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真有些難辦。

宋寧玉中午吃飯時都心不在焉的。

許久未曾面的太今日出來了,照在人上暖洋洋的。使得不人吃過飯后都坐在院子中，一邊烤著火一邊曬著太。

這個季節是農閑的季節。

上山上不了，下地下不了,只能待在家里貓冬。

張秀娟此刻就坐在火堆邊服。這服是為曉敏的閨的,這小孩兒去年出生，到現在也滿一歲了。

小姑娘一歲多時十分可,去看過一次后就恨不得待在曉敏那兒,或者把外孫抱回來養。

只是這閨人家爹媽也稀罕著呢，曉敏夫妻倆每天個不行，哪能讓抱回來。

張秀娟一腔意無法發泄，只能不停地給這小姑娘做服。

今天瞧大兒媳自從小禾走后就有些神思不屬的，似乎心里在琢磨什麼大事一般。

觀察好一陣后,忍不住好奇問：“你這是咋了，肚子里頭又在憋著啥事兒？”

宋寧玉表有些為難,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張秀娟無語：“嘖,你想說就說,吞吞吐吐的干啥呢？”

宋寧玉長長地“唉”了一聲,將宋禾說的事兒跟張秀娟說了。

說完后打心里嘆一聲：“小禾姐弟四個長了這麼大,來咱們這兒也十多年了,也該回去看看。”

宋寧玉為難就為難在幾個孩子工作的工作,讀書的讀書,怎麼騰得出時間來呢？

張秀娟皺眉：“小禾是什麼意思？”

宋寧玉：“小禾說是看看大娃幾個放假后能不能去。能去的話就趁著過年這幾天走一趟，過年那段時間剛好他們姐弟四人都能放假。”

張秀娟掰起手指數了一下：“距離年三十也就幾天的事兒了吧,小禾是不是只要再上一周班就好？”

宋寧玉：“對，大娃幾個明天再去學校考個試就。”

張秀娟也為難的思考了一會兒,最終道：“要不還是走一趟吧,說句難聽的話,其實也就這一趟的事了。”

往后小禾姐弟四個都待在平和縣，工作的工作，家的家。到時候事比現在更多，時間里現在更，哪里還能出時間來去宋家莊？

只是大兒媳這麼糾結……恐怕是自己也想去吧？

想到這種可能，張秀娟皺著眉，不懷疑地看向宋寧玉。

宋寧玉立刻坐立不安，極力穩定神態，由著婆婆打量。

“得了，我哪能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啥？”張秀娟無語，“你的事兒去和強子商量，老大的人了，我也不能再管著你倆。”

兒媳婦兒無非就是想回趟娘家，想去見見爹娘。

這真沒什麼問題，嫁到李家村來這麼久了，還真一次沒有回去過。

因為家里遠，當年說親時就說好初二不走，等到親家滿整歲大壽時再回家。

可未曾想，還沒等到親家的大壽，就發生了那麼困難的事兒。

張秀娟很早之前都想著寧玉想要回娘家一趟了，能忍到現在才提起這事兒也是不得了。

宋寧玉表徹底繃不住，一整個喜笑開。

興道：“強子指定能同意，我都跟他說起過這事兒了。而且我也得讓強子陪著去一趟，要不我們幾個人路上可不太安全。”

張秀娟點點頭：“這倒是。”有的地方壞人猖狂，你就是路過，他都敢攔你要過路費。這姑侄幾個也就兩個男孩兒，還是都沒長齊的小孩兒，真出事了能頂啥事呢？

“不過，”又說道，“大妞和石頭兩人就不要去了。這姐弟兩個暈車，去了得多大的罪。”

“！”

宋寧玉滿口應下，開心得立刻跑回房間里收拾行李。

張秀娟：“……”

這倒霉兒媳婦，上輩子指定欠了的。

宋禾回到家后，沒將這件事對幾個小孩說，打算等他們考完試后再說。

柿子樹枝頭的柿子竟然還頑強的掛著，但從特定角度看，柿子已經被啄出一個大。

宋禾今天下午沒啥事兒干，特意買了幾大張紅紙，拿出筆開始寫對聯。

如今街上可沒有對聯賣，供銷社里也只賣門神和紅紙。

可是一到過年，家家戶戶都得對聯。哪怕再窮再苦的人，都得在門上上兩行對聯。

宋禾從小就被老媽著學習筆字，別的沒學會，唯有一手字寫得還算像模像樣。

可荷花沒學過呀。

所以剛來這個年代的那兩年，對聯只能去求人家寫。那時候拿上兩個蛋或者兩個饅頭，再帶上紅紙，就能請來一副對聯。

宋禾對這個一上午就能賺到一籃子蛋的賺錢方法眼紅極了。

攢了些錢后就去買筆墨水，有空就搬張桌子放在院子里頭，在舊報紙上練字。

有時還“不小心”地把自己在練字的事兒傳播出去，等一年后，就明正大的給自家寫對聯了。

不僅如此，還給李家村的村民們寫對聯。

往常李家村的人都是去找隔壁上坪村的人幫忙寫的，偌大的李家村，從前竟然沒一個會寫筆字。

宋禾腦袋想著往事，筆下一點兒都沒耽擱，行云流水筆走龍蛇地寫下兩行對聯。

寫完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宋禾心想自己手還沒生，一點兒都沒退步。

接著，宋禾又寫了好幾個福字，剪了好幾個窗花。

春聯這時候也該掛了，準備過年去一趟河省，那就得在離家之前把屋子給收拾好。

大掃除這事麻煩，只能等到三個小孩放假后讓三個小孩一起干。對聯嘛，這會兒就先把門窗用小掃帚掃一掃，然后再擰塊布來一。

等門窗干凈晾干后，再將對聯門神和福字都給上去。

槐花巷子里頭也有幾戶人家也了對聯，白茫茫中幾片紅，看著就無比熱鬧。

“呦，呦呦呦！”

突然，隔壁王大娘邊啃著南瓜子，邊向宋禾走了過來。

瞪著大眼睛，震驚道：“小禾同志，這你自己寫的？”

宋禾站在一個小板凳上，舉手著對聯，點點頭應了一句。

王大娘把里瓜子殼吐地上，看著對聯上的字迫不及待道：“小禾同志能不能也幫我家寫一副。”

還不等宋禾回應，王大娘就著聲音道：“紅紙我出，我給你兩個蛋。”

宋禾似乎是為難了一會兒，然后點了點頭：“也，那我現在就給您寫？”

王大娘趕同意，快步小跑回家拿紅紙去。

他們槐花巷子可沒人會寫對聯，平時都要去隔壁兩條街的杜家找杜老頭寫。

那個老頭仗著會寫筆字，每到逢年過節之時就擺個桌子在門口，沒帶兩個蛋去才不正眼瞧你呢。

關鍵他寫的字瘦的，瞧著一點兒都沒有福氣。你要是想讓他寫得別那麼瘦，王老頭會給你一個白眼，甚至都不給你寫。

要不是往常都在他那寫慣了，他又離槐花巷子最近，王大娘也不在他那里寫。

剛剛王大娘就被宋禾的字給驚到。

是不會寫筆字，但不代表他就不知道好壞。沒吃過豬，難道還沒看過豬跑嗎？

別的都不要求，就想要對聯寫的有福氣一些。那個字啊圓潤胖乎一點，瘦的哪能招來財呢！

而且宋禾那字也容易看懂，有幾個人寫字看半天都不曉得在寫些什麼。你要是問了，人家還能給你個白眼，說什麼“草書都不曉得”之類的話。

有時寫完了還要讓你拿一張紅紙，說免費給你再寫一副……

敢這是把他們的紅紙拿去練字呢！

王大娘拿著紅紙來到宋禾家，里頭規規整整的，一看就是個會過日子的人。

宋禾把紅紙擺放在桌子上：“大娘有想寫的對聯沒？”

王大娘想了想，家啥都不缺，就缺文化。于是笑笑道：“寫個有文化一些的對聯就好。”

宋禾：“……”

“。”

說著，宋禾就在紅紙上寫下兩行字：春風楊柳晚秋條，六億神州盡舜堯。

“這、這啥意思啊？”王大娘好奇問。

宋禾笑笑：“就是說春天到了，主席的詩詞。”

王大娘一聽直拍掌：“這行，我就要這個了！”

臉上洋溢出喜悅之，等墨水稍微干點后，小心翼翼地拿起對聯快步走回家中。

走到門口還突然回頭說一聲：“小禾你就在家待著，我去給你宣傳宣傳。”

王大娘不愧是整個槐花巷子里的事事通，沒過一會兒，宋禾家就多了許多排隊要對聯的人。

旁邊籃子上的蛋也在快速增多，都冒出一個小尖出來。

這個對聯宋禾一直寫到傍晚，手都酸得都快抬不時，終于可以收攤子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換了兩籃子蛋，得有五十來個，完全夠們姐弟四人過年了。

大娃三人剛進槐花巷子時，就見到好些人家門口都著自家姐姐的筆跡。

小妹忍不住笑出聲：“估著得有好幾個蛋了。”

們家一到過年，蛋就可以不要買。因為姐姐寫的對聯完全可以把蛋換足。

小妹真覺得姐姐十分神奇，總是會隔三差五一手他們都意想不到的技能。常常夸自己聰明，可小妹覺得姐姐才最聰明。

哪有人能像姐姐一樣自學筆字，學一年就比那些學了三四年的人要好。

姐姐那手筆字不管是李家村還是到公社都十分歡迎，如今來了縣城依舊如此。

三個小孩兒背著書包匆匆跑回家里，果然看到兩籃子的蛋。

因為明兒要考試，所以三個孩子今天得去學校復習。

宋禾累得癱倒在椅子上，揮揮手道：“做飯去，我今兒手可沒力氣。”

“好嘞！”大娃丟下書包，是推著小妹和米寶一起進廚房。

宋禾瞧著人走后，又休息了一會兒，然后把一副對聯和幾個窗花放在一個包裹中。

這個包裹是要寄給陸清淮的。

上次寫給陸清淮的信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收到，信中宋禾還問了他那里能不能收到包裹。原本是打算如果他能收包裹的話，就寄一些東西給他過年。

但他一直沒回信，搞得宋禾對于要不要寄東西去猶豫了許久。

最終還是想著寄些去算了，一想到他一個人過春節就有點兒可憐。

宋禾怕不能接收又給退回來，于是只寄了一些醬，還有大娃前幾日做的山楂糕和豬脯。

現在就期盼大娃沒發現家里這麼多食都消失了，要不然肯定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包裹整理完后，宋禾打算明兒中午再去將包裹給寄出去。

冬日天黑的很快，晚上吃過晚飯，早早就躺到床上睡覺。

而千里之外的陸清淮再次陷失眠。

他今天剛收到宋禾的信，這會兒就坐在臺燈底下，把信翻來覆去看個不停。

陸清淮耳漸紅，角忍不住微微上揚。明明都快凌晨了，他卻興個不行。

好可啊……

陸清淮又瞄一眼結尾的小人。

只見信件結尾，有個笑得跟個太似的姑娘擁抱著一個男孩。

他不想起自己走之前的每次擁抱，全似乎都快要沸騰了，心中無比想念。

陸清淮跟宋禾說得最多的是生活上的瑣事，宋禾信里寫得最多的也是生活瑣事。

比如說摘了幾個柿子，可那柿子總沒米寶摘的甜。嘗試著做了幾次鍋，鍋卻總是糊了底，最終還得大娃來搶救。又說了小妹老想著和睡一張床，經常半夜跑到自己床上。可是等天氣更冷后，自己想和小妹睡一張床，小妹卻不愿意了……

陸清淮看到宋禾抱怨說自己腳在冬天時容易冰，一小妹小妹就躲開，一點兒都不讓時就想著……若是他在，肯定不會讓宋禾腳冰的。

想著想著，也不知道想到什麼，陸清淮臉蛋莫名其妙的就更紅了。

他小心翼翼將信塞到信封中，又正兒八經放到枕頭底下。過了好一會兒，困意漸漸襲來，他才睡了過去。

三天后，陸清淮再去寄信時，便到調侃。

小蒙笑嘻嘻道：“小陸同志又來了，這一封信品味了不天吧？”

陸清淮已經私底下臉紅過許多次了，這會兒便一臉淡定。

他把信件給小蒙，小蒙是駐扎在這里的軍人，負責幫他們寄信收信。

小蒙接過信件，臉上就一臉了然：“我說你怎麼過了三天才來寄信，原來信封這麼厚呢。”

陸清淮清咳兩聲，匆匆嗯了兩句后，轉離開。

“嘿瞧見沒，臉紅了！”小蒙指著陸清淮的背影，轉頭對戰友說道。

他忍不住笑出聲：“這還真是難，我看這小陸和他對象的信都看得臉皮發紅，兩人明顯還熱乎著呢……唉，想見一面可難。”

小蒙嘆兩聲，又和旁邊幾人開始檢查信件中有無違消息。

另一邊，宋禾開始了過年前最后幾天的班。

梁慧說到做到，還真就和宋禾搭班了。

宋禾將小孩從家長手里一個個接過來，然后安排他們坐到教室中去。

梁慧就發現對付小孩有一手，明明沒怎麼上課，可小孩就是對宋禾親熱。

比如許多小孩看到，都會驚喜地一聲“小禾老師”，隨后還會問宋禾今兒是不是帶著他們，如果一聽是，那就會高興得蹦起來。

同樣的，還有宋禾和家長的關系也很好。

好多家長都會對宋禾笑，有的點點頭，有的還特意說兩句話。

梁慧有點迷。

之前從來沒和宋禾搭過班，還真不知道和自己的差別。

宋禾從接到第一個小孩時，給人的覺就有點兒不一樣。

梁慧覺得宋禾這人平日別看臉上帶笑，別人有事找也客客氣氣地幫忙，其實格冷淡極了。

好像太過溫和，所以讓梁慧覺得有點假。

但此刻宋禾上又充滿一親和的勁兒，跟所有小孩說話時都活力滿滿很是親切。

這很矛盾，梁慧覺得自己還得再觀察觀察。

不過除了這些外，梁慧還發現宋禾有一個細節值得學習。

那就是宋禾從家長手里接過孩子，觀察完孩子上有無帶違品后，會仔細看小孩手上的指甲，若是太長了，就會提醒家長一聲。

而且總是會順口問一句小孩有沒有不舒服。問的時候家長也不生氣，因為后頭還會跟上一句“如果不舒服的話我們今天可以重點觀察著孩子”。

這時候，有些家長就會把昨兒小孩鬧肚子，或者有些發涼咳嗽的事兒說了，宋禾回去后也會拿個本子記下。

梁慧很驚訝，真沒想到這一點，于是趕也拿本子把這項工作給記下。

往常覺得自己和宋禾雖然有差距，但肯定沒差多。

自己要是把短板補回來，也不是不能和競爭一二。

但今天卻發現了自己在帶小孩上，短時間還真是難以達到宋禾這種水平。

今天中午不到五分鐘就能讓小孩乖乖躺床上睡覺，還有小孩爭著想讓宋禾抱著睡覺。

下午戶外活時，連平時最難搞的舟舟都愿意跟著宋禾一塊兒爬漁網，這是讓最震驚的。

短短一天的時間，梁慧本子從字跡整齊到字跡凌。從還會標注“第一點”“第二點”，到直接一路寫下去。

到最后，寫滿整張紙，甚至還要寫第二張紙。

晚上復盤今天一天的工作時，收獲頗多，許多事都想通了。可想來想去，依舊不懂得小孩為啥都這麼喜歡宋禾？

可第二日，好像就得到了答案。

“小孩呢，其實都很敏。他們最能看出來你這個老師好不好欺負，好不好糊弄，甚至能覺出來你喜不喜歡他。”

宋禾在課堂上慢慢說道，梁慧站在門外靜靜聽著。

“師是個工作，可這又是個和絕大多數工作不同的工作。因為你打道的對象是孩子，你要是想把工作做好，就得花心思去對待小孩。”

“想把任何工作做到極致，熱不可或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