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是寂靜的》

喻言時/文

2020.10.21

首發晉江文學城

“天底下的溫有十分，八分在神，兩分在世人。”

“他呢？”

“他是一面湖水，他是溫本。只要有他，哪怕一點點就好。”【注】

-

楔子

六月底，青陵的氣溫直線攀升，一下子竄到了38度。

午后太毒辣地可怕，燥熱無風，整座城市仿佛悶在蒸籠里，連空氣都凝滯了，停止了流淌。

最后一門考試《藥理學》，初羨坐在倒數第二排，筆疾書。

距離卷還有半個小時，順利寫完了整張試卷。

期末考試，任課老師一般都不會太為難學生，題目出得很簡單。

論起天賦，初羨這姑娘真心不怎麼樣。貴在勤刻苦，提前半個月就復習了相關知識點。試卷上這些題本難不倒。

麻溜寫完試卷，把試卷在桌子上攤開，踢了踢后桌昏昏睡的舒意禾，“禾兒，開工了！”

考場座位是按學號排的，兩個姑娘學號連在一起，自然坐在前后桌。

到桌腳震，舒意禾懶洋洋地掀開眼皮，打了個哈欠，提起筆開始抄試卷。

花了幾分鐘抄完，留了兩道主觀題沒寫。舒小姐懶得要命，算算有六十分了，也就不愿再多寫了。又不爭優秀，不掛科就行。

見舒意禾抄好了，初羨背上包，直接卷。

頭發花白的監考老師看一眼手機，頓時擰起眉，“還沒到卷時間。”

初羨把試卷往講臺桌一放，當即就說：“老師，我要趕車，不然回不了家了。”

監考老師：“……”

監考老師面不滿，皺眉反問：“考試重要還是回家重要？”

初羨平靜地答：“回家重要。”

監考老師：“……”

話一說完，孩形一閃，徑直出了教室，留下監考老師一臉錯愕。

初羨從主教樓出來，直奔宿舍拿行李。

偌大的校園空冷清，全然不復往日熱鬧。

別的學院前兩天就放假了，唯獨醫學院拖得最晚，今天才考完最后一門。

在A大最苦的就是醫學院的學生，放假永遠墊底。

拿了行李，不敢耽擱，徑直去了A大北門。

這麼點距離，沒走兩步路，初羨就被悶出一汗。

這鬼天氣實在是太熱了，簡直讓人無力吐槽。

青陵這幾年功躋火爐城市之列，夏天是一年塞一年的熱。

站在公車站臺等直達青陵火車站的45路公車。

除了初羨，這個點站臺上空無一人，冷清的過分。

炎炎夏日，道路兩側的梧桐樹都蔫蔫的，寬大的葉片趴趴地橫在樹上，毫無神，早已失去了往日生機。

熱辣辣的暑氣一陣接一陣，迎面襲來，初羨雙頰通紅，鼻尖冒汗，整個人都要快被蒸發掉了。手里拿一頂遮帽拼命往臉上扇風。

那麼點風，全然就是心理安。

只想公車趕來，好吹吹車里的冷氣。

天這麼熱，不止人疲乏無力，口也得厲害。

剛才出校門的時候忘記買瓶冰礦泉水了。

此時此刻要想讓頂著大太折回去買瓶水，肯定是不愿意的。

45路公車今天也不知怎麼回事，久久不來。初羨等得心浮氣躁，眼神漫無目的地四逡巡，掃了好幾圈，發現角落里停了一輛白的凱迪拉克。

車型朗低調，車悄悄在大片濃下，細碎的穿枝葉的隙掉落在車前，影漂浮。

車里坐了個年輕的男人。車窗閉，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毫不在意，迅速移開目。

繼續百無聊賴等車，手里著手機，眼神一刻都沒停下來，胡打量。

遠幾個環衛工人正躲在樹蔭底下納涼，一橙工作服尤其顯眼，聊天的聊天，睡覺的睡覺。

路上偶有幾個行人騎電車經過，個個神匆匆，后仿佛有人在追趕。

深陷人間煙火，喜歡看蕓蕓眾生，看這人世百態。

不遠，五米不到的距離，靜悄悄地擺著一只心冰柜，遮傘碩大，遮擋住天空烈日炙烤。

初羨瞬間眼神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忙大踏步朝它走去。

***

傅枳實正坐在車里接電話。電話是他家老爺子打來的。

由于底下人疏忽，仁和堂一個項目出了點問題。老爺子正在氣頭上，電話一進來就劈頭蓋臉直訓，半點都不兜著。

他好脾氣地著，一句話都沒吱聲。

他爺爺年近八十，近來總是偏高，家里人誰都不敢惹他。要是罵他一通能讓老爺子消氣，他也認了。

訓了十來分鐘，老爺子才解氣，忙不迭掛了電話。

傅枳實往中控臺扔了手機，心深只覺得無力，憋悶得慌。

游走生意場非他所長，教書育人才是他所喜歡的。一個不懂生意經的人卻要肩負偌大的家業，難免力不從心。接手仁和堂以來，哪怕他事事上心，殫竭慮，可惜很多時候依然做不好。

他沒急著離開，在車里靜坐片刻，好解解憋悶的壞緒。

路旁梧桐樹拔健碩，篩下片片濃，蟬鳴聒噪，不絕如縷。

一個心冰柜安靜地立在角落里，遮傘橫在天際，蓋住一方小天地，看不見頭頂日頭毒辣。

近年來青陵的大街小巷也相繼推出了這種心冰柜，里面放上礦泉水和冷飲，供一些需要的人（環衛工、外賣小哥、快遞小哥、警等）免費飲用。

這是一座城市的溫所在。

而此刻，一個穿白牛仔背帶的小姑娘立在心冰柜前，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囫圇喝了兩口。

齊耳短發，娃娃臉，眉眼稚氣。

這孩子年了嗎？

腳邊那只藏藍巨無霸行李箱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瘦瘦小小的丫頭片子，能拎得起這麼大的行李箱？

小姑娘拿了水也沒見立即離開，而是對著冰柜前的幾行標語出神。

那標語是碩大的紅字，格外顯眼。從傅枳實這個角度居然也能看得清楚。

【供環衛工人、外賣小哥、快遞小哥、通警察等有需要的人士免費飲用。】

片刻以后，小姑娘拖著那只巨無霸的行李箱匆忙離開。

不經意闖視線的一幕，開始得突然，結束得同樣匆忙。

傅枳實像是看了一場免費的天電影。要說多有意思也不見得，不過好像能解他的煩悶。

他迅速收回目，正打算發車子回家。誰知老爺子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他下意識頭皮一，不不愿地接起，“喂，您老還有什麼吩咐？”

老爺子這次倒不是來訓他的，而是聽取他意見的。

祖孫倆不不慢聊了十來分鐘才結束通話。

就這十來分鐘，手機后蓋都變得燙手起來，著他的手掌心。

再抬頭，過一方明的擋風玻璃，傅枳實又再次見到了剛才那個小姑娘。

又一次回到了心冰柜前，手里拎一只白塑料袋，里面裝了三瓶礦泉水。

應該是趕時間，著急忙慌把手里的礦泉水放進心冰柜。然后拉上行李箱狂奔回公站臺。

正在此時，一輛45路公車適時停在站臺旁，小姑娘吃力地把行李箱拎上車。

車門迅速合上，慢吞吞駛離站臺。

這是2018年6月29日，星期五，傅枳實第一次見到初羨，隔著擋風玻璃，匆匆一眼。

他們的故事從這里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