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之中》16、第15味中藥

第15味中藥

寶石藍小車呼嘯疾馳,迅速跟隨前車匯直行車道。

昏沉沉的天,烏云蓋頂,遠路牌卻尤其顯眼。

距離青陵站2.7km。

馬上就到了。

初羨正襟危坐,那包糖炒板栗攥在手心里,隔著一層薄薄的牛皮紙,熨燙著手指。

車已經開了一段距離了,直到這會兒的腦子還是蒙的,稀里糊涂就坐上了傅枳實的車。

板栗買到現在,連一顆都沒嘗過。

也沒那個膽子坐在傅枳實車里吃板栗。

“師兄,您吃板栗嗎?”小姑娘獻寶似的往他跟前遞。

“吃六個板栗等于一碗米飯,一堆碳水化合。”男人雙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沿,目視前方,連眼神都不給一個,語氣里濃濃盡是嫌棄。

初羨:“……”

心心念念的板栗在他眼里居然一文不值,郁悶!

抓住紙袋子,里忍不住嘀咕:不吃就不吃,犯得著貶低我的板栗嗎?

傅枳實豎起耳朵,追問:“你說什麼?”

初羨心一慌,訕笑道:“沒什麼。”

“我記得你是云陌人。”他說。

初羨點頭,“嗯。”

“北方重鎮,很繁華的一座的城市。云陌B大綜合實力不比A大差,B大醫學系最牛,全國第一。”

“不瞞您說,我當年也想考B大來著,可惜分數不夠。”

“我剛畢業那會兒也想進B大教書,可惜人家學校看不上我。”

初羨:“……”

傅枳實研究生剛畢業那會兒想擺家里人的束縛,一門心思想飛到外面去。給B大醫學院投了簡歷。可惜沒能如愿職。

忍不住問:“留在青陵不好麼?”

“倒也不是青陵不好,就是在一座城市待久了就總想著出去看看。年輕嘛,總是忍不住向往詩和遠方。”他的言語里似有些許憾,聲線低低的,“可惜總是走不出去。”

他從一出生就被家里人安排好了道路,按部就班長。對于家里人的安排,他總是沉默接,長他們所期待的樣子。唯一的一次反抗就是研究生畢業。他不想繼承仁和堂,只想安安靜靜做學。一心想要逃離家族。

那會兒也不知為何那麼叛逆,和家里人剛。雙方鬧得非常糟糕。最后家里人迫于無奈做出讓步,他暫時留在A大教書。

那是一段并不怎麼愉快的過去,如今回想起來倒也不覺得自己年輕狂。反而謝當年偏執的自己,讓他還過了幾年自由自在的生活,純粹地活出了自我。

男人淡然一笑,話鋒轉了轉,“快畢業了,你工作醫院定了嗎?”

初羨下意識想搖頭來著,又立馬點頭說:“定了。”

那點虛榮心作祟,不想讓傅枳實覺得他的師妹糟糕到連一份工作都搞不定。

傅枳實:“哪個醫院?”

初羨:“我老家西澄區的一家醫院。”

“不留在青陵?”

“想離家近一點。”

孩子嘛家里人總是希能留在邊的。”傅枳實表示理解。

幾句話的功夫火車站就到了。

傅枳實先下車,繞到后備箱替初羨取了的巨無霸行李箱。

掂在手里非常重,他一個男人拎起來都覺得吃力。不敢相信小姑娘那麼小小一只怎麼拎著它上火車。

“你是把寢室都搬回家了?”沒忍住吐槽一句。

“馬上畢業了,什麼都舍不得丟,就一起帶回去了。”

“不知道快遞?”

“忘了。”小姑娘撓撓頭。

初羨沒好意思說自己是舍不得快遞費。從青陵寄到云陌,一南一北,快遞費可不便宜。

傅枳實立在車旁,寒風吹他那頭烏黑細的短發,頸間掛一條質地的格紋圍巾,下擺的流蘇簌簌擺

小姑娘乖巧地說:“辛苦師兄送我來火車站,您開車回去注意安全。”

他擺擺手,含糊道:“放假在家好好琢磨你的論文初稿,別到時候上來的東西沒法看,我可沒那麼好的耐心替你改。”

初羨:“……”

還真是三句話不離論文。

“您放心師兄,我會上心的。”

男人抬了抬眼,“進去吧。”

“師兄再見。”

目送那抹小小的影慢騰騰地進了車站。傅枳實這才發車子離開。

車子下了高架橋,停在路口等紅燈,他往副駕上瞟了一眼,居然發現上面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包糖炒板栗。

他這位傻師妹丟三落四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改?

這包板栗小姑娘握了一路,愣是一顆不敢吃。如今好不容易下車了,板栗卻落在他車上了。這運氣未免也太衰了點。

不過他可沒那麼好的耐心再給送一回板栗。

從中控臺上撈來手里,點開微信,給小姑娘去了條信息。

傅枳實:【你的板栗落我車上了。】

初羨:【師兄,我已經上車了,板栗您留著吃吧,提前祝您新年快樂。】

傅枳實:“……”

一堆碳水化合,那油和糖不知道在鍋里滾了多遍,攤子立在馬路邊,風一吹揚塵四起,衛生實在不敢恭維。他才不吃呢!

心里這樣想,可右手還是不自覺地向了那包栗子。

隔著一層薄薄的包裝紙,里面的板栗還是熱的,余溫糾纏他的五指。一打開,香氣四溢,合著車廂里溫熱的暖流,勾人呼吸。

再不想吃,一聞到這個香味心理防線就卸了大半。

臣服于自己的胃,沒什麼好丟人的。

他從中撈出一顆,剝了殼,送進里。

不止香,還很甜,沙沙的,口極佳。味蕾瞬間被取悅,不知不覺又剝了一顆。

看來路邊攤的東西也并非一無是

***

沒吃上糖炒板栗,初羨愣是沮喪了很久。這麼多年沒嘗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買了一包,沒想到竟然落在了傅枳實的車上。

依到傅枳實那嫌棄的態度,的那包板栗勢必難逃厄運——被他扔進垃圾桶。

想想都心疼。看來連老天爺都不讓吃板栗。

初羨沒搶到臥鋪,座坐了四十八個小時。下車的時候腰酸背痛,像是被人揍了一頓。

南北氣候差異大。云陌這兩天剛下了一場大雪。路上的積雪還沒化干凈,深一腳淺一腳,全是腳印子。

好在初羨早有準備,下車之前多穿了一件厚,這才抗住凍。

北方城市外面嚴寒,室卻溫暖如春,只要到家就好了。

初羨的家是西澄區下轄的一個小鎮云水鎮。整個西澄區經過早年城市規劃,如今早已繁華異常。唯獨云水鎮最窮。這兩年政府大力改造,如今才好一些。

火車站到云水鎮沒通地鐵,初羨只能坐公車回去。

K813路公車,從火車站直達云水鎮,全程要開兩個多小時。

從火車站出來,公車很快就上了瑞大橋。

說是大橋,比起青陵的堰山大橋,這完全是座小橋,也就百來米。

這是一座高架橋懸臂梁橋,橋墩巨大厚實,底下是阡陌縱橫的鐵軌,時不時就有一列火車鳴笛穿過,撞破冷冽嚴寒。

冬日辰黑得早,傍晚六點不到,天就已經快黑了。

兩側路燈早早亮起,暖橙的燈萬縷。

車在大橋上平穩通過。

不知為何,初羨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傅枳實的臉。那天在檀香島,他孤寂落寞的影,幽暗深邈的眼神,那都不是的錯覺。

最讓覺得奇怪的是他竟然提到了瑞大橋。

想到這里初羨趕從羽絨服兜里掏出手機,點開搜索框,敲“瑞大橋”四個字。

百度百科上有關瑞大橋的詞條有一大串,隨意瀏覽一番,手指翻到最后兩行,眼神驀地頓住。

【承建集團:ZJ第二公路工程局第二工程有限公司。】

【總設計師:沈輕寒,沈葭。】

【項目負責人:初明。】

初羨一直不知道瑞大橋原來是父親早年負責修建的,總設計師還是沈家兄妹。

——

車搖搖晃晃了近兩個小時初羨才到家。

兩層小樓,還是初羨出生那年建的。二十多年的老房子,滄桑撲面而來。去年政府幫著將房子翻新了一遍,外墻刷了一層新漆,現在才勉強好看一些。

天已經黑了,房子里照明燈灰撲撲的,線很暗。

初羨拎著箱子進門,四下掃了一圈,揚聲開口:“爸,,我回來了。”

“羨羨。”一樓后面的一個小房間傳來一聲沙啞的男聲。

初羨放下箱子,忙走進去,“爸,我回來了。”

房間里窗簾拉死,又沒開燈,黑乎乎的,手不見五指。

房間久不見,空氣里盡是的氣味,有什麼東西在房間里一點點枯萎腐化。

“爸,您怎麼不開燈啊?”初羨忙開了燈。

一時間萬千星輝灑落,一室亮。

中年男人躺在床上,厚厚的被子蓋子上,掙扎著想坐起來,音略帶沙啞,“下午睡了一覺,這會兒剛醒。”

見狀趕走到床前把父親扶起來,讓他靠在床頭,在他腰下墊了一只的枕頭。

“坐車很累吧?”老父親初明不過四十六歲的年紀,卻已經是鬢角斑白,滿臉褶子,老態龍鐘,盡顯遲暮之態。

初羨搖搖頭,“不累,一想到要回家了,渾都是勁兒。”

初明和藹一笑,“你聽說你快放假了,都惦記好幾天了。”

“我呢?我都沒看到。”

“廠里加班還沒回來。”

小鎮上停留了一家制廠,在鎮上招了很多工。鎮長見初羨家的條件實在落魄,就和制廠的老板商量了一下破例讓老太太到廠里剪線頭。為著那點錢老人家從早干到晚,有時還要加班。

“我先去做飯。”初羨出了房間。

從冰箱里翻出幾樣小菜,初羨燒了簡單的兩菜一湯。

菜剛燒好,老太太就回來了。一見孫滿面笑容,音愉悅,“羨羨,我剛還想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有沒有到家,沒想到你就回來了。”

初羨挽住老太太的胳膊,笑了起來,“路上堵了會兒車,不然早到家了。”

老太太手里拎著一小塊牛,裝在紅塑料袋里,“我買了牛,這就給你燒去,做你喜歡吃的土豆悶牛。”

初羨趕攔住老太太,“別忙活了,我都把菜燒好了,先吃飯,明天再弄。”

老太太想想作罷,“聽我們羨羨的。”

初羨把飯菜給父親端進房間。

祖孫倆坐在一起吃飯。

老太太輕地問孫:“這次放假放幾天吶?”

著碗里的米粒,“也就十幾天,過完元宵回醫院實習。明年四月份答辯結束再回來,以后就留在家里了。”

“青陵那邊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嗎?”

“沒怎麼找,還是想回來,離您和爸爸近點。”

“回來也好,離得遠了我和你爸爸也不放心。”老太太眼神明亮,充滿希,“等你工作了咱們家就會慢慢好起來的,熬了這麼多年總算要熬出頭了。”

“以后咱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初羨被老太太的緒所染,也深覺未來可期。

老太太神容,“好!”

席間安靜了一會兒,老太太再開口就提到了另一茬,“羨羨,上個禮拜趙蘭英來家里了,說想見見你。我說你在學校讀書,還沒放假,把打發走了。”

這個名字一被擺上飯桌,氣氛一下子就凝滯了。原本溫馨愉悅的氛圍火速垮掉。

初羨下意識握筷子,五指用力,指節微微泛白。

“我不想見。”語氣近乎生

“知道你不想見,我讓以后不要來了,別給你們爺倆添堵。”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話匣子打開了一時半會兒就合不上,“聽人說嫁了個大款,是在青陵做生意的,這幾年過得蠻不錯的……”

。”初羨小臉一拉,厲聲打斷,“咱家飯桌上提外人做什麼!”

老太太的神猛地一僵,打了下自己的,“你看我都老糊涂了,提做什麼,吃飯吃飯!”

***

放假在家初羨也不見得輕松。一邊忙著寫論文,一邊又忙著找工作。為了讓輕松點,家里一日三餐都是準備的。

除此之外還要陪父親去醫院做康復訓練。

每天都排得滿滿當當的。

2月4日除夕。

這個新年和往年并無不同,一家三口,無聲無息,安靜如往常。可能比平時還要靜默幾分。

家里好多年沒慶祝過除夕了。在初家,除夕是最沉重的節日,從來和喜慶沾不了邊。

除夕也是初羨的生日,不過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慶祝過,連一碗長壽面也沒吃過。倒也不是家里人不給慶祝,而是自己不愿意過生日。

小的時候常聽老一輩人說大年夜出生的人大多命途坎坷,人生不順。要是換大年初一就好了,一年的第一天,事事新,事事順。

初羨出生距離大年初一只差十五分鐘。

這種說法以前都是嗤之以鼻的。后來年歲漸長,懂事了,深以為然。不知道別人怎麼樣,反正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苦就像是吞了一斤黃連,苦得不能再苦了。

吃過年夜飯父親和早早就歇下了。

初羨窩在自己房間和閨舒意禾通了個視頻電話。

舒意禾大學還沒畢業,家里人就已經迫不及待開始替張羅相親了。

舒大小姐唯至上,發誓不到真不結婚。男朋友談了一個又一個,就是沒遇見那個非他不可的。覺得自己明明還小,完全可以再多玩幾年的。可家里人卻已經這麼著急想把給嫁出去了。面對家里人的催婚相親自然是煩不勝煩的,一直跟初羨倒苦水。

初羨安了好友幾句,兩個姑娘又聊了點別的。前前后后通話持續了四十來分鐘。

長輩總是這樣,讀書時三令五申不準談。一畢業就恨不得你立刻結婚,最好能三年抱兩。

好在初羨沒這種煩惱。從讀大學以來,父親和從未過問過問題。因為清楚像他們家這種家境,如今談未免太奢侈。

掛斷閨的視頻,初羨覺得有些無聊。開了臥室里的拉門,一個人趴在臺上看煙花。

夜空漆黑濃沉,漫天絢爛的煙花,一簇簇往天上升,轉瞬即逝。

市里煙花了好幾年還是不干凈。小鎮上的居民逢年過節還是喜歡放,圖個喜慶。

翻著通訊錄給相的人群發了祝福短信。到傅枳實這里,頓住了。想想短信還是不夠正式,了電話。

“師兄新年快樂!”電話接通的那刻,初羨屏住呼吸,連心跳都加速了。

“他在洗澡,你等會兒再打來吧。”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人的聲音,音,格外聽。

初羨:“……”

心一沉,手忙腳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

“啪”的一聲,瞬間就將電話給掛了。

非常肯定,這不是傅婧嫻的聲音。

所以這個人是誰?

傅枳實的朋友嗎?

那一刻初羨的心像是被什麼重重地抓了下,整顆糾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初羨:心拔涼拔涼滴!

猜猜這人是誰呀?

祝盆友們們剁手愉快!不過還是要悠著點啊,畢竟雙十一還有一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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