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味中藥

平安夜，舒意禾的生日。

如果說投胎是門技活的話，那這位大小姐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不止投了個好胎，就連生日都是平安夜，一個充滿好祝福的日子。

舒父舒母給寶貝閨撥了一大筆生日基金，讓自己和朋友慶祝。舒小姐自然不會辜負父母的心意。拿上錢就在朵酒吧開了個大包廂，邀請了一大堆的“狐朋狗友”給自己慶生。

初羨一向不喜酒吧這種人多喧鬧的場所，可奈何舒意禾生日又不得不去。

在包廂里剛坐了五分鐘就后悔了。音樂聲震耳聾，男男十多個，個個鬼哭狼嚎。

燈紅酒綠，酒，煙草味進空氣里，煙霧四下流竄。

初羨安靜地坐在角落里當明人，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沒坐一會兒，就被耳畔的喧囂聲吵得心煩意。

壽星公眾星捧月，生日禮收到手。此刻正舉著話筒唱一首《繁華之》。

這首歌最近還火的，走哪兒都能聽到。也是初羨近期最喜歡的一首歌，這麼悠揚聽的曲調，這麼溫的歌詞，適合一個人安靜地躲在角落里聽，委實不適合在包廂唱。

簡直心疼這首歌，被舒小姐唱得面目全非，跑調都跑到了外太空。

初羨實在待不住，借口上洗手間出了包廂。

誰知舒意禾擔心走丟，趕跟了出來。

壽星公今天濃妝艷抹，穿得，黑短下一雙修長筆直的長，分外惹人目。一路上打量的男人就沒斷過。

舒意禾長了張明星臉，要是不繼承家業，跑去混娛樂圈想必也可以混得風生水起。

兩人從洗手間出來，初羨對好友說：“禾兒，里面太吵了，耳朵疼得厲害，我去外面氣。”

舒意禾知道初羨適應不了這樣的環境，能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地說：“那群人鬧起來沒完沒了，不到十二點這場子肯定散不了，羨羨你要是待不住就先回宿舍吧。”

初羨想了想同意了。必須走人了，再不走一雙耳朵都得廢掉了。

匆匆回包廂拿了書包，沿著走廊往外走。墻上琉璃盞壁燈亮一盞滅一盞，明明昧昧，模糊曖昧。

明明是人來人往，最鬧騰的場所，偏偏此刻走廊空無一人，冷清過了頭。穿堂風吹得格外順溜，寒意迅速爬滿四肢百骸。

初羨覺得冷，后悔今晚沒穿羽絨服出門。

背著書包，沒由來到一陣心慌。

心里沒底，腳步自然快了許多。

好不容易在走廊盡頭看到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抹背影，猶如早春拔節的翠竹，拔又清雋。

居然有些悉。

走近了發現更悉。

這人穿一件單薄的石墨襯衫，暗沉的徹底融不甚明亮的線，整個人化一團模糊的黑影，影影幢幢。

指尖掛一抹猩紅，煙霧繚繞而上，越燒越旺。

初羨心下一怔，不準要不要和對方打個招呼。

深夜十點，聲場所，這怎麼看都不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不料躊躇間對方竟已經背過，致的臉龐藏在影下，只看得見一雙漆黑深沉的眸子，眼中有暗夜的流星。

“初羨？”冷泉一般的聲線，低而沉，仿佛攥了一把沙子。

傅枳實定睛細看，注意到小姑娘難得穿起了子，一條長及腳踝的絨，溫的玫瑰，擺一圈亮片，在黑暗中細碎發亮。

子外套一件煙青連帽大，門一排羊角扣尤其顯眼。腳上則是一雙低幫馬丁靴，條文長出外面，擺遮未遮。

他們見面次數不多，總是穿得單調規整，翻來覆去的襯衫牛仔，那件姜黃的羽絨服就沒見換下過。挑不出病，自然也就不出挑。

這次終于有不一樣的裝束了。說實話乍一眼還有點驚艷，青剝落不，多了幾分年輕的和知。

傅枳實不自覺多看了兩眼，悄無聲息。

年人的打量往往都是不聲的，但凡明目張膽難免失了分寸。

“是我師兄。”初羨下意識拽包帶。

男人屈起食指，輕輕一彈，抖落大塊煙灰，“來玩？”

“好朋友生日，大家一起慶祝。”初羨的聲音照舊怯怯生生。

男人的目轉到小姑娘肩上的書包，“你這是散場了要走？”

初羨抿回答：“他們還沒結束，我提前走。”

“怎麼不等他們一起？”

“太吵了，耳朵不了。”

“不會是第一次來酒吧吧？”

初羨實誠點頭。

他忍不住調侃：“那我們小師妹可真是乖乖！”

他旋即掐掉手里的煙，“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下服，跟你一起走。”

初羨：“……”

“您不玩了？”

“平安夜跟一群大老爺們待一起怪沒意思的。”

“沒有生嗎？”賤多問了一句。

男人腳步一頓，垂眸看，角微微上揚，施施然地反問：“為什麼要有生？”

初羨：“……”

為什麼要有生？

初羨答不上來。在的認知里，來酒吧不就該男一起嗎？一群大老爺們有什麼好玩的？

傅枳實轉頭回了包廂，一群人麻將正起勁兒。這門國粹擱哪兒都吃香，有事沒事上一把，爽歪歪！

“你們玩，我先走了。”他拿了大，丟下話就往外走。

姜敘可不依，趕忙喊住他：“別啊老傅，這才剛開場，不帶您老這樣撂挑子的呀！”

“今個兒運氣不行，改天再。”傅枳實揚眉笑了笑，“記我賬上，別替我省錢。”

陸川嬉皮笑臉，“放心吧，我會服務員多開幾瓶好酒的，保證不替傅公子省錢。”

——

走出酒吧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雨。今年冬天青陵雨水盈，隔三差五就雨綿綿，全然不似往年來得干燥。

雨一下，霧氣四起。

檐下長雨不歇，雨滴淅淅瀝瀝，串明，整座城市匿在一片迷瀠水汽中，縹緲朦朧。

傅枳實早已套上修的大，看一眼漫天風雨，清淡開口：“有傘嗎？”

小姑娘立在風口，萬家燈火在后，寒風蠻橫無理地刮過，順勢卷起的擺，小半截小肚一晃而過，白凈細膩，有些恍人眼睛。

聞言點頭，“有的。”

然后當著他面從的大書包里翻出那把小黃鴨。

傅枳實：“……”

他忍俊不，盯著問：“你就這一把傘？”

“傘不止一把，不過就這把一直放在包里。”

“不是說還給你妹妹了？敢是你這做姐姐的私吞了？”

初羨：“……”

“還沒來得及拿給。”

“你家幾個孩子？”

“一個，我是獨生。”

“那這個妹妹是？”

“我閨的親妹妹，四舍五也是我妹妹。”

傅枳實：“……”

不得不承認這波四舍五可真溜！

“將就用吧。”傅枳實居然不嫌棄，拿過小黃鴨，麻溜撐開，一把拉過初羨踏雨中。

傘太小，空間仄，兩人不得不挨在一起，料相互，呼吸疊，一深一淺，均勻不一。

致立的容在傘下，時明時暗。冷風突突灌進來，帶起男人上清淡的煙草味，盡數納口鼻。初羨平素里并不喜煙味兒，此刻竟不覺得難聞。

舉傘的左手，襯衫袖口捂得嚴實，紐扣的紋路清晰又溫淡。

大牌子的襯衫，從面料到輔料，設計剪裁，一針一線，甚至連一顆小小的紐扣都無不顯出來大牌該有的致。

普通的夜晚，沒有什麼風花雪月，也不存在任何驚天地，可又似乎并不普通。

逐漸厚重的呼吸，清晰可聞的心跳，不是初羨的錯覺。理由無外乎只有一個。

這傘簡直就是擺設，全程撐了個寂寞。從酒吧走到停車場，兩人被澆了一雨水。

男人收了傘，手彈掉大上沾染的雨水。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今晚是真的糊涂了，居然會和小姑娘共撐一把如此稚頂的雨傘。

到了停車場，初羨才發現傅枳實換車了。比起之前那輛白的凱迪拉克，這輛寶石藍的法拉利不知道豪橫了多。

想必沒了教書匠那層份的束縛，車子都犯不著低調了。

傅枳實解了車鎖，彎坐進車里，低沉清潤嗓音傳出來，“我送你回醫院。”

初羨站在車外，半天沒。

他的目停留在臉上，面不解，“怎麼了？”

摳著書包帶子，聲細蚊蠅，“您剛喝酒了嗎？”

傅枳實：“……”

敢是怕他酒駕！看不出來小姑娘還有通安全意識。

男人的眸中不染上笑意，“放心，我這人從不酒駕。”

說完頓了頓，再次開口：“就算我喝了酒，不還有你麼？”

“我沒駕照。”小姑娘的音冷冷清清，兜頭給他潑冷水。

傅枳實：“……”

“怎麼不考？”現在很年輕人沒有駕照的。

“沒時間。”事實上初羨是沒那閑錢，大幾千塊，一直都拿不出來。

“時間考一下，現如今駕照不止是一項技能了，而是職業必備了。會開車，對你以后工作有幫助。再說自己手握方向盤的覺可比坐副駕強多了。”

初羨暗自決定等工作了，手頭經濟寬裕了，就去考個駕照。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告訴，這輩子注定是為不了坐副駕的小公主了，還是自己手握方向盤吧！

貴有貴的道理，傅枳實這輛新車減震降噪的功效一流，坐在車里舒適異常。

可惜初羨沒駕照，不然真想上手試試。

腳踩昂貴的車墊，坐姿中規中矩，心里總有不真實。這還是第一次坐這麼貴的車。

手指漫無意識地黑猩猩的臉。一團棉絮，，又讓找回了一點真實。

平安夜，滿城風雨，可熱鬧卻毫不影響。大街小巷清一的圣誕樹和圣誕老人。年輕的小一對又一對。

車子很快上了堰山大橋。

浪江波平浪靜，微雨之下，檀香島寂靜地泊在一角，映出點點細碎悠遠的漁火。

夜闌人靜，橋上車流稀疏，一應車輛循著車道井然有序往前開。

沒過一會兒小車就下了堰山大橋。

傅枳實打起左轉燈，寶石藍小車迅速匯左側右轉車道。

暖橘的路燈掉進車，匆匆一束，快得像是一陣涼薄的煙霧。

男人專注開車，側臉完全陷進影里，廓模糊。

初羨聽見他溫和稔的嗓音，就像是在詢問一位朋友，“要吃宵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