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味中藥

話音未落傅枳實就帶初羨閃闖進了后門，作簡直不要太麻利。

一扇門隔開外，暫時安全了。

傅枳實見狀方松開初羨的胳膊。

“師兄，剛那是您爺爺嗎？”

“是的，老爺子一逮住機會就訓我，趁早開溜。”

初羨：“……”

忍俊不，咧出兩顆小虎牙，略帶嬰兒的小臉笑容明艷。

男人的角微微揚起，笑意明顯，“是不是沒想到你師兄也有被訓的時候？”

“嗯。”

“誰都是孩子長起來的，熊孩子總有一兩個怕的長輩，我打小就怕我爺爺。”

傅家將“兒子窮養，兒富養”這一傳統貫徹到底。老爺子對孫傅婧嫻那一個寵，從小摘星星摘月亮，有求必應。不想學醫就不學，開開心心地學了法。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男人，全家集反對，老爺子給撐腰，愣是歡歡喜喜把婚禮給辦了。

到了傅枳實這里，自小該打打該罵罵，毫不會心慈手，一言不合就家法伺候。他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是時不時就被老爺子訓得大氣都不敢出。

小姑娘面擔憂，“您這樣公然開溜，老先生豈不更生氣？”

“他老人家沒訓到我就會去訓我爸，總不會讓他閑著。”

初羨：“……”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坑爹一把好手？

后門一出來就是一條僻靜的長廊，里別有天。長廊頂部常春藤布，翠綠蔥郁的藤蔓相互糾纏不休，有幾靜悄悄地垂落下來，橫亙在人眼前，擋住了去路。

在這凜凜寒冬給人們送來無數綠意，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長廊綿延向前，連著一個很大的院子。

雨天，即使是在室外，線也嚴重不足。屋檐下幾盞照明燈昏昏亮起來，遠遠照著院子里花花草草。主人家勤，種了一大堆，應該都是些中藥。

書上看到的和真實植相差巨大，初羨也就勉強能認出幾樣，大多數都分辨不出。

小姑娘面驚喜，“師兄，這些都您種的啊？”

傅枳實負手站在側，語調不疾不徐反問一句：“你覺得我有這閑工夫？”

初羨：“……”

“都是我爺爺種的，這些藥可都是他的寶貝。”

“老先生可真勤。”

“我爺爺生平最鼓搗這些草藥。今天下雨，等晴天你再來看，整個院子都曬滿藥材，老爺子隨手拈起一把就查醫館的實習生，答上來了最好，要是答不上來就乖乖回去抄醫書。”

初羨：“……”

初羨在腦海里設想一下傅枳實口中的場景就覺得刺激。還好不是傅老先生的學生，不然肯定天天抄醫書抄到手。

往院子里囫圇掃了一遍，其中最惹眼的莫過于角落里那片植，枝葉茂，葉濃郁，質地頗厚，翼葉倒卵形，基部狹尖。小小的扁圓形果實在枝葉間，有青有黃，斑駁相間。

初羨有些好奇，不自覺停下腳步，俯仔細觀察起來，覺得眼，又有些不確定。

住一顆青的小果子，揚起聲線，“師兄，您看這是不是枳實？”

傅枳實順著小姑娘的視線過去，“看不出來還有眼力的，這就是枳實。”

這是初羨第一次見到活的枳實植。腦海里那些悉的句子涌現而至，幾乎下意識就口而出——

“苦，辛，微酸，微溫，歸脾，胃經。主治積滯停，滿脹痛，結，胃下垂……”【注】

傅枳實莞爾一笑，“看來還是背了幾本醫書的。”

初羨問：“您的名字是傅老先生取的吧？”

他“嗯”一聲，公然吐槽老爺子的做法，“要取中藥名，也不知道取個好聽點的。”

初羨：“……”

“那您覺得哪些中藥名好聽？”

“紫蘇就不錯，聽過一個何蘇葉。”

初羨：“……”

想不到這位傅師兄還接地氣，居然都知道小言男主角的名字。

“老先生一定對您寄予厚，您也沒讓他失。”初羨忍不住嘆。

“失不失我不知道，反正從小到大除了去A大教書，我就沒做過自己的主。”

作為仁和堂的繼承人，家里人早早的就將路替他鋪好了，他只需要順著這條軌跡一直往前走，按部就班地長，然后學醫，從醫，結婚，生子。再然后他的下一代也會延續他的老路，如此反復，一代又一代。

他喜不喜歡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合適。在長輩眼里，合適的就是最好的。

是啊，傅枳實生在杏林世家，從出生就注定了要走上從醫這條路，他別無選擇。

肩上背負了家族的使命，想必以后的婚姻也不能全由自己做主。這是不是也是另一種憾？

原來書上說的都是真的，每個年人的生活都是一碗苦丁茶，苦味是生命的底。

可是初羨又何嘗不是這樣，學中醫這條路跟傅枳實一樣，同樣沒得選擇。

傅枳實轉頭看，眸明亮，“你干嘛學中醫？”

“我沒得選。”孩弱弱一笑，眼神黯淡落寞。

男人挑眉一笑，自顧開玩笑，“難不你家也有醫館繼承？”

“小時候看多了《本草綱目》，覺得特神奇，長大了就想學中醫。”

“真話？”

“真話。”

他怎麼這麼不信呢？

——

傅枳實的車是一輛白的凱迪拉克，牌子低調，車型也同樣低調。大概之前有老師這層份束縛，車子都不能太張揚。

初羨本想坐后座，可傅枳實直接給開了副駕的門。沒得選擇，道一聲謝后彎鉆了進去。

車里飾簡約，沒任何花里胡哨的裝飾，符合男人簡單直白的審。

車空間寬敞，小姑娘瘦瘦小小一只，坐在副駕上還真有點像小學生。

規規矩矩坐著，書包放在雙上，手指無意識地在摳拉鏈上的鑰匙扣。

那個鑰匙扣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掛鉤那里眼可見地布了一層淡淡的紅，那是鐵銹。上面掛一只呆頭呆頭的黑猩猩，齜牙咧，有點像它的主人。

真是什麼樣的人配什麼樣的件。

傅枳實專注開車，他車技很好，速度和平穩兼顧，超車，變道信手拈來。

車廂里寂靜如常，只有兩道均勻的呼吸聲。

很多時候小姑娘都是最安靜的存在，他不開口，絕對不會主跟你說話。安靜的讓你完全不到就坐在你邊。

他覺得這點很好，他歷來就討厭話多的生，讓人片刻不得安寧。

拜他這副好皮囊所賜，在A大教書的這些年總有缺眼力見的生喜歡往他跟前湊，聒噪得讓人生厭。

“聽歌嗎？”男人驀地出聲，打破沉默。

“好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傅枳實居然放了一首《繁華之》。

悉的音律傾瀉而下，初羨就忍不住想起剛剛在醫館休息室，一個人自顧哼唱這首歌，男人猝不及防地闖，將嚇了個半死。

“你唱的不錯。”這人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初羨卻聽懂了。

赫然臉紅，“師兄，你就不要打趣我了。”

“比起我妹妹，你唱歌算好聽的。”

“師兄還有妹妹？”

“嗯，就比你大兩歲。”

說實話初羨羨慕有兄弟姐妹的，凡事有商量。不像，永遠都是一個人扛。

車子呼嘯往前開，兩側建筑倏忽而過，快得讓人本就捕捉不到。

七拐八拐上了堰山大橋。

大橋巍峨雄偉，兩側燈柱筆直，聳云霄。

來青陵讀書快八年了，初羨卻從未真正欣賞過這座聞名遐邇的大橋。

江面霧氣迷蒙，安靜地泊著兩艘渡。水天連一線，遙遙約映出小島的一角。

“檀香島去過嗎？”車靜默一瞬，男人再次出聲。

初羨聞聲下意識看向江面，水天相接一個小角躲在迷離的霧氣中，時時現。

慢吞吞的回答：“沒去過。”

“在青陵待了這麼多年連檀香島都沒去過？”

“我不太喜歡出門。”

“堰山呢？堰山總爬過吧？”

小姑娘繼續搖頭，“沒有。”

傅枳實：“……”

“那你這些年都干嘛了？盡讀書了？”

初羨的本科和研究生生涯整日都忙于生計，除了學業就是忙兼職，所謂的詩和遠方實在太過虛浮，注定不屬于這種在社會底層掙扎不休的螻蟻。

“我比較宅，不太喜歡出門。”給了個容易讓人信服的理由。

“檀香島春天的櫻花是一絕，有機會可以去看看。”

“嗯。”

“你最近哪個科室？”

“神外。”

“神外的廖主任還有幾頭發？”年輕的男人竟語出驚人。

初羨：“……”

這突然冒出的問題未免太突兀。

初羨明顯怔了怔，隔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回答：“差不多快謝頂了。”

“我當年神外，他還沒升主任，那會兒就已經有禿頭的趨勢了，還向我打聽哪家機構植發靠譜。”

初羨實在沒忍住笑了，出兩顆可的小虎牙，“廖主任鐵公一只，本舍不得花那錢，他也就上說說。”

“沒準過幾年我也禿了，不過我肯定不會像廖主任那麼小氣，我一定找一家最好的機構植發。”

初羨：“……”

原諒實在想象不出傅枳實謝頂的樣子。這麼帥氣的一張臉，要是沒了頭發，那該多違和呀！

小姑娘轉頭看他，語氣肯定，“您不會禿的。”

傅枳實抿笑，不收的安，“那可不一定，學醫的有幾個男人不禿的？”

這倒是大實話，醫生工作強度大，力與日俱增，睡眠又常年不足，很容易引起掉發。

不過還是相信傅枳實一定不會禿的。就算真沒挨過，他也是最帥的禿子。

車子快速駛離堰山大橋，初羨放在包里的手機突兀地響了，鈴聲刺耳生，刮人耳。

忙從包里掏出來，垂眸匆匆瞟一眼，趕手忙腳給掛掉了。

“怎麼不接？”傅枳實打了左轉燈，白小車迅速匯左側車道。

路牌清晰，距離第一醫院還有五百米。

初羨拽手機，輕聲細語，“是我室友，催我回去。”

很快車子停在第一醫院北門，初羨忙從車里跳下來。

“謝謝師兄送我回來，您開車回去注意安全！”乖巧道謝。

“你的傘。”他往副駕掃了掃，看到一團黃。

“哦。”忙拿起小黃鴨傘。

車門合上，傅枳實再次發車子，一溜煙開遠了。

后視鏡里他的傻師妹一不站在原地，形瘦弱又單薄，像極了一抹稀薄的剪影，好像一陣寒風吹過，都能被生生折斷。

又似乎更像懸在湖面上的那幾片浮萍，無無枝，無所依托，只能隨波逐流，飄到哪兒算哪兒。

或許拼命想生出，安定下來，可命運沒給機會。

風起青萍之末，說的是不是就是？

傅枳實捫心自問，他不也一樣嗎？這麼多年，心在流浪，從未有過歸屬。

——

初羨目送車子開遠，這才提了提書包帶子回實習生宿舍。

翻看手機通訊錄，上面顯示的一個同城的陌生號碼。號碼陌生，可背后的人卻不陌生。這個號碼已經給打了好幾次電話了，可惜每次都被給掛了。

這次照舊如此。

王妍難得逮住機會出門和男朋友約會。只有舒意禾窩在宿舍刷劇，最是清閑。

“羨羨，你回來啦！”舒意禾聽聞聲響，從簾子里探出腦袋，“我點了小火鍋你吃點吧。”

初羨卸下書包，“我還不，晚點再吃。”

把傘放在舒意禾桌上，“苗苗的傘我放你桌上了。”

誰知舒小姐卻輕飄飄地說：“我媽昨天給買了迪士尼的聯名款，這把小黃鴨看不上了，你留著用吧。”

初羨：“……”

不早說，害冒著嚴寒繞大半個堰山去找傅枳實拿傘，還因為蹩腳的開題報告被訓了一頓。

“我有傘，你下次回家給苗苗帶回去。”

“我才懶得帶，帶回去也是放在角落里堆灰，咱們宿舍就你最蘿莉，你撐這傘最好。”

初羨：“……”

初羨不敢說也不好意思撐這傘了，這麼卡哇伊，都被傅枳實公然嘲笑了。

“我先去洗服。”說完就一頭扎進臺洗服去了。

昨晚換下的臟服還堆在桶里來不及洗，得抓時間洗掉。

等洗完服，晾好，再回到寢室，居然發現那把小黃鴨傘又回到了自己桌上。

初羨揚聲問：“禾兒，這傘你真不要啦？”

舒意禾輕快的嗓音從床簾里飄出來，“我懶得給我妹拿回家了，你就留著用吧。”

初羨：“……”

枉頂著妖風繞大半個城區跑去仁和堂找傅枳實拿傘，最后發現拿了個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