機會帶學生去山上看看。

農村的大山沒有本地人引路難以進去。

在李家村時，他們就想著進山去看。可不是他們忙，就是村民們忙，這個心思起了好幾回，深山卻一次都沒去過。

等回了學校，再想去深山機會可就難得了。

和鄭教授說定好時間后，宋禾便回了公社。

然后找到小李，讓小李空出明天早上的時間來，和一起去李家村接人。

第二天清晨，霧氣還未消散，一輛馬車停在公社。

宋禾先跳下來，然后是鄭教授和他的三個學生。

“小李，你幫我喊一下小何，就說我們在將軍山山腳等他。”說道。

小何今天要上山采藥，鄭教授他們剛好可以和他一起進山。

將軍山是河西公社最高的一座山，它于一個大山脈上，山峰高可云，山林極深。聽公社老人說從前只有獵戶才敢進去，當下沒人進過最深。

小何也是索了好幾年，這才敢去將軍山的圍。

鄭教授他們全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上背著包，手上拿著拐杖。糧食、水、打火機等等工都帶，那一個全副武裝。

宋禾帶著鄭教授幾人到山腳，還沒等一會兒，就見著小何和他的父親一塊兒過來。

小何笑笑：“小禾早上好，這就是幾位教授嗎？”

宋禾點點頭，分別給雙方介紹。

然后問：“你們今天大概什麼時候能下山？”

小何瞅瞅天：“今天天氣好，估計得四五點才能到山腳。”

“那行，那你們去吧！”

宋禾想著傍晚等鄭教授他們下來時，請他們回家吃頓飯。

當然了，各種菜當然得去跟主任要。

宋禾揮揮手離開，看著幾人爬上山，然后于茂的植林當中，沒了影。

一進到山林里，一冷氣撲面而來，空氣中仿佛帶著小水珠，沒走一會兒頭發有些微微了。

山中植很茂盛，越往深走越茂盛，氣也越來越重。

可這一行人看這個地方都跟看寶藏一樣，特別是鄭教授的幾個學生，眼睛都亮了。

剛巧小何父子兩人要挖藥，鄭教授也要帶著學生觀察植，他們都走走停停的，倒是默契得很。

鄭教授突然往前走，蹲下子細細觀看：“瞧，這個就是七葉一枝花。”

他挲著，慢慢給學生們講課：“……百合科重樓屬，單葉生，分外花和花，片數不一定是七葉，四到十四葉都有。”

說著，朝小何父子喊道：“老鄉，這里有一株七葉一枝花！”

他一喊完，小何父子兩人便匆匆趕了過來，把這株七葉一枝花給挖出來。

七葉一枝花也是藥材，可治的東西多了，清熱解毒、蛇蟲咬傷等等都行。

一行人就這麼穿梭在山林之中。

終于，他們來到了這片竹林。

小何爬山爬慣了，此刻不像鄭教授他們一樣氣吁吁。

他指著一個方向說道：“我竹蓀一般都是在這片竹林里采的，前兩天我還在那塊區域采了好幾朵。”

鄭教授了汗，扶著竹子點點頭，從包里掏出工開始觀察。

小何對于種植竹蓀也非常興趣，一時連藥都忘采了，就站在一旁看著鄭教授幾人工作。

好半天，鄭教授蹲在地上喃喃道：“好地方啊，這里難怪能產出這麼多竹蓀。”

不管是線、度、溫度還是土壤的酸竟然全部合適。

他又抓起一把地上的腐葉腐土，了幾下，不點點頭。

就在此時，一個學生找到了幾株竹蓀，鄭教授急步趕了過去。

他抬了抬眼鏡，聚會神的看著幾朵竹蓀：“這個孢子開始自溶了，這個時候洗下孢子剛剛好！”

鄭教授先把竹蓀的位置記，等要下山時小心翼翼地把幾朵竹蓀都摘下來，放到箱子中保存好。

山下，剛從廣播室出來的宋禾在山腳來回踱步。

夕西下，晚霞余暉鋪灑在河西公社上，仿佛給公社籠罩上一層金芒。

已四點多，可他們還未下山，宋禾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就在公社上方出現許多道炊煙時，宋禾終于聽到了山上傳來靜。

順著聲音方向看去，幾株樹正搖著，一行人約約藏在樹的后邊兒。

宋禾吐出一口氣，出笑容揮手，大喊道：“鄭教授，你們還好嗎！”

聲音很大，回聲陣陣，驚起幾只樹頂的鳥。

“好著呢！”

沒一會兒，傳來有力的聲音。

宋禾徹底放下心。鄭教授歲數可不小，他上山的這段期間，搞得宋禾提心吊膽的。

回到宋禾家后，鄭教授飯都來不及吃，立刻在院子中幫宋禾搞起懸浮。

小何的興趣賊大，死活要在宋禾這里蹭一頓飯，此刻也圍在鄭教授周圍看著。

天漸漸暗了下來，練秀安對竹蓀的事很重視，提了一瓶酒來到宋禾家，跟鄭教授聊了好一會兒。

宋禾坐在一旁聽著，估著練主任是下定決心要種竹蓀了。

“往后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寫信給我。”鄭教授寫下地址，“我有一個同事他對竹蓀研究頗多，關于更細致一些的問題，我會幫你們詢問他，然后寄信給你們。”

練秀安笑著點頭：“真是麻煩您了，非常不好意思。”

“沒關系。”鄭教授搖搖頭，他們爬了一天的山神有些萎靡，吃完飯便在公社找間宿舍休息。等第二天一大早，小李再送他們回李家村。

這日中午，宋禾來到練秀安辦公室，好奇問：“主任，您打算啥時候種竹蓀呢？”

練秀安正在做計劃呢，抬頭看眼，呵呵笑：“要獎勵就直說，拐彎抹角干啥？”

宋禾嘖一聲，“說實話我這次也沒做啥，獎勵拿著有些燙手。就是……我今早看到小何又給了些竹蓀給你？”

估計是小何昨天在山上采的，還沒烘干呢。

練秀安頗有些無語，拉開屜把竹蓀給，揮揮手趕走。

“就這些嗎？”宋禾目懷疑。

練秀安頓時放下筆沉默地看著。

宋禾：“好了，我懂了。主任謝謝啊，我家就吃這玩意兒。您老忙著吧，我就不打擾您了！”

俞老師上回夸過竹蓀好吃，宋禾可不得到搜羅。

家小妹欠了人家那麼大一人，宋禾是打算把他夫妻當自家長輩孝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