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淮家的房間確實多,幾人整整打掃到傍晚，才把整座屋子給打掃完。

能用到的房間基本只有兩三間，宋禾也不曉得單位為啥會如此大方，分給陸清淮這麼一套大房。

“你說為啥啊？”宋禾好奇問。

陸清淮手把臉上灰塵一抹：“不為啥,更多的是給我下放的補償。”

分房的那位同志是他母親的朋友,他母親估著是曉得他這十多年的事兒了,所以才分了這麼一大套房子給他。

陸清淮了解過,這座房子有兩進，其中有一進曾經在他母親名下，后來充公,又轉手給了他,這或許就是對他的補償。

不過沒明說，陸清淮便也沒問。

的想法很明顯,就是不想讓他再去打擾的生活。這座房子,也只不過是一時愧疚給了他,讓自己心安。

他們母子多年未見，陸清淮都不確定若是再見面,他們還能不能認出彼此。

世上父母千千萬,有一對不喜自己孩子的也很正常。

陸清淮從小就能想得開，他自己這種況,若不想開點,得把自己給憋屈死。

宋禾不曉得其中還有這麼多道道，心中認為陸清淮前幾年做的事兒應該是個大事，要不也不能分這麼大的房子啊。

不過房子大是大,里頭卻十分空曠。

陸清淮解釋：“我剛過戶來時就是這樣了,只有主屋和兩個廂房有家,其他房間都沒有。”

宋禾皺眉：“連爐子都沒有,冬天可咋辦，還得去買呢？”

廚房中甚至沒有鍋，可見陸清淮在首都時一直在吃食堂，從沒在家開火做過飯。

陸清淮笑笑：“你別擔心，前陣子街道說要拉暖氣了，往后冬天肯定會暖和些。”

宋禾驚訝，有些心：“是大六零嗎？”

“你知道？”陸清淮點頭，“就是這個，而且后頭院子正房里有炕，再不濟咱們搬到那兒，燒炕也行。到時候外頭下著雪，房間中暖暖和和的，你再也別怕凍腳了。”

宋禾被他一說有些期待。

是個怕熱又怕冷的，上輩子每到大暑天時，就得躲到空調房中，等閑不出空調房。到了大冷天，就跟著家里老人搬到南方海邊去。海邊溫暖如春，舒服得不行。

就算因為上學而沒去南方過冬，也得時刻抱著暖手袋，放學后就跑回家中或者跑回宿舍，然后打開空調。

可來到這個年代，冷熱都得靠自己扛，所以曉得有暖氣后，就起了來首都過冬的想法。

因為家里什麼都沒有，宋禾還得拉著陸清淮一塊兒去外邊購。

買的東西估計很多，小妹兩人也被宋禾給帶上了。

路過供銷社，宋禾轉頭“工業票有嗎？”

陸清淮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紀思華就趕忙舉手：“我有我有！”

說著就想從兜里掏，宋禾趕拒絕：“哪能要你的，他有。”

陸清淮：“對，我這幾年的票證一次補發下來，你可以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宋禾羨慕了：“好幾年的，一口氣補發？”

“對。”

小妹好奇：“連錢也是？”

陸清淮再次點頭：“對，而且之前我們也有補，工作的地方封閉，平常用不到錢。”

宋禾一聽就放心了，看著供銷社里頭的東西，拳掌，蠢蠢。

“這個鐵鍋大小合適，得拿兩個。”吩咐說。

家里廚房有兩個灶坑，平常一個炒菜，另一個就燒水。夏天的時候燒水鍋是沒什麼作用，可一到冬天，有兩個鍋就方便許多。

他們先把鍋給買了，然后小妹和紀思華一人拎一個，把鍋先拎回家中。

宋禾繼續在供銷社里轉悠著，炭火爐子，陶爐，還有各種碗筷，該買的都買了。

供銷社售貨員有些驚訝：“這是搬家呢，買這麼多東西，得花不錢啊。”

宋禾笑笑：“就是搬家，家里一個東西都沒有，花再多錢也得補齊啊。”

售貨員點點頭，似是無意道：“這話倒是。不過像你這種況可以去看看我們倉庫里的殘次品，倒是能省下一筆錢。”

宋禾不笑出聲，低聲說：“這地方我能去嗎？”

如今資多俏啊？殘次品雖然降不了多價，可卻不要票，所以許多人都愿意買殘次品。

不過殘次品并非那麼好買的，本就不多見。如果有的話，那就廠里員工購一次，供銷社員工購一次，各種親戚購一次……

就這，還能剩得下多？

那位售貨員也突然笑了：“同志，我就是想問問你，你上這服是不是自己做的？”

宋禾懂了：“是我自己做的，咋啦，你覺得好看想向我買一件？”

售貨員點點頭，輕聲道：“不過我也不給你錢，我帶你進去逛逛。”

宋禾心：“這會出事兒嗎？”

售貨員“嗐”一聲：“放心，這哪能出事兒？殘次品我們放在部賣，你就說你是我姐，大家伙都這樣干，沒關系的。”

“不是。”宋禾得問清楚，“領導會不會追究呢，我可怕麻煩。”

“不會不會，跟我來吧，主任是我老叔，親老叔，我不怕他……”

售貨員孟佩蘭，干部家庭出生，從小到大沒挨過凍沒挨過，兜里不缺錢，就喜歡好看的服。

孟佩蘭一個勁兒地盯著宋禾上服看，甚至還指點說：“我覺得你這件服鮮亮點會更好看，不過這樣也，嘖，就是普通了。”

宋禾點頭認同：“這時候，哪敢用這麼鮮艷的布料？”

“也是。”

說著，孟佩蘭便和同事打聲招呼，然后給他們介紹說：“這是我姐，帶來買點東西。”

同事們哪能不懂啊，哪是什麼姐姐，不過大家都這樣干過。

陸清淮還在外頭，他要站在門口等著小妹和紀思華，宋禾自己先進來買了。

這個小倉庫中的東西著實不算，最多的還得是各種布料。

宋禾拿了幾條串的毯，這個毯十分厚實，在冬天可以當褥子用。

孟佩蘭推薦：“瞧瞧這個毯，這是昨兒來的，除了串外，厚度沒問題，毯料子的質量也沒問題！”

不過丑是真的丑，孟佩蘭媽說要買幾床回去，可這玩意兒看不上，本來花就不好看，串后更就不好看了。

不喜歡，宋禾卻喜歡！

這料子暖和，等以后去上大學了可以用，家里好多人都得上大學呢。

宋禾心中數著，自己一個，大娃一個，米寶一個，還有姑姑家的大妞和石頭，他們都得考大學。

大妞和石頭如今也畢業了，回到李家村中，在竹蓀烘干室里干活。

他們姐弟的績一般，大妞還好些，只比大娃幾人大一歲，從小跟著大娃他們一塊上學。

大娃幾個看大妞績低了，或者說不學習了，總是會拉一把，是著大妞好好聽課。

好長一段時間里大妞和小妹坐一塊，小妹愣是把績帶到了年段前十。

石頭就不了，石頭這孩子有些憨，做事還慢吞吞，仿佛火燒眉了都不著急。

他讀書時總共留級了三次，小學一次初中一次高中一次，最終順利畢業。

宋禾這兩年也有囑咐大娃和米寶多拉著姐弟倆學習，這樣等高考恢復后，也讓兩人去拼一把，只要能考上一所大專，往后的人生路也算是明一半了唄。

仔細挑選一番，足足拿了五床毯。

孟佩蘭咂舌：“姐啊，這個可沒降多價，你真要這麼多？”

宋禾點點頭，苦惱道：“我家人多，買不到棉花買毯也不錯。”

孟佩蘭哈哈笑：“你這話說的，棉花倒是好，買毯還更不好買。”

說著，就幫把這些毯給包起來。

宋禾又挑了些布料，做服是做不了，但可以拿去做被套做窗簾。

孟佩蘭瞧是不缺錢的，干脆說：“還有個好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宋禾連忙問：“什麼？”

孟佩蘭起，帶來到另外一個小房子：“這是紉機，新的不過壞了，你若是要得拉回去自己修。”

宋禾謹慎：“這個東西可跟毯不一樣，能修的話你們為啥不要？”

孟佩蘭笑笑：“因為它錢是了點，但還是要票。”

有了票誰還稀得降價買殘次品啊，多添點錢買個完好無損的不是更好嗎？

宋禾搖搖頭：“這我不買，我要買肯定也買新的。不過旁邊這些罐子，瞧著像是缺蓋的。”

孟佩蘭瞟了一眼：“對，瓷的東西就是容易碎，這些蓋子全碎了，賣出去也不好賣。”

宋禾：“那我要四個。”尋思著這些罐子拿來裝調味料好的。

買完東西，剛巧小妹兩人也到了。

這兩人有經驗，也不知從誰家借了一個木板車來，一口氣就把所有的東西都給拉回家。

宋禾出門時臉上表都是疼的，這次確實花了不錢。

走后，孟佩蘭也歡喜。

別以為殘次品就賣得出去，找個不跟你講價的人消消庫存可再好不過了。

平常來買殘次品的，總是要跟你磨皮子，他們殘次品賣多錢也是有要求的，賣低了得被批評啊！

大方歸大方，愿意帶宋禾去倉庫，未嘗沒有自己小心思在。

另一邊，宋禾剛離開供銷社的范圍，臉上表就變了，吐槽道：“剛剛那人指定覺得我是大羊。”

陸清淮笑了：“那你還乖乖讓坑？”

宋禾輕聲說道：“因為我想坑回來。”

小妹湊過頭：“怎麼個坑法？”

宋禾神不語。

放長線，釣大魚……

供銷社嘛，總是要求殘次品得賣出去，而且價格方面也有要求。

那位小孟估計就是看買東西干脆利落，這才想讓清一波這些部人員親戚們都不要的東西。

因為親戚會講價，反而讓他們為難，所以像宋禾這種人才是最好的。

那個小孟才幾歲，宋禾這幾年天天跟那些十七八歲的學生打道，哪能看不出來這個階段的學生心中在想些什麼。

覺得宋禾容易坑，宋禾也覺得容易坑。

回到家后，他們趁著最后的天，把所有東西都給整理好。

陸清淮做了飯，等吃過晚飯，宋禾要和陸清淮住同一間屋子時，小妹才后知后覺地到姐姐真的結婚了。

小妹坐在院子中，呆愣說：“我姐結婚了，居然結婚了？”

紀思華：“……”

“真的，我潛意識中還沒反應過來……”小妹喃喃說道。

突然想起在河西公社的那段日子，姐姐和小陸哥是個啥關系來著？

好像，關系時好時壞來著，兩人有段時間生疏得很，所以怎麼就結婚了呢？

小妹十分不解，發現自己腦袋出現bug了，這方面的事怎麼想都想不通呢。

房間中，宋禾沒有睡覺，而是在學習。

撐著頭，聽陸清淮講課。能預計到，這幾天的生活應該都是這樣。

陸清淮用筆輕敲額頭：“別走神，恢復高考這事兒預計也就這兩三年了，再拖下去絕對不行，所以你得抓時間。”

宋禾掀起眼皮：“你怎麼知道就這兩三年了，難道還有部消息啊？”

記憶中這場高考有人預料得到，突然通知的，通知后的兩個月，在大雪紛飛的日子里，考試就開始了。

陸清淮頗有些無語：“這是能猜到的事，教育可以說的上是重中之重，可如今學校里的那些工農兵……那些學生，他們是個什麼狀態，連最簡單的初中理都不會，不但是大專的院校，就連咱們清大也有這種學生。你說說，就是讓這種學生占著教育資源，而他們又不上進的話，國家還怎麼發展？”

宋禾驚訝，看來現在還是有一部分人眼明心亮，大致能猜到高考恢復的時間。

定了定神，重新集中注意力聽講。

時間慢慢到晚上十一點，今天累了一天，明天陸清淮還得去所里上班，于是兩人就這麼“相安無事”地睡了過去。

宋禾不認床，睡得無比香甜。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吃過早飯后，家里四人有三人都得離開。

不但陸清淮要去工作，小妹和紀思華也得去學校流學習。

只有宋禾，十分輕松。

又意興盎然地在院里轉了一圈，這柱子，又那柱子。

這四合院小兩進，應該是重新涂刷換瓦修整過的，就連院子里的樹都修剪過。

院中頗為致，進了大門后就是前庭院，沒有影壁和倒座房，所以才稱它為小兩進。

前庭院四周有游廊，分正房和東西廂房，院子中又有一棵大樹和一塊土地，土地上種著小蔥和各種雜草。另外，院子中還有一個臺子，臺子頗高，爬上去可以看到胡同外邊兒景象，可以看到這片人家的房檐屋瓦。

正房兩邊左側是耳房，右側就是一個月亮門，穿過月亮門便是后院。

宋禾對四合院了解不多，只知道這小兩進四合院應該是從哪個大宅子中分割出來的，卻不曉得它屬于大宅子的哪個部分。

穿過月亮門，后頭應該是個后罩房。

不過這個后罩房并不低矮，院子中有一個水池，水池旁邊更有一棵樹木。

宋禾看過之后，又站到正院臺子上，把這附近的布局都看了看。

這附近四合院確實多，不過很多都是幾家人住在一塊，要想買的話，還得等那些下放的人回來，然后把自己的四合院收回來再說。

在這之前，倒是可以到附近走一走。

宋禾抓上兩把瓜子放口袋，然后推門出去。

胡同里聊天兒的人不，邊聊著天手上還邊干著活，一點兒都沒閑下。

他們都是本地人，看著宋禾這個陌生面孔，心中都十分好奇。

還沒等們開口說話，宋禾就找個空板凳坐著，笑了笑自來道：“嬸子們好，我住在前邊那個院子，宋禾，剛搬來不久，以后大家都是鄰居了，咱們互相幫忙，互相照顧。”

眾人：“……”

就是，們很嗎？

宋禾臉上掛著笑，一點兒都不覺得尷尬，稔地和幾個嬸子大娘聊了起來。

想要了解附近的況，甚至想要了解這一片區的況，問這些人是最好使的。

宋禾抓把瓜子給旁邊的大娘，順利地和人家搭上話，沒一會兒就聊得親親熱熱的。

“姑娘外地的吧，你往后喊我范大媽就。你剛搬來的，那座大房子就是你家的？哎呦，這可舒服了吧。我們家和你家一樣大，但里頭足足住了四戶人家！”

宋禾從善如流：“范大媽，那您家那兒四戶人每家占的房間數量一樣嗎？”

范大媽努努，嘖嘖兩聲：“哪能一樣啊，每個月都得為著這事兒吵上一架，你家爐子過界了，占了我家多地得吵上一架。我家晾桿子放到你家那邊兒去了，也得吵上一架。就這還沒完，家里小孩要是大半夜哭起來，整個院子里頭的人都不安生！”

宋禾聽的十分認真，這種態度大大取悅了范大媽。

覺得這丫頭不錯，你在說話時人家也不打斷，頭還一點一點的，讓人說著很有就。

范大媽不拉著的手，開始朝著宋禾說說東家長和西家短。

“……不單我們院兒是這樣，其他院兒更是這樣！一個院兒里邊住七八戶人家的都有呢！不過……”

用手悄悄遮住，湊近宋禾：“不過那些人都是之前搬來的，看到那個院子沒，從前那里住著陳家。這家在往年是做生意的，家里養著不仆人。陳家有眼力勁兒，當時見風向不對就把家里仆人給散了，還給足了錢。可你說說，那些仆人倒是反手把陳家舉報上去，等陳家下放后，仆人住了進去，當家做主了！”

范大媽說完翻了個白眼，似乎對那個院子的人十分不屑。

們是老居民，當年過陳家不恩惠。陳家在做人方面是沒得說的，不但對他們這些鄰居頗為照顧，對那些仆人也是寬容大度。

結果呢，陳家在被□□時，那些仆人沖上去一人一腳，又是吐口水又是朝他們撒尿，讓人看了都覺得惡心。

帶頭鬧得最兇的那個仆人，當初孩子生病時，還是陳家送他孩子上醫院，花錢給他孩子治病的。

“不過陳家下人里多數還是記恩的，也就幾個人跳得高，把房子拿到手后，也不知是街道看不慣這些人還是咋地，反正只要胡同有進人都往這家安排，所以一個院子里才住了七八家人，進去后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轉還困難極了。”

宋禾邊聽邊點頭，并沒發表什麼意見。

不是當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不能妄加評判。

范大媽還就需要這樣的八卦輸出對象，一上午的時間，拉著宋禾說了個口干舌燥。

“哎呦！都這個點了啊，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回去做飯，有空再說。”說著，范大媽匆匆離開。

宋禾尋思著陸清淮他們也沒回來吃飯，于是干脆到外頭的國營飯店吃一頓，試了一下陸清淮說過的正宗沙茶面。

嗯，確實比做的要好吃許多。

吃過飯后，宋禾就在附近逛悠一大圈，功找到好幾家目標房子后，才回到家中。

要找的房子，大多是戶主被下放后的房子。這種房子到時候戶主把它能收回來，產權方面沒什麼問題，他們也更愿意售賣。

不過目標總不能局限在這條胡同里。

于是接下來的三天，只要他們出門了，宋禾就到逛，到看房子。

經過三天的時間，總算把這片區的結構給搞悉了，也把這片區和后世對上號了。

就是功課落下許多，每天晚上陸清淮布置的作業都沒有完，把陸清淮氣得扶額。

“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

宋禾著口，認真對陸清淮說道。

陸清淮不相信：“你昨兒就這麼說了，昨天作業沒完的時候，也說是最后一次。”

宋禾頓了頓：“我要是再騙你，我、我……”

真的狠不下心發誓！

“你今年接下來的日子里別吃冰棒。”陸清淮替說了。

宋禾思考片刻：“！”

接下來的幾天確實沒什麼事干，只用了短短一天的時間，就把前幾天落下的功課補齊，白天時甚至拉著難得在家的小妹問問題，這讓陸清淮有些刮目相看。

晚上時，他們四人坐在飯桌上，暖黃的燈和稍稍清涼的微風讓人覺得愜意無比。

宋禾耳朵，死活聽不懂這三人在爭論些什麼，面紅耳赤了都。

托腮聽了一耳朵的宇稱不守恒定律，最終還是低頭看自己的拋線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