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匆匆兩年。

自行車的聲音叮鈴叮鈴響，穿梭在鄉間的小路上。

宋禾騎著自行車，一路未停進縣城中,來到一個巷子里。

“鄭！”

“鄭在家不？”

朝著院子里頭大喊,沒一會兒，里頭傳來腳步聲。

“在呢,哎呦小禾你這麼早就來了,我還以為你等吃完午飯后才有空呢。”

鄭打開門，拉著宋禾一起往里走。

宋禾臉上的汗水，笑笑道：“我今天下午有事兒，所以提早來了。”

說完坐下喝口水，然后狂扇扇,將口領子抖了抖。

這種天氣從家里一路騎來，太就直直曬在頭頂上,把人熱個不行,頭發都被汗水浸了。

鄭整了一大堆東西放在院子里,這些都是即將要帶去首都的。

果然不出鄭先前所料,在今年部隊文工團大規模招收新人,小花年齡雖然大了點,但是先天條件非常好,后天訓練得又非常優秀,是進團就可以上臺的水平。

再加上高中畢業，文化程度高,所以有驚無險地被首都部隊的文工團給招走了。

小花如今已在首都了，鄭這次是跟著兒子一塊回首都的。

兒子因為工作上的事兒也得回首都,照鄭兒子的話說,老人年紀大,還不如上首都，最起碼那里的醫療也更好一些。

們離開后，這間院子又得空下來。

剛巧宋禾來縣城要租院子，倒還不如直接租鄭家的。

鄭在平和縣待久了，如今要去首都心中也有點期待。

開心道：“首都離秀秀那里也近些，魯魯出生這麼久，因為離得遠我都還沒去瞧過他呢。”

宋禾端著水杯想了想：“你們去首都的火車似乎也要經過秀秀那里，要不干脆停下來，到那里走一趟。”

鄭點點頭：“我就是這麼想的，這次我無論如何都得去看看。秀秀信中總說自己過得好，到底咋樣我得親自去看看才放心。”

說完，站在院子中好好看了一眼這個家，心中有些悵然若失。

“我在這兒也待了幾年，原本以為會在這里養老的，沒想到還得回首都去。這次回去，往后可就再難回來了。”

要是回來，沒準就是被兒捧著送回來。

宋禾趕打斷那些念頭：“鄭你好著呢，您才幾歲啊，我們村那個樹皮爺你知道吧？他歲數可比你大多了，如今不還是天天拄著拐杖在村子里轉悠？平常一頓還能吃兩三碗飯，尋常小伙子飯量都跟他差不多呢！”

這事是真的，樹皮爺去年因為大黑去世了，這才突然病了一場，除此之外什麼頭疼腦熱都沒有。

宋禾當時連夜抱了一條大黑的孫子給他養，跟樹皮爺說這個狗是那一窩中最虛弱的，沒他心帶著可能長不大。

果然，這麼一說樹皮爺就神了，一心撲在這只小黑的小狗上。如今小黑一歲多，樹皮爺就像帶著大黑一般，每天帶著小黑在村子里轉悠。

他甚至還說，養了小黑一場，怎麼也得把小黑送走了他才能閉眼，要不然這是對不起人家。

鄭驚訝：“這大爺還不錯？”

宋禾點點頭：“能吃能睡，每天又繞著村子一直走，可不好嗎？”

鄭聽這麼說，頓時輕松很多。

老人就是這樣，在發現年齡比自己大的還朗著，心中也不由得放心。

的東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鄭又將鑰匙給宋禾，再次細細看了看自己的家。

等兒子來了后把行李全部搬到一個推車上，紅著眼眶揮手離開。

宋禾也有點傷，分離總是讓人心低沉。

主人離開，院子仿佛也安靜下來。

院子很大，房間卻不多，總共兩間臥室，一間客廳和廚房。

宋禾在兩間臥室中慢慢轉悠著，發現房子這會兒是拎包就能住的狀態。

房子中大件的家帶不走，當初鄭以為會在平和縣生活到老，所以打家的料子都是選耐用的料子。

窗戶上還掛些窗簾，鄭應該是拿下來清洗過，著十分干凈。

宋禾又慢慢走到院子左邊角落，這里有一個特別的建筑——

衛生間。

對的，就是衛生間，而不是茅房。

宋禾到衛生間里看看，發現鄭都把衛生整理得干干凈凈，讓慶幸自己剛剛錢沒給。

鄭說是把房子租給，但卻死活不肯收宋禾的租金。

宋禾沒辦法，只能趁著剛剛搬行李的混時刻，把錢塞到鄭的包里。這個包里有裝吃的東西，等上火車后是一定要先拿出來抱在上的。

只要拉開拉鏈，就能見到里頭的錢。

宋禾猜想得沒錯，剛上火車坐好，鄭掏水壺喝水時就看到了這些錢。

“哎，你說說！”

鄭無奈，把用紙包得嚴嚴實實的錢給兒子看，“小禾這孩子太氣，我都說了好幾回不要，還非給。就咱們家和的關系，還按照市面上的價來給。”

鄭兒子點點頭：“您要是一分不要，人家姑娘住得肯定不安心，當時還不如講好，給人算一些。”

這話倒也是。

鄭嘆聲氣，把錢重新放好。

側著車窗外疾速向后的景，心里嘆非常。

在鄭走后，宋禾沒待一會兒便把房子鎖好，然后騎著自行車去開會。

如今已七月，那座縣立兒園在今年年初時便已全面竣工，就等著招收學生了。

只是這教材一直沒編寫好，所以無法投使用。

一年多以來，宋禾足足開了二十幾次會，大幅度的修改增刪不下七次。包括其他人也是這樣，從一審到二審，差點沒把人給搞虛了。

宋禾那段時間足足瘦了十五斤！

如今這次會議，主要就是講定稿的。縣立兒園已經拖了這麼久，再不趁著今年九月份招新的機會，恐怕又得往后拖一年才行，要不孩子都招不齊。

所有人這次都打足了神，就為了能夠一口氣過審。

主持編寫的是一個六十來歲的陳教授，頭發已經斑白，臉上皺紋卻不算多，氣質還上佳。

陳教授是平和縣本地人，原先在首都師范大學教書，退休后和丈夫回到老家。只是剛到老家，還沒休息一個月就被唐局長給請來了。

當時唐局長是三顧茅廬，滿口說的是請陳教授幫忙幾個月。可幾月復幾月，人家陳教授快兩年過去了還沒忙完。

陳教授是個地道人，即使發覺上當騙，也愿意好好把這件事給做完。

一年多前宋禾拿到的那份大綱就是出自手，當時就讓宋禾佩服不已。

之后又編寫許多則小故事，那容更是讓宋禾五投地，比后世的各種故事繪本好多了，連看了都著迷。

陳教授如今坐在主位上，把剛打下來的教材分發給幾人看。

耐著子溫和道：“堅持一年多就差臨門一腳，大家再堅持堅持。”

陳教授其實是很想發脾氣的，這些審核人要是這會兒站在面前，指定要被罵個狗淋頭。

可若是急躁了，其他人不得更急躁？

所以此刻就著脾氣，等把教材編好后找小唐算賬。

宋禾輕輕哀嘆一聲，旁邊人都快哭了。

“又不行嗎？真是服了，都這樣了還打回來，到底想要什麼效果？”

“抓魚這篇文不行，理由是，是……怕小孩模仿！這模仿個屁，現在學校里天天強調著不準去河邊玩耍，哪里會被一篇小故事影響！”

一屋子的人都無語了，宋禾頭發，總覺得自己發際線后移許多。

宋禾發現自己答應的這工作真的不合算，錢沒多，只是給一鐵飯碗，以后也算是編制老師。

可這活是真的多，搞得都出現了在后世當996社畜的幻覺。

別看現在還沒進兒園工作，可在家中一天二十四小時，得有十個小時坐在書桌前寫教材。

花費一個月琢磨出來的容，不到半天就被打回來讓重做，宋禾簡直要崩潰。

要不是為了那點懷，為了在教材上留個名，宋禾早辭職撂挑子不干。

陳教授苦口婆心：“大家就改改，爭取在八月前定下來，九月初要開學的話，得空出一個月的時間印刷。”

這話說完，底下頓時一片哀嚎。

開完會時，時間已經到傍晚。

傍晚日落西山，鳥兒在晚霞下飛翔。

天氣已經沒有中午那麼炎熱了，只是那迎面吹來的風依舊是溫熱的。

宋禾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往回趕，不是騎不快，而是此時騎不。

很痛經的，這次竟然痛經了。

或許是這段時間力太大，又太過忙碌的原因，這次竟然把痛經的病勾了起來，肚子一一地疼。

宋禾臉慢慢發白，怕待會兒天黑了，于是忍著劇痛蹬著自行車趕回家。

半個小時的路，騎了快一個小時。

等到家后，天際最后一抹夕也已消失，天空只留著一片紫紅的晚霞。

公社里，家家戶戶升起炊煙。

社員們已下工回到家中，男人坐在院子里休息，人在廚房中忙活。

宋禾回家的路不需要經過任何一戶人家，所以沒一個人發現的不對勁。

進公社后，就再也騎不了，干脆拖著自行車往家里走。

還好公社門口離兒園不算遠，等走到家門口時，整個人臉白得可怕，毫無。頭上也出許多虛汗，就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大娃幾人聽到靜趕了出來，頓時驚了，張慌神問：“姐姐你怎麼了？”

宋禾無力再說話，沖他們擺擺手，然后進房間躺到床上。

小妹一眼就看出來姐姐是痛經了，趕找出暖手壺，燒壺熱水往暖手壺里灌開水，然后把暖手壺塞到宋禾的肚子上。

大娃心想姐姐是吃不了干飯了，于是去廚房給燉稀飯。米寶則有些不放心，打算到隔壁把田寶珠找來。

田寶珠看了后也沒法，無奈道：“這還真就只能痛著，以后注意一點，別著涼別熬夜了。等你來完了，我給你開幾帖藥，你再熬了喝。”

宋禾點頭都不想點，只能眨眨眼睛。

米寶著急得眉頭皺著，沒忍住口道：“姐姐其實我們在公社里也好的，我們沒想一定要去縣城。”

宋禾瞪著大眼睛，好像是在說：你在說什麼傻話？

“真的。”米寶垮著肩膀坐在椅子上，“公社離縣城也近，以后我們就每天早早坐馬車去縣城上學，要不住宿也行。”

他覺得姐姐太累了，因為這個什麼縣立兒園，都費了多力。

年初時就因為太辛苦的原因免疫力變低，結果還病了一場。

一個冒拖拖拉拉，拖了半個月才好。

前兩個月是最忙的，廣播站的事多，再加上那個教材的事，姐姐在有次吃飯時都快睡了過去，差點沒把他們嚇死。

米寶真是怕了，害怕姐姐又得生病。

房間有點悶熱，而宋禾上蓋著薄被子，懷里又抱個暖水壺，可謂是像是置在火爐里一樣。

可肚子卻又鈍疼，完全無法和米寶說話。

好半天，終于好了點。

宋禾半睜著眼睛有氣無力道：“你可真能想，我哪是為了你們？而是為了我自己。”

干：“有些時候，有些事并不是為了一些世俗的東西。太功利是不行的，無論如何，總得有一些信仰，一些懷。”

按價比來看，縣里出的價錢確實比不上這工作量。

可宋禾想去那里工作，本就不是為了錢。

米寶沉默，端起水杯給姐姐喂口熱水。

夜幕降臨，天上繁星閃爍。

廚房中柴火燒得正旺，米寶坐在灶爐后，眼神里帶著一些迷茫。

鍋中水咕嘟咕嘟響，漸漸地，一老酒香從鍋中飄了出來。

十分鐘后，鍋中的蛋酒好了。

蛋酒里有紅糖、蛋以及姜片，再倒米酒去燉，喝下去特別暖肚子。

這里的人都覺得吃蛋酒能治經痛，甚至認為人生完小孩坐月子，也得吃這個蛋酒。

米寶不曉得有沒有用，想了想還是燉一碗給姐姐吃。

宋禾躺了幾個小時后，好了許多。

現在肚子痛是不痛了，腰卻酸的厲害，全無力，依舊不想從床上起來。

在這種時候就很想念衛生巾，特別是經期時睡覺常備的安心。

大娃和小妹兩人擔心宋禾，吃過晚飯后不肯離開愣是坐在房間里守著。

宋禾無法忍兩人的注視，趕了三四趟才把兩人趕出去。

米寶也乖覺，把蛋酒放下后便乖乖離開，往傅爺爺們那里走去。

小妹在跟著俞爺爺學習，大娃跑到傅爺爺房間去了。

米寶站在院子里左看右看，最終往陸清淮房間走去。

陸清淮看到米寶探個頭進來，便把手上的筆放下：“有什麼事兒嗎？”

米寶看著神有些不好，整個人都十分喪氣：“我有打擾到你嗎？”

陸清淮搖搖頭。

那米寶就放心了。

只見他慢慢走進來，然后拉個凳子坐在陸清淮旁邊，脊背挎著，滿滿都是失落。

陸清淮從屜里給他掏個糖，米寶卻淡淡瞥了他一眼：“謝謝哥，不過我不是小孩了，不吃糖。”

小陸哥哥好像一直把他們當小孩子，平時就是給糖給餅干。

“好吧。”陸清淮點點頭，將糖放到自己口中，“你這是有什麼煩心事了？”

米寶點點頭：“對，但是我不知道該問誰，也不知道該跟誰講。”

陸清淮一頓：“連你姐姐都不能講嗎？”

要是小孩長大了，煩心事卻不跟講了，應該會很傷心的。

米寶垂著頭：“我不敢跟姐姐講。”

陸清淮里含著糖，眼睛從窗戶向前方的一個小屋，好半天才道：“你們是最親的人，沒有什麼是不敢講的。不過我現在有空閑，你可以講給我聽聽。”

米寶沒說話。

半晌后，當陸清淮回頭看他時，他才艱難道：“我好像，我好像沒有姐姐說的信仰……”

陸清淮作一頓，有一瞬間的僵。

米寶像是沒發覺一樣，又接著說：“我一直覺得姐姐最厲害，我想學著，可是我發現姐姐在做一些事不講回報，但我卻總想著值不值得。”

他眼皮耷拉下來，苦惱道：“但姐姐說這是很世俗的東西。”

陸清淮長舒一口氣，徹底放松。

他想了想，突然笑出聲：“你覺得你姐姐是個萬事求回報的，死要錢的？”

米寶飛速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然后搖搖頭，即使宋禾不在場，他也求生滿滿。

可這頭搖得沒有什麼說服力，如果他不這麼認為，那現在的苦惱又從何而來？

米寶從四歲開始就跟著宋禾一起生活，家里沒有其他人給予他長上的引導，他只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姐姐的步伐走。

宋禾確實喜歡錢，當初說服李隊長開辦兒園的首要目的也是為了賺公分。

喜歡把做任何決定都跟幾個小孩說，把自己為什麼要做某件事的原因給幾個小孩剖析。

米寶從小就看著宋禾是如何理事的，如何和人相的。

宋禾在李家村將要開兒園時和他們說，以后就可以拿公分了。

在替公社做宣傳時，說的是這樣沒準以后能去公社做事。

在和練主任相時，吃了虧也要找補。

反正姐姐給他的覺，就和現在有些不像。

好像是……思想境界突然拔高了一樣。

這讓米寶有些愧，愧自己竟然有這麼世俗的思想。

米寶嘆聲氣，把剛剛和姐姐的對話重復了一遍，就想小陸哥哥給他解。

哪知陸清淮突然站起：“你姐姐不舒服你不早說？”

米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