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味中藥

臨近放假，實習狗們難得有了息之隙。醫院豪氣地給他們批了兩天假期。

王妍興地跟男朋友跑去糖水鎮待兩天。舒意禾則回了自己家，投父母懷抱，汲取疼。宿舍就剩初羨一個人。

第一天照舊如常，除了刷優秀論文就是翻病例，順帶補覺。第二天下午一個人出門走了走。

說來也奇怪，不知不覺就去了浪江邊。

江水平靜，堰山大橋橫兩岸，宛若蛟龍。

大冬天江上起了霧，水天連一線，小島藏在霧氣之后，約可見模糊的一個棱角。

渡一趟又一趟，游客一波連一波。

都說檀香島春天的櫻花是一絕，可島上自從被開發以來，一年四季游客就沒斷過。即便是在寒風瑟瑟的隆冬，去到島上釣游客依然有好幾撥。

在青陵待了這麼多年，愣是一次都沒去過檀香島。眼看著就要畢業了，是得抓住畢業的尾去島上看看。等畢業以后，回到老家云陌，再回來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來浪江邊稀里糊涂的，決定登檀香島的那一刻卻是清醒如常。

似乎心底有一個聲音強烈地催促著上島，不去會抱憾終。

一個讓傅枳實都稱贊的小島，想必自有它的過人之。

雖然沒趕上櫻花，但去島上游覽一番應該也不會失。

初羨買了票，跟隨大部隊登上渡。

二十分鐘一趟的渡，來來往往，從早上八點一直持續到下午六點，中間不斷。

初羨是第一次坐渡，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會暈船。

渡一開，就到頭重腳輕，整個人暈眩地厲害。

口抑，又沉又重，像是有巨石頂著，難得。強忍住胃里的不舒服。

好在航程短，不到十五分鐘初羨就下了渡。

一著陸，初羨覺得自己解放了。

海風迎頭直吹，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暈船這麼嚴重，想必只來這一次，下次絕不會再來。

旅游景區，門票五十元。比起青陵其他的景點，門票不算貴。

初羨出示了學生證，只花了二十五。

說是小島，真要逛起來也不怎麼輕松。售票廳門口停了兩排觀車，二十一人。為省這二十塊錢，初羨決定蹬11路公車。

好在走路觀的不止一個人，路上遇到四五個背包客，手捧相機四拍拍照照。

避免落單，初羨就跟在他們后面。

寒冬臘月，島上風真有多好也不見得。禿禿的，滿目蕭然，看不見多綠。

真正吸引游客的除了春天的櫻花，就是島上的溫泉。

不過初羨是沒那閑逸致泡溫泉了。

階梯阡陌縱橫，一棟棟低矮的白小平房，都是島上的土著居民。飯店、超市、民宿、茶室、溫泉館……琳瑯滿目。

一路走走停停，愜意倒是愜意，可也無聊。一個人的旅途總是缺了那麼一點人氣。

那幾個背包客徑直去往海邊。初羨也跟著他們去了海邊。

一無際的海域，金的沙灘，水起起落落。白浪花翻騰而來，一朵連著一朵，不斷打出細碎的漣漪。

當地人找準了商機，在海邊支起兩排遮傘，傘下擺一張躺椅，一張躺椅收費五十，隨便你躺多久。

不差錢的游客愜意地躺著，盡曬著和煦溫暖的太。

小孩在堆沙子，大人在趕海，的姑娘舉著自拍桿各種擺拍。

景自然是極的。綠是了一些，不過蔚藍的大海彌補了一切缺陷。

側蹲著兩個約四五歲的小男孩，一個舉著塑料鏟子鏟沙，在堆砌屬于他的城堡。另一個則拿著樹枝在沙灘上勾勾畫畫，展現他的繪畫天賦。

初羨覺得有趣，找來一枯枝，學著小男孩的樣子寫字。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不知不覺就在沙灘上寫了“傅枳實”三個字。

倏然驚覺，嚇了一跳。

趕囫圇抹掉，掩蓋一切。

原來一個人心以后是這樣的。

今天鬼迷心竅登檀香島，不也是因為傅枳實麼？

喜歡的人是海面的燈塔，雖然遙不可，但是把從黑夜里打撈出來了。

這糲糟糕的人生，縱然千難萬難，到底還是生出了些許期待。原來生活也并非一無是。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初羨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又拍了兩個小視頻傳給。

這些年，一個人遠在青陵讀書，不管去了哪里，總是會第一時間分給。雖然迫于生計力，很有機會當一回游客。

手機來回晃，不斷逡巡，一抹悉的影猝不及防闖鏡頭。

初羨呼吸一歇，握手機的右手都有些抖。以為是自己眼花，定睛細看以后發現確實是傅枳實。

他就躺在不遠的躺椅上，鼻梁上架一副黑墨鏡，姿態懶散。

靛青的大，暗沉的，在日明的午后顯得尤其突兀。

意外之喜，是上天的饋贈。

一剎那間，一顆心狂跳不止，心緒搖擺不定，心田仿佛刷了一層糖，酣甜骨。

初羨趕摁下快門，咔嚓一聲響。

畫面定格，存了的手機相冊。

幾乎同一時間，男人聽聞聲響，偏頭看向聲源。兩人靜默相，后天大好。

初羨慌忙把手機往后一藏。

傅枳實摘掉墨鏡，沖初羨招了招手，“過來，小師妹！”

抓書包帶子，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和朋友來的？”男人由躺著改為坐著，嗓音慵懶倦怠，像是剛睡醒。

午后日頭大，線刺眼，他微瞇著一雙眼睛，眼尾卻是半魚尾紋都看不見。

歲月善待他，不曾在他臉上留下半點痕跡。

初羨搖搖頭，“一個人來的。”

“醫院不忙？”

“今天休息。”

“現在沒啥好看的，春天還有櫻花看看。”

“我第一次來，覺新奇。”初羨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看多了也就這樣。”

“您也來玩啊？”

“老爺子上島泡溫泉，我陪著過來。”

原來是這樣！

傅枳實抿問：“逛多久了？”

初羨低聲回答：“不久，也就大半個小時。”

“走吧，給你當回導游。”他旋即起，語氣自然。

初羨寵若驚，“不耽誤您時間吧？”

他赫然一笑，云淡風輕，“你看不出我很閑？”

確實閑，不然也不會這般愜意地躺在海邊沐浴。

午后日明艷，照在人上暖意融融。

兩人沿著沙灘并排走，步伐一致，不不慢。

沙子蓬松，一腳踩下去咯吱作響。沒走幾步就有幾顆網之魚鉆進了初羨的靴子，硌得慌。

云陌是陸城市，初羨從小就沒見過海。還是來了青陵讀書以后才見了大海。

蔚藍的大海，金的海岸，礁石巉峻，海面上幾只海鳥盤旋起舞，悠閑自在。

海風溫似母親的手，輕人臉頰。

大海是包容的，初羨的心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

其實一直以來，一直都覺得傅枳實這人很像大海，平和、寬闊、深邃、沉靜，久經歲月積淀。

也不知何時能見到他波瀾壯闊，洶涌澎湃的一面。

海岸線不長，盡頭是一座小山坡。山上種了無數的櫻花樹，棵棵健碩。只是時值寒冬，草木蕭瑟，滿目荒蕪。

傅枳實說：“現在櫻花沒開，春天過來才漂亮。如今草木凋零，沒什麼看頭。”

初羨：“等明年春天我再過來。”

“避開節假日，不然渡都買不到票。”

“嗯。”

傅枳實帶初羨爬上了半坡。這是檀香島最高的一。置此，整片浪江盡收眼底，風旖旎。

最顯眼的莫過于是浪江上那條巨龍——堰山大橋騰空而起，巍峨雄偉。

靴子里進了沙子，硌得厲害。見前面傅枳實停下腳步，站在一棵青松下，初羨忙在邊上找了塊干凈的石頭坐下，下靴子，倒掉里面的泥沙。

年輕的男人背對著初羨站著，面朝大海，海風蠻橫地卷起他的擺，里面象牙白的打底一閃而過。

他迎風遠眺，形瘦削。也不知是不是的錯覺，竟覺得這抹影今天有些孤寂。

“堰山大橋總長2327米，主1129米，耗資近19個億，是著名橋梁設計師沈輕寒先生早年主持修建的，歷時三年，于2005年6月正式建通車。”

沒頭沒腦的話題，傅枳實居然破天荒地跟初羨說起了堰山大橋。

這是百度百科上的容，他竟一字不落地給背了出來。

初羨不準為何傅枳實會突然跟自己提起堰山大橋。這座大橋是青陵的母親橋，大橋的誕生完全改寫了整個堰山地區的命運。

敏地察覺到好像從他們爬上小山坡開始，傅枳實的緒就有些不對勁了。

開車從A大去第一醫院，要想不繞路，堰山大橋是必經之地。

不過初羨多數都是坐地鐵，很上大橋。倒是傅枳實送回醫院，每次都是走的堰山大橋。

可惜初羨從未留意過這座橋。是外地人，不像青陵本地人對這座橋有發自心底的自豪，對它崇敬、戴。在眼里，它不過就是一座大橋。

再者家和這座大橋淵源已久，是一輩子的痛，一般都會下意識避開它。

今天傅枳實突然提到堰山大橋，初羨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仁和堂的牌匾就是已故橋梁大師沈輕寒先生的題字。

2008年堰山地區遭遇特大泥石流，堰山大橋橋坍塌，沈輕寒先生參與搶修工作，不幸離世，年三十二歲。今年2018年，沈先生四十二歲，這是他離開的第十年。

莫非傅枳實和沈先生是朋友？他這是睹目思人？

“師兄，您和沈先生認識？”初羨小心翼翼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