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之中》9、第8味中藥

第8味中藥

初羨晚上從來沒有吃宵夜的習慣,腸胃不太好,晚上吃東西容易消化不良。所以一般九點以后就不再進食了。哪怕舒意禾大半夜拿都可以做到無于衷。

可是這一次,違心地答應了。

鬼迷心竅,像是著了魔。

初羨完全沒料到傅枳實帶去了個這麼貴的地兒。

檐外聽雨,名字取得別致,店環境更顯清幽雅致。

三進四合院,漆紅大門,里別有天,雕欄畫柱,檐角風鈴輕搖,年代撲面而來。

沉木香混在溫熱氣流里,勾人呼吸。

這麼晚了,中庭大堂上竟還有先生在唱蘇州評彈,曲調優,歌聲響朗。

弟兄雙雙下山來

依依不舍分不開

有道是人間留得知音在

人分兩地心相隨

……

初羨不懂評彈,完全聽不出臺上唱的是什麼。只覺得耳旁咿咿呀呀那點調調怪傷的。

“師兄,臺上唱的是什麼?”

“《梁祝惜別》。”

難怪聽著這麼傷

堰山這片寸土寸金的地段,這麼一家別致清雅的小店,這怎麼看都不是個吃宵夜的地方。可能有錢人就講究排場,吃個夜宵都不容馬虎,必須頂配。

若不是遇上傅枳實,初羨估計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踏進這里。

怯生生地跟在傅枳實邊,眼神四下逡巡,就跟劉姥姥頭一次逛大觀園一樣,好奇又忐忑。

傅枳實不喜被人打擾,帶初羨去了二樓西角包廂。

檻窗開,煙霧在指間纏繞。

外頭霓虹絢爛,無邊的燈火綿延一條條線,很近,又似乎很遠。

還是他和姜敘他們常訂的包廂。店長親自接待的。

他只要了一份云吞面,便把菜單推給初羨。

初羨垂眸看一眼菜單上頭的數字,頓時心驚跳。以現在的經濟實力連一碗面都吃不起。

和傅枳實之間究竟隔了多

一輛車?還是這一碗云吞面?

傅枳實見小姑娘猶豫不決,以為難選,當即替決定:“給也來一碗云吞面。”

店長立在一旁,溫聲詢問:“就這些嗎?”

這還是傅公子頭一次點這麼的東西。

“就這些。”傅枳實隨意地靠著椅背,聲線懶洋洋的,浮在暖流里,悅耳聽。

店長旋即就問:“今天是平安夜,傅先生不來點酒?”

傅枳實:“今個兒就不喝酒了,等會兒還要送小姑娘回去。”

店長頷首,“那二位稍坐,面馬上就來。”

服務員送來幾樣小食,盛在漂亮的竹制餐里,瞧著很是致可口。

傅枳實剝了幾顆花生,花生殼悉數堆在桌上。

初羨深覺自己可能真的有病,傅枳實剝花生都覺得十分賞心悅目。

“馬上就元旦了,你們放假嗎?”男人剝了幾顆花生,隨后停下,轉頭品起了茶。

檐外聽雨特供的金駿眉,茶香四溢,口甘醇。

初羨可憐地說:“實習狗是注定沒有節假日的。”

“你真不該想不開學醫的。”但凡換個專業,也不至于會這麼苦

初羨低頭盯著杯子里清的茶水,嗓音得尤其低,“我沒得選擇。”

這話是小姑娘第二次說了。一遍或許是開玩笑,這第二遍可就惹人沉思了。傅枳實聽得出來學醫的初衷并非因為喜歡,而是迫于無奈。所謂的“小時候看多了《本草綱目》,長大了就想學中醫”無非就是借口。

果然每個年人的背后都藏著那麼一個故事。

不過顯然,他此刻全然沒那個心思去窺探一二。一個隔了好幾屆的師妹,他還不至于會那麼閑。

男人端坐著,以長者的口吻告訴:“人生的本質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人人都可選,關鍵就看你怎麼選。”

是這樣嗎?

初羨覺得不是。上天從來都是不公平的,一個人選擇不了他的出生,就像

也不至于會跟傅枳實辯駁。除卻師兄這層關系,他也算得上是自己的一位老師。反駁老師總歸還是不禮貌。

“沒有在教育你,只是客觀陳述我的看法。”他早就了大,單穿一件石墨襯衫,解了兩顆扣子,領口微微敞開,出小半截白皙漂亮的鎖骨。

他挽起袖,手臂線條流暢而利落,坐在暖意融融的燈下,沖微笑。

初羨被他的笑晃了下眼睛。

這一刻的傅枳實是溫的。眼神平靜得仿佛是一面澄澈的湖水,是溫

真是一種特別吸引人的特質,不是溫聲細語慢條斯理講話,而是不給別人任何一點難堪的機會,十分自然妥帖地同他人相

世間,不過一眼,不過一個人。

這碗云吞面和傅枳實的人一樣致,云吞晶瑩剔,個頭碩大,面條順彈牙,富有嚼勁,就連蔥花都撒得比別好看。

味道自然也是極好的,就是分量不太足,初羨一個孩子吃都嫌

一男一在平安夜一起吃宵夜,總是容易惹人想非非。可初羨卻吃得心無旁騖,坦坦

云吞面可口,分散了大部分注意力。

見小姑娘一口不剩地吃完,傅枳實來服務員又給上了一碗。

也不知道拒絕,埋頭賣力吃。

待小姑娘將兩碗面條搜刮干凈,對面的人方不疾不徐地開口:“你是第一個來這里吃兩碗面的人。”

初羨:“……”

這是嫌棄吃得多了?

初羨老臉一紅,耳發燙。

也是會來檐外聽雨吃飯的個個都不缺錢,有錢人吃東西嘗個滋味就夠了,誰會講究吃飽?

“我了。”初羨聲細蚊蠅,小聲解釋。

是真了,在轉戰朵酒吧之前,舒大小姐在西子人家還定了桌。滿滿一大桌的味珍饈,可愣是沒什麼胃口,幾乎沒怎麼下筷。這會子倒是了,兩碗云吞面直接就下肚了。

男人不住笑起來,聲安:“能吃是福。”

初羨:“……”

他最缺的那點東西終于在上找到了。

是煙火氣,是在這塵世安立命的本。

他沒有,他好像永遠浮在云端,置世外,雙腳踩在地上,心卻落不到實。他的心始終在流浪。

——

平安夜店里送了蘋果,裝在漂亮的禮盒里,通紅人。禮盒是特別設計的,上頭印著檐外聽雨醒目的logo。

因為有了這個logo,這枚蘋果立刻就翻了價。

在青陵不是誰都能吃到檐外聽雨的蘋果的。

傅枳實的那份直接丟給了初羨。

抱著兩只禮盒,寵若驚,“您不吃嗎?”

男人的臉上濃濃盡是嫌棄,“大冬天吃蘋果凍牙齒。”

初羨:“……”

初羨背著兩只蘋果回了宿舍。

舒意禾的生日趴還沒散,王妍跟男朋友約會去了,不到明早肯定回不來。宿舍只有初羨一人,空的。

不過卻并不覺得孤單,一個人靠在床頭,塞上耳機,聽著喜歡的《繁華之》,滿心歡喜地啃完了一個蘋果。

傅枳實說的一點都沒錯,大冬天吃蘋果太凍牙齒了。不過這蘋果很甜很甜,甜心坎。

“心里有很多苦的人,只要一甜就能夠填滿。”【注】

***

元旦,實習狗們難得有了休息日。

舒意禾已經近一個月沒上街燒錢了。這位大小姐錢揣兜里都難,說什麼都要讓初羨陪出門逛街。

說實話初羨是真不愿意,只想窩在宿舍和周公約會。可惜架不住舒小姐泡,只能認命出門。

舒小姐的戰斗力一如既往強悍,席卷各大專柜,一頓大拼,戰利品無數。

初羨姑娘簡直就是工人一枚,不僅要負責給舒小姐做參考,還得替舒小姐拎包。可憐每個月的生活費都的,還得看好閨各種花式燒錢。沒有什麼比看閨燒錢更心的了。

一個富得流油,一個窮得叮當響,這兩個姑娘能為好閨也是神奇。

“禾兒,咱差不多可以了吧?”初羨的兩條都快逛廢了,實在走不道了。

“那咱們打道回府吧!”舒意禾低頭看看手里這一袋袋的戰利品,雖然還沒過癮,但也適可而止了。

初羨點頭如搗蒜,“趕回去,這里離地鐵站很近。”

兩個姑娘乘自扶梯下一樓,人手幾大袋,logo特醒目。

都說財不外。舒意禾小姐應該就是太過招搖,買的奢侈品太多,才被壞人給盯上了。

兩人剛從扶梯下來,一個紅小子健步如飛,直接朝初羨沖過來……

他沒搶手里的奢侈品,而是搶的帆布包。搶到手,掉頭就跑。

初羨直接蒙了,待反應過來厲聲大吼:“抓小!”

然后拔去追。

一時間場面一度混,舒意禾的臉都嚇白了,趕去追初羨,“羨羨,別追了……一個包而已,咱不至于這麼拼命哈……”

***

姜敘元旦也沒休假,和同事們蹲所里值班。手里還有一堆工作沒理,一刻都歇不了。

干基層就是這點不好,大案要案沒有,全是一堆蒜皮,家長里短的瑣事。這年頭夫妻之間拌個都要打110。

下午四點半,手底下的民警出了趟警,帶回來兩個小姑娘和一個未年。

當著警察的面,短發小姑娘也沒閑著,正在賣力訓一個頭小子,罵罵咧咧,囂不斷,嗓門一個塞一個的大。

“小小年紀干點什麼不好?非得學人搶劫,膽了是不是?看看你這頭紅,要學人搶劫也得有點眼力勁兒是不是?滿手的奢侈品不搶,非得搶我的包?包里一錢都沒有,你特麼搶了個寂寞!”

“既然這麼想蹲局子,費什麼勁兒,直接讓警察給你銬起來不就得了!”

“老娘都窮得揭不開鍋了,你居然搶我包,想死是不是?”

……

短發小姑娘教訓紅就跟訓兒子一樣,半點不留面。

在角落里,臉破了相,好幾道紅印子,目驚心。他這會兒一句都不敢還,委屈地說:“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現在知道錯了,早干嘛去了?要是認錯有用,要警察干嘛?”

長卷發的姑娘瞅瞅周圍,悄悄拉拉同伴的羽絨服袖子,低嗓音說:“羨羨寶貝,咱差不多得了啊!這里是派出所,你好歹尊重一下人警察叔叔,你這都訓完了,警察叔叔等會兒訓什麼?”

小丫頭滿不在乎道:“怕什麼!我就是要罵到他懷疑人生,誰他這麼不長眼敢搶我的包?”

姜敘負手站了一會兒,看戲看得怡然自得。

一旁登記的小警員,輕聲問:“小李,這怎麼回事兒?”

小李手里著一只黑筆,比劃道:“姜所,是這樣的,這紅小子搶了短發姑娘的包。”

姜敘:“包里有什麼?”

小李提起這個就想笑,“包里就一只錢包,錢包里也只有二十塊錢現金。值錢的都在手里拎著呢,一堆奢侈品。這小賊也忒沒點眼力勁兒了,放著這麼多奢侈品不搶,專門搶這二十塊錢現金,賠了夫人又折兵!”

姜敘:“……”

就二十塊錢現金,那還真是搶了個寂寞!

姜敘抬了抬眼皮,眼前兩個小姑娘,一個稚氣未,一個。偏偏的那個是個悶葫蘆,在角落里不發一言。反而稚氣未的那個梗著脖子,紅著臉,破口大罵,就跟娘老子訓兒子似的。想想都好笑!

他遠遠瞅瞅那紅的臉,“臉上都掛彩了,這丫頭撓的?”

小李不口,心有余悸,“那可不!這姑娘可虎了,下手賊狠。”

姜敘:“……”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嘛呢嘛呢,瞎嚷嚷什麼?當這菜市場呢!”姜敘抬步走過去,一聲呵斥。

現場當即安靜下來,三人緘默不言。

初羨的視線落在年輕男人制服上的肩章上,知道領導來了,這位是能說話的主。

頓時一把抱住他的,狠狠地抹起眼淚,“警察叔叔,我們還是學生,你一定要給我們主持公道,這小子搶我們的包,我都快嚇死了!”

姜敘:“…………”

姜敘嫌棄地出自己的,拉了把椅子直接坐下,“別給老子哭鼻子,好好說話!”

見狀忙撲過來搶話:“警察叔叔,我知道錯了,是我有眼無珠,才去搶這姐們的包。”

確實有眼無珠,以為是個手無縛之力的娃娃,沒想到是個不怕死的狠角

姜隊犀利的眼神徑直過去,聲線沉冷,“讓你說話了?”

小子:“……”

姜敘抬手指了指初羨,“你來說。”

初羨忙把傘和帆布包往舒意禾懷里一塞,抬手掉眼淚,有條不紊地陳述起來,“是這樣的警察叔叔,我和我閨一起到銀泰購,剛從扶梯上下來,這家伙就沖了上來……”

姜敘不經意一瞟,正好瞅到小姑娘塞傘和書包的作。

小黃鴨?

他再次看向小姑娘,出聲詢問:“這是你的傘?”

初羨點頭,“嗯,我的。”

“你是A大的學生?”

“沒錯。”

“學什麼的?”

“中醫。”

姜敘腦海里不免浮出傅枳實的聲音——

“一個傻師妹的。”

“我倒是不寶貝,我那傻師妹寶貝。”

好家伙,姜所長覺得事態發展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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