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有一節臥鋪,乘務室就在臥鋪旁邊。

乘務室里此刻正坐著兩名乘警，兩人剛走了一圈，這會兒才坐下來想喝杯茶,就聽到門口傳來敲門聲。

里頭年紀更小的周乘警站起打開門,看著門外兩人好奇問：“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

宋禾站在陳科前頭，表凝重,繃著一張臉點點頭快速道：“乘警同志你好,我姓宋宋禾，我有急事找您，我好像遇到人販子了。”

周乘警立刻嚴肅起來：“是嗎？哪呢？說清楚。”

后頭年紀稍大一點的謝乘警也放下水杯，眉心出兩道豎紋站起。

宋禾盡量長話短說：“就在六號車廂，我不知道他們是哪一站上車,也只知道他們是到隔壁省下車。兩個歲數大概在五十歲左右，是夫妻,帶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

邊說著,兩個乘警毫不遲疑地把帽子戴好,然后帶上工,大步流星地跟著宋禾往前走去。

宋禾努力平復張的心,努力把況說得簡練全面一些。

道：“那個姑娘上車后我就沒看醒過,那對夫妻說得病打了鎮定劑,但我看著不太像,所以想找你們確認一下。那對夫妻話里話外都是姑娘有瘋病，不過無論如何也得等那姑娘清醒一下再說是吧。”

周乘警把工揣服下,點點頭：“同志你說的不錯，確實該這樣。”

快要到六車廂時他突然停下來：“是哪個位置說說,你就別跟我們一起過去。”

宋禾聽到這話也松了一口氣：“進六車廂后第一排的右側位置,那姑娘白白凈凈的,閉著眼一直沒醒，頭上有戴著黑線帽子。兩夫妻是面對面坐著，男的蒜頭鼻，眉上長了個痦子。的招風耳，下上有一個疤痕。”

周乘警頷首記下，心想這姑娘觀察的夠細致，看來是早有準備。

就在宋禾離開的一段時間，六車廂也有人陸陸續續離開。

這對宋禾幾人有好，即使等會兒乘警抓到了他們，那對夫妻恐怕也不能確定是宋禾幾人通風報信。

兩位乘警裝作檢查信息，打算這樣慢慢走到六車廂。

六車廂。

老頭看到前方有兩個乘警，立刻渾覺如坐針氈。

他口中的煙草葉子嚼得愈發快，對對面的婆娘使了個眼，大娘立刻默不作聲地把那位姑娘的帽子拉下來一些，又給喂了些水。

老頭慢慢坐直，極力讓自己臉上表放松下來，左手手上的煙桿不停拍打著右手手心，越是張拍得更加快。

然而一旁的小柴和小李依舊沒有發覺任何異常，兩人不約而同的坐到靠墻壁的位置，目的是為了看窗外的景，眼中都是對新事的欣喜。

窗外樹影嗖嗖地往后退，火車跑時車頭帶起的白霧，如同云朵一般。

但就在此時，原本躲在八車廂茶水間的宋禾不知想到什麼，眼睛猛然瞪大，神一肅，立刻往六車廂走去。

陳科不由得問：“怎麼了！”

宋禾沒回他。

他追兩步，又不曉得宋禾要去干嘛，怕破壞的計劃，只能焦急地待在茶水間旁邊走來走去。

宋禾是沒空回答他的話，心中做一團，此刻正努力穩住自己的表，維持著平穩的呼吸。

經過兩個乘警旁邊時，更是目不斜視地朝著六車廂走去。

兩位乘警有些疑，只能放慢速度，慢慢地從七車廂往六車廂移。

宋禾來到車廂前，那個老頭死死盯著看。

然而臉上毫無變化，甚至還能笑嘻嘻地問一句：“大爺咋啦？我臉上有啥東西嗎？”了角。接著轉頭激地對小柴和小李道：“你們快跟我來，我看到縣里的老陳叔了！就是前段時間開會發言的那一個，陳科正在跟他說話。他在臥鋪呢，讓咱們過去，等等一塊幫他提下行李。”

小李兩人聽了一愣，小柴心想是哪位老陳叔？又是哪場會議上的發言人？

宋禾像是迫不及待一樣：“嘖，就是說經濟的那個，哎呀快走啦，等會兒該下車了。”

小柴被一催促，也忘了自己要想些什麼，趕提起行李走出來。

臉上有些欣喜：“那咱們就去臥鋪？等等就從臥鋪下車？”

宋禾點點頭，手道：“對，就是這樣，你把我的行李箱和陳科的行李都給我。”

說話時，似是不經意地往兩頭方向了，見六號車廂兩頭都有乘警走過來，足足有四人時，這才放下心。

小柴和小李一聽要去臥鋪，頓時興極了。

也正是他們的那份興雀躍的表，和宋禾急不可耐的態度，讓老頭放心許多。

這很正常，畢竟火車上誰會不想去見識見識一下臥鋪呢？

宋禾兩手提著行李，后頭跟著小柴和小李，步履匆匆地往臥鋪方向趕去。

臉上表在轉那刻立即繃不住了，滿帶焦灼，角抿住。

在經過兩位乘警邊時，宋禾突然把行李箱松手扔地上，彎腰撿起行李箱的一瞬間，小聲急切道：“那個男人手上可能有刀，煙桿，煙桿！”

兩位乘警臉陡然變化，謝乘警更是站在走道中間，手給對面五車廂的乘警做了一個手勢。

眼瞅著對面人點點頭，他才放下心。

宋禾說完后出了一聲冷汗，又火急火燎地提著行李箱往臥鋪趕去，一系列作把后兩人徹底搞懵。

啥意思？他們剛剛聽到了啥？

什麼煙桿什麼刀？！

兩人這話聽得稀里糊涂的。

接下來他們更是糊涂，說是在臥鋪的陳科，此刻怎麼站在這個角落？

兩人和陳科大眼瞪小眼，然后三人齊齊著宋禾。

宋禾放下行李長舒一口氣，一顆汗珠從額頭上沿著鬢角落，整個人力似的靠在車廂上。

面發白，聳聳肩道：“我突然想起來從咱們上車到現在，那個老頭就沒有拿下過煙桿。而且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煙桿的那部分時不時放在另一只手的手心。”

陳科點點頭：“是這樣。”

宋禾又道：“即使是喂他老閨喝水、從行李袋中掏帕子，他都沒有把煙桿放下過。更沒有把煙桿夾在腋窩胳膊肘，甚至沒把煙桿頭朝著下放。”

小柴被這話搞得有點害怕，抓住行李：“這又怎麼了？煙桿怎麼就是刀了？還有他們怎麼要帶刀啊？”

宋禾無奈：“哎呦我的娘，還沒看出來嗎，那對老夫妻有可能是個人販子，那姑娘也不是他們的老閨，而是他們拐來的。”

小柴小李大驚，小李更是咽咽口水：“我、我還以為他們是特務呢！”

宋禾張張無話可說，過了好一會兒剛想說話時，后面車廂突然傳來驚喊聲。

趕趴在車廂上，探出半個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聽謝乘警大喊一聲：“手！”

然后有兩人齊齊撲上去，想要把這個老頭給按住。另外兩人仿佛是在按著那位大娘，但是從宋禾這個方向看，卻看不大清楚。

周乘警心中暗罵一句，還真是被那位宋同志給說中了，這老人手上的煙桿果然是把刀！

話說他們進六車廂后，在第一時間就鎖定了宋同志說的三人。

先是讓兩人把乘車票掏出來，然后又按照慣例詢問了兩人一遍。

那老頭倒是警覺，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況說了一下。只見他嘆聲氣，指著那昏睡的姑娘說：“同志，這是我老閨，有點瘋病，我們給吃了鎮定藥，如果不吃得發癔癥。”

周乘警眉一皺，繃著子突然湊近：“我看看長啥樣。”

那大娘明顯是個演戲高手，抹抹眼淚，把“老閨”的臉出來一些，嗚嗚嗚地哭個不停。

老頭突然唬下臉訓斥一聲：“別哭了！在這外面還哭啥，嫌不夠丟人是嗎！”

他一邊說著，手一邊還握著煙桿頭，微微向前傾，剛從部隊上下來的周乘警一眼就看出他這是張地防姿態。

周乘警立馬便有九分相信宋同志說的話，給旁邊的人使個眼，就有兩人悄悄走到那老頭的邊。

那位大娘哭得更狠了：“我的囡囡呦，你都這樣了你那狠心的爹咋還擔心丟人啊，娘帶你去看好大夫，只有娘疼你！”

好似突然崩潰了，哭得撕心裂肺，緒把旁邊的乘客都給染得紅了眼。

同一排的乘客嘆口氣：“哎，孩子就是娘上掉下來的的一塊啊，不管咋樣這世上娘才是最疼的。”

這話一說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你說那姑娘長得白白凈凈的，不哭也不鬧看著不像有瘋病，以后沒準還能治好呢，大娘你別擔心哦！”

“大爺你也真是，好好跟人家大娘說話，我瞧著從上車到現在都是大娘抱著你老閨，換我肩膀都得麻了。”

旁邊人一致認為大娘很偉大，而這位大爺就跟甩手掌柜沒啥差別。

就在此時，大娘猛地拍拍大，嚎啕大哭：“我家是不老天爺待見，專門折磨我家啊！十幾年前大兒子跑去當兵，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當兵，走了好幾個部隊都沒找到他人，估計是沒啦！”

周圍人一聽，嚯喲！可能是烈士家屬！

老頭臉立馬黑了，突然站起：“不是讓你在外面別說這種話嗎？咱們大兒犧牲，不是為了給咱們添便利的！該配合人家同志的工作就得配合人家同志的工作！”

周圍人心思一轉，原來這老頭是個好的。

他們立刻幫忙說話了：“乘警同志，都是烈士家屬，咱們該寬容就得寬容一些，人家是真的不容易呀。”

他們都能腦補到這一家的慘境。大兒子犧牲，小兒是個傻子。中間估計沒啥孩子，要不然也不能兩老人帶著老閨千里迢迢去治病，又千里迢迢坐火車趕回家。

這你一句我一句的，再加上這大爺大娘時不時哭兩句，挑兩下火，功讓周圍人快進到勸說乘警別為難他們一家。

“哎，這一家都是可憐人啊。”

最終好多人嘆氣說出這麼一句話。

歲數最大的謝乘警哼笑兩聲，這老人厲害是厲害，如果沒有宋同志說的那幾句話，他們也不會提高警惕，更不會先觀察這老頭的形以及煙桿子。

估著看不出來他們的怪異之，最后還真有可能被他們這一番的唱念做打給騙了。

于是下一秒就有了宋禾看到的一幕。

謝乘警突然面一變，大喊一句“手”！四人立刻齊齊往這老夫妻撲過去，想一把控制住他們。

老頭面一變，上大喊著“欺負人”，私底下一只手卻把煙桿頭拔下來，出泛著白的刀。

他子很是利索，一邊揮舞著刀，一邊妄想爬到車座上，然后從車座上跳到另一個車座去挾持一個人質。

周圍人頓時慌了，他們還不曉得乘警為何要抓著兩個老人，可都不自覺離遠了一些。

剛剛為兩位老人說話的乘客瑟瑟發抖：“咋咋回事兒啊？不會是特務吧？”

旁邊人搖搖頭，看到老頭手上有刀的那一刻，恨不得再離遠一些。

車廂混一團，所有人都空出了一個真空地帶給他們。

那老人還帶點功夫，手上拿著刀著實難搞。

大娘力氣也大，掙扎了好幾下，甚至掐著那姑娘的脖子想來威脅乘警。結果沒幾秒，的手就被周乘警劃破個口子，不由得吃痛一下松開。

兩位乘警瞅機會立刻把給制服。

解救出來的姑娘被周圍好心人抱走，又有兩個強壯的漢子，把這個披著羊皮的大娘給按住。

這下子四個乘警都能空出手來，拿著子狠狠敲向老頭的手，他慘一聲，可手上依舊抓著煙桿。

不過因為這一下，他手力沒了很多，被四人齊齊圍堵在車廂壁，幾秒后被周乘警一把擒拿住拿刀的手，接著被反手扣押。

謝乘警怒著一張臉：“好啊，敢拐賣婦！跟我下車去派出所！”

說著四人把這對夫妻押到乘務室去。

站在車門口的宋禾眼瞅著他們要過來了，趕拉上幾人帶上東西躲到衛生間中。

小柴看得心驚跳，不明白道：“咱們為啥要躲啊？”

宋禾捂住，估算著外頭的時間，聽到一陣腳步聲后，再慢慢松手。

認真道：“記住，做任何事別給自己留下危險患，有些麻煩能避免就避免。”

何必非要去看他們一眼呢？

萬一這兩人沒判幾年刑怎麼辦？萬一他們從牢里出來后記恨自己怎麼辦？

雖說說宋禾現在也不確定那對夫妻猜沒猜到是舉報的，但規避風險已經是宋禾下意識的作了。

不僅如此，有機會恐怕還會了解一下，這兩人將要到什麼刑罰。

“哐當哐當哐當……”

很快，列車到站。

源市車站遠比平和縣來得大氣，這車站臺也修得十分寬敞。

這一站有許多人下車，剛剛抓捕的靜那麼大，其他車廂的人早就知道了這回事。所以許多人這會兒都不由得蹲守在站臺，就想看看人販子長啥樣。

不下車的乘客，就連車廂都有許多趴在窗戶上往外看的，滿臉帶著好奇。

宋禾幾人躲在人群中，先是看到那兩人被乘警押了出來，沒一會兒又看到那位姑娘被人背到站臺。

謝乘警眼尖地認出宋禾幾個，不由得向他們招招手：“哎，你們幾個過來一下。”

宋禾看到那對夫妻都被押走了，于是帶著幾人走過去。

謝乘警原本板著的臉扯出一個笑：“你們有空嗎？跟我走一趟，待會兒還得去做個筆錄。”

宋禾看了眼陳科，陳科點點頭，示意時間來得及。

他們幾人提著行李，先是看幾人匆匆把那姑娘送到醫院去，又帶著宋禾他們趕往派出所。

派出所的公安剛把兩個人販子給接手，此時正在房間里審問。

那老人著實，還沒審問出什麼來，宋禾幾個就趕到了。

找們做筆錄的是一個歲數稍大的李公安。

李公安給幾人倒了杯水，笑笑道：“你們別張，就是找你們問一些話。”

小柴小李和陳科頭回進派出所，哪里會不張。宋禾倒是因為在平和縣就跟派出所混的原因，此刻淡定得很。

宋禾知道流程，把上車后的事兒都說了一遍。

又將自己是怎麼發現那對夫妻的怪異地方的，還有怎麼找乘警的，以及提醒乘警他們手上有刀的，全都講述得一清二楚。

李公安頭回見到這麼省心的人，忍不住問道：“這是進來過？”

宋禾默默點頭：“以前在平和縣做過三次證人。”

第一件事當然是狗娃子遇人販子那次，當時公安把幾乎全村人都挨個問過去。第二件事是在縣城逛供銷社時看到有個姑娘錢包被，然后到派出所作證。第三次則是陸清淮被搶劫。

這種時候該說啥，該咋說，宋禾了若指掌。

哎，對此也很無奈。

李公安聽到有三次經歷后，都不由得角，說了一句宋禾聽了覺得不算夸贊的話：“難怪這次說得順口。”

只見他快速記錄，然后又問了問旁邊三個。

有宋禾開頭，他們都知道咋說，沒一會兒也在和李公安的一問一答間把事代得一清二楚。

臨走前，宋禾特意問了一句：“公安同志，能不把我們的信息給兩個嫌疑犯嗎？”

李公安點點頭：“這你放心，我們肯定不會的。”

而且，他心想那兩人一副老練的樣子，手上指不定還有多事，全被查出來沒準得挨槍子兒！

宋禾聽罷這才放心。

李公安又道：“如果是那被解救的姑娘問你呢，這可以吧？”

宋禾想了想，笑笑：“那是可以的，我們也想看看之后那姑娘恢復得咋樣嘛。對了公安同志，那位姑娘是吃了什麼藥導致從上車就一直睡覺嗎？”

說到這李公安面有些嚴肅，嗯了兩聲。

那藥可不是隨意就能買到，也不是輕易就能從醫生手里開出來的。深挖下去，就不知道這次能挖到誰上。

而且這兩個老人不是農村人，咬死自己是主謀。

只是前幾天看到這位下鄉知青只一人在車站上廁所，所以突然起意把給拐了，背后沒有人安排和指使。

但據那藥來看……李公安可不信。

不過這話就沒必要跟宋禾幾人說了，他讓宋禾留下聯系方式，然后送他們離開。

離開派出所后，他們提著行李往旅社走去。

小柴都哭了出來：“唉，我心臟還咕咚咕咚跳個不停呢，小禾你快，真的跳個不停！”

說著，就想拉著宋禾的手往口按。

宋禾趕躲開，無語道：“當然跳個不停，你心臟要是不跳還得了。”

說著稍微攙扶著點這孩子，是真被嚇個不輕，走路還飄飄的，宋禾怕一不小心暈乎乎地倒在地上。

除了小柴外，其他兩個男生也像是在做夢一樣，此刻看到太都覺太是虛的。踩在邦邦的地上，卻宛如踩在云朵中。

宋禾扶額，認命地找周圍路人詢問去旅社的路。等到了旅社，又拿出證明，找前臺安排房間。

另外三個人全程跟著宋禾，宋禾覺得此刻就是把他們帶到河里去，他們都反應不過來。

“哎呦累暈了，你們快睡十幾分鐘定定神吧，到點我你們。”

說著，宋禾拉開門又走出去。

打算找個地方洗洗臉，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