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亮,夜如水。

米寶一肚子的緒還沒排解完，就看著陸清淮急急忙忙往外走。

他都不住的那種。

“完蛋了！”

米寶表更加難過，趴在陸清淮的書桌上。

姐姐最煩有人在難的時候去守著,等會兒小陸哥哥不會應該被姐姐教訓,然后把他剛剛說的話拉出來轉移話題吧？

事實證明米寶看人還是看得很準的，對相好幾年的人看得更準。

陸清淮剛跑到院子門口,就見宋禾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撐著門在慢慢挪。

看到人來，兩眼相對，宋禾臉唰地一下就放了下來。

黑暗之中陸清淮沒看到，他大步向走去，手想攙扶。

宋禾無奈閉閉眼睛：“你怎麼來了？”

陸清淮毫不猶豫道：“米寶說的。”

“米寶這孩子怎麼這麼煩人呢？”

“嗯嗯。”

他眼神瞥見宋禾手上的月經帶,耳垂一紅，心領神會地把往廁所扶去,然后十分自覺地守在距離廁所五米遠的地方。

宋禾關上廁所門,看著烏漆嘛黑的廁所,心想就是為了城里的衛生間,都得進縣城去！

這個月大姨媽特別多煩人,肚子疼是不疼了,可卻酸的很,特別是整個腰就像得了風病一樣,酸得人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這讓宋禾除了懷念衛生巾外，還無比懷念布芬和暖寶寶。

布芬就不說了,這就是經期時的第二條命。

暖寶寶則是個能讓稍微好一點的東西，上去腰就沒那麼酸了。

現在雖然有暖手壺,但那個暖手壺又重又大,就不輕巧不好抱,水還容易冷了。

宋禾簡直哭無淚，等往后社會發展到自己悉的那個年代時，那個暖寶寶安心遍地都是的年代時，恐怕都快絕經了！

夏夜的溫度還是有些悶熱的，恐怕得一直到后半夜，溫度才能讓人舒服。

陸清淮慢慢攙扶著宋禾進房間，然后也不離開，而是坐在床頭邊的椅子上。

他看了一下暖手瓶，問：“我幫你拿去灌水？”

宋禾拒絕：“太熱了，我不抱。”

說著皺眉問：“你怎麼還不走？”

陸清淮抿抿，目注視著：“我過幾天恐怕就要走了。”

宋禾還沒反應過來，點點頭：“哦……嗯？”

支起，眼睛瞪大好奇道：“你走了？怎麼就走了？要上哪去？”

陸清淮搖搖頭：“地址我也不知道。是我，是我老師幫我走的，也不是回首都，是去其他地方。”

他大約能猜到是什麼地方。

上個月他將計算結果寄給老師，前兩天老師便來信了，說是他大約這個月就能被平反。

所幸因為錢老師的原因，他們并不敢太苛責于俞老師。錢老師如今對那恐龍骨骼化石的研究正于關鍵時候，首都那些人再反對也沒辦法。

陸清淮原本就是為了俞老師錢老師來的，他們都能夠生活的好，那麼他也能放心的走。

只是，陸清淮抬起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宋禾，他想是個意外。

房間寂靜，似乎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宋禾聽得出來他有些事兒不好講，于是也就不再繼續問。

又慢慢躺下，表于黑暗中。陸清淮無法看清的表，無法知道心中究竟有沒有對他的不舍。

其實他有很多話想說的，他以前有想過他平反之后，能夠把“我不會拖累你”的話說出來。他更期到那個時候，宋禾能夠接他。

可他沒想到他如今要離開了，地點未知，離開的時間也未知。

他不知道這次離別，再次見面時得到什麼時候？

陸清淮心想他不能那麼自私的，所以有些話就再也無法說出口。

氣氛突然有點沉重，憋得人有些難。

過了一會兒，陸清淮扯出個笑，把剛剛米寶找他的事兒說了出來。

宋禾也跟著笑了笑：“我原來在他眼中是這麼差勁的一個人？”

陸清淮趕說：“你不差勁，真的，米寶肯定也不是這麼覺得的。”

宋禾嘆息：“從三個小孩來看，米寶確實是一個最沒有目標的人。但我并不認為他是沒有目標沒有信仰，他的目標信仰太過龐大，太過寬泛，不夠，所以他才會短暫的到迷茫。”

或者是說，他對當下的環境太過無力。無法相信自己能夠改變它，能夠對抗社會流。

米寶恐怕自己都忘了，宋禾卻還記得。

記得因為大娃不聽話，非要做生意的原因，宋禾把他們三個帶到縣城里去看□□。

米寶那天回來后，一直在思考。

他說：姐姐，這是暫時的吧？以后不會再這樣，肯定不會。

宋禾當然知道以后不會再這樣，是因為知曉未來才會對結果這麼肯定。

可米寶卻是因為自信自己長大后能改變這一切，所以才這麼肯定。

但隨著一日日長大，社會上況并沒有好轉。今年年初時，隔壁的湖前公社陸續有兩名下放人員去世，因為不堪□□的辱而去世。

米寶對這件事的反應很大，他發現自己所待的河西公社是個桃花源，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河西公社一樣。并不是所有的下放人員，都和傅爺爺他們一樣。

原來社會一直糟糕著。

他越是長大，越是學習到更多的知識，越是接到外面的世界，就越是懼怕。

小孩子總是最有勇氣的，小時候看到兩米寬的水渠都敢直接沖著過去。

可長大后，一米高的臺子都不敢直接往下跳。

各種顧慮，讓他對目標漸漸變得迷茫。

宋禾心中知道他的癥結，卻也無法開導他。

米寶是個很聰明的人，他當初能認識到道路是曲折的，而前途是明的，宋禾便覺得有些事兒他自己就能想得通。

誰沒有過迷茫，宋禾也有，就連傅爺爺幾人恐怕也有。

一旁的陸清淮點點頭，給宋禾倒了杯水放在椅子上后，便轉準備離開。

他走到門口，宋禾突然把他住。

“哎，你等等！”

陸清淮回頭。

只見宋禾指了指書桌：“你幫我把中間的屜打開，然后把里頭的盒子給我。”

陸清淮聽話照做。

他將盒子遞給宋禾，宋禾便撐著手坐起，將盒子打開看一眼，又遞給他。

“送你的。”說，“鋼筆是我拜托朋友買的，小妹眼饞得，我怕被這姑娘給換了。”

陸清淮一怔，呆愣愣接過。

他不可置信道：“給我的？”

宋禾點點頭，原本準備是送他的生日禮，如今他就要走了，干脆先送出去。

不自覺抓著被子說：“你往后如果能寫信的話，記得給我寫信。”

陸清淮的心臟仿佛被羽輕輕撓了一下似的，一陣麻從這里，擴散到全上下。

聲音在夜晚中很輕，讓人恍若于睡夢之中。

陸清淮此刻就覺得自己是在做夢，總有一種不真實。

他忍不住凝著宋禾得眼睛，目炯炯，似乎是在確認這到底真不真實。

他的視線有些燙人，宋禾敗下陣來不移開目。

就慶幸此刻自己房間里視線昏暗，這會兒臉上正在發熱，不要想也知道得有多紅。

宋禾也不知道是被當下的氛圍影響到，還是被他即將離開的事兒沖昏腦袋。當下思維好想了一團漿糊，咬著沖陸清淮招招手。

“你坐下來。”

“啊？”

“你坐下來。”宋禾拍拍床邊。

陸清淮心臟仿佛停止跳，僵著子坐下。

下是竹席，竹席下是松厚實的稻草墊子。

在這種腦子一片空白，九九乘法表恐怕都背不出來況下，陸清淮竟然還能思考宋禾不舒服，睡這種竹席會不會太涼了，要不要改藤席，這樣也能……

！！！

他腦袋是真的空白了，突然之間所思所想戛然而止！

陸清淮只覺得全突然凝固，而后極速沸騰，如一百度的開水一般。

宋禾像是暈了頭一樣，突然就想抱他一下。莫名其妙的，就想抱抱他。

夏日兩人都只穿一件單，抱上那瞬間，宋禾能到他強健有力的。他全繃，在這一瞬間邦邦的，宋禾甚至能聽到他口“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陸清淮比宋禾自己熱乎多了，簡直就是個人形火爐，上像在散發熱氣一樣，令此時的無比舒適。

的手叉放在他腰上，耳鬢輕輕磨到他的脖頸與耳鬢，有獨有的馨香便縈繞在陸清淮的鼻尖。

一秒、兩秒、三秒。

宋禾想要松開時陸清淮突然緩過神，抬起已經僵的手，回抱著。

他的手不敢，一只手摟在宋禾腰部，一只手扣在脊背。

這一次不曉得過了多久，宋禾覺得自己腰部覺到源源不斷的熱源不再酸痛時，陸清淮突然松開。

他角飛速移過宋禾的額前碎發，而后往外跑。

嗖的一下沒了人影，在宋禾還沒反應過來時，又聽到門口傳來靜。

一聲低呼，似乎是人摔倒的聲音。

宋禾：“……”

又覺得腰開始酸了，趕躺下，耳邊又翁嗡嗡地冒著熱氣。

黑暗中，一不地躺了好半天，然后慢慢拉著薄被將臉蛋蓋上，角漸漸上揚。

另一邊的陸清淮反應遠比宋禾來得更加猛烈。

他微拐著進房間，完全忘了房間中還有一個米寶，所以推門而那會兒還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米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陸清淮看，立刻看出他不對勁的地方，若觀火。

“你怎麼了？”米寶嚴肅說。

陸清淮強耐興，打水理傷口時臉上全程帶笑，滿眼都是喜悅。

米寶把凳子搬到他邊，再次嚴肅認真道：“你們怎麼了？”

陸清淮依舊沒回答。

米寶咬牙道：“你把我姐怎麼了？”

這話剛說完，陸清淮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臉突然紅。

從脖子到耳朵，從下到額頭，只要出來的地方都是紅的。

米寶不可置信，抓狂問：“難道是我姐把你怎麼了？”

陸清淮一把捂住他的，眼神中就著兩個字：閉！

好了，米寶懂了。

真是自己姐姐欺負了人家，而不是小陸哥欺負了姐姐。

第二日。

宋禾睡一覺起來神清氣爽，肚子不痛了，腰也不酸了，連想拉肚子的覺也沒有了。

甚至靈發，一口氣把陳教授布置下來的任務做完一半。

這是什麼原理也不太清楚，如果擁抱能夠刺激大腦，能夠帶來靈的話，愿意再抱一次！

畢竟任務還有一半沒做完。

三個小孩中大娃和小妹沒有發現姐姐今日有什麼不對勁，他們只以為昨天姐姐休息得好，所以今天神才格外好。

可心思細膩，并且悉一切的米寶卻曉得。

如今是放假的季節，他們雖然還有繼續往上讀的準備，可是三個人到歲數了，豬草肯定得是要去打的。

反倒是宋禾，因為早早占了廣播員這個產的工作的，不需要再下地。

中午三個人回來，米寶瞅著機會跑到宋禾旁邊問：“姐姐你和小陸哥終于好上了？”

宋禾聽了他這話嘖一聲：“米寶，咱就說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難聽。”

米寶心想他心里有氣不是，早知道他昨天就不去找小陸哥了，這人無比詐，故意趁著姐姐虛弱的機會，才趁虛而的！

米寶在此刻完全忘了，是自家姐姐先占人便宜這件事。

宋禾拍拍他肩膀，道：“你小陸哥馬上要離開了，真的。”

米寶一激靈：“他去哪兒啊？”

宋禾搖頭：“我也不知道，估計是要平反了，然后……被招走了吧。”

米寶愣住，他頭一次聽到有人即將要平反。這是不是說明，往后大家陸陸續續都會平反，錯誤也能夠慢慢被糾正？

畢竟有一就有二，總有人能發現這些象。

可現在最要的是小陸哥的事，米寶想說人家小陸哥都要離開了，姐姐你為啥要和人家在一起？

總不能是想要個人來堵那些婆的，又不想要人來煩自己吧？

不能啊，米寶覺得姐姐不能做出這麼缺德的事兒。

米寶表有些迷幻，宋禾哪能不知道他心理想的是啥意思。

其實哪有那麼多講究，又不是木頭。這兩年和他搞了一些沒捅破窗戶紙的曖昧，說實話宋禾還這種狀態的。

可昨晚在那種氛圍中，在因為原因，腦子沒旁日清醒時，又聽到他即將平反，要離開了，自然就做出沖的事。

宋禾嘆息，晃晃水杯，再次拍拍米寶的肩膀：“你現在不懂，姐姐不跟你說，你往后就會懂了，到時候自然就懂得姐姐的想法。”

米寶這下真沒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抖抖上皮疙瘩：“姐姐你把你角著點吧，要不即使大娃小妹再神經大條，都得看出來你這是咋了，到時候看你怎麼應對他們！”

宋禾了，趕收起表：“你別跟他們多，要不我就說你其實早就知道了。到時候大娃小妹煩的是你可不是我。”

反正陸清淮也要離開了，宋禾覺得自己也就爽一下，以后就悄咪咪地在信紙上談，還沒人知道這件事，不要應對各種詢問，多合算啊。

這人是真不喜歡把擺在明面上說，地下總是最刺激的。

米寶：“……”

你們談，傷的卻是我？

這世上哪有這種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