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味中藥

過完正月初五,云陌的各大醫院已經開始陸續上班了。初羨也忙著刷醫院的招聘信息，投簡歷，準備筆試。

公立的三甲、二甲醫院一家不落,見針給人家投簡歷。有名氣的私立醫院同樣不放過。多種選擇總是好的。

參加了幾家公立醫院的筆試,結果也都沒出來,要等。在此之前初羨也沒閑著,在網上看了好幾家規模比較大的私立醫院。

初九那天上午,西澄區正邦骨科醫院的人事部給初羨來了電話，通知第二天下午去醫院面試,前兩天的筆試已經順利通過了。

這是一家私立醫院，在云陌還算小有名氣，以中醫骨傷科出名,醫護人員各方面的待遇并不比那些公立醫院差。要是能職醫院，也是不錯的選擇。

為顯正式,初羨提前就從網上買了一套正裝。人顯小，穿上這服總給人一種穿大人服的錯覺，非常不搭。

吃過午飯初羨早早就出門了。轉了一趟公車和一趟地鐵才到。

天冷，正裝外套了件羽絨服，但還是覺后背風,涼嗖嗖的。

筆試篩掉了一部分，剩下的這批一共十五個，十五取三,競爭還是很大的。

初羨心里沒底,只能著頭皮上。

下午兩點半面試準時開始。初羨到了14號，排在后面的。

其實越靠后力越大，就跟上戰場一樣，一鼓作氣,再而衰，衰而竭，越拖心里就越害怕。

前面的人出來時，有人自信滿滿，有人垂頭喪氣，也有人滿不在乎，不盡相同。

好不容易才到，仿佛挨過了一個世紀，漫長到讓人焦慮。

“下一位，14號。”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姐姐出來喊人。

“這里。”

初羨趕站起來，舉手示意。

小姐姐抬了抬下，“進來吧。”

麻利地掉上的羽絨服，抬手整理了下里面的套裝。深吸一口氣，又徐徐呼出，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加油初羨，你是最棒的！”

推門進去，四個面試嚴陣以待，神嚴肅，不怒自威。

初羨鞠躬問號，聲音洪亮清脆，“各位老師下午好！”

隨后把簡歷遞上。

其中一個面試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請坐。”

不敢盯著面試們看，眼神四下逡巡，居然看到了兩張悉的面孔。

傅老先生拄著手杖，黑短發一不茍，神矍鑠。

他側的人隨意的坐姿，黑西裝括有型，眼神銳利，似笑非笑。

兩人的目隔空到，初羨當場愣在原地。

——

傅枳實會出現在這里純屬意外。

老爺子這個年是在云陌姑姑家過的。年前半個月就飛了過去，各種忙碌。年后也沒閑下來，從年初六開始就一堆的活，行程排地滿滿當當的。

老爺子在中醫界的地位擺在那里，得知他人在云陌，當地的好幾家醫院都爭相邀請他前去考察。

不過傅枳實今天陪著老爺子來正邦醫院可不是來考察的。而是來看老友的。

正邦醫院退休的老院長楚東來和老爺子是幾十年的老朋友，兩人是大學的同學，這麼多年得尤其深厚。

楚老爺子前兩天摔了一跤，把右給摔折了，如今正在醫院住院。

老爺子來看老友，非得把傅枳實也一起帶上。楚老爺子的大兒子如今任正邦醫院的院長。他領著祖孫倆在醫院轉了一圈，四參觀了下，雙方切實流了一番。

說來也是湊巧，恰逢人事部在面試。老爺子業界泰斗，楚院長說什麼都要邀請他去把把關。

傅枳實被迫旁聽。

橫豎都是陪襯，流于形式，他一句話都懶得聽，干坐著，將打醬油的態度進行到底。

小姑娘猝不及防地闖進他的視線，委實令人驚訝。

小小的一只，哪怕正裝合，配上的那張娃娃臉就立馬不和諧了。總覺得是小孩在穿大人的服。

也不知是見到他拘謹，還是本面試就沒底氣。一場面試磕磕絆絆的，話都沒怎麼說利索。

就這樣的水平，估著懸得很。

老爺子全程不發一言，卻破天荒地在初羨這里打破了沉默。

老先生滿臉和藹，嗓音慈祥，“小姑娘為什麼學中醫吶？”

初羨面微變，心中忐忑萬分，暗暗怪自己點背。不僅被自己的師兄圍觀面試，還要被業泰斗逮住提問。

為什麼學中醫？

其實這個問題在初羨這里并不復雜。學中醫的初衷非常簡單。

可難就難在要在業前輩面前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喜歡中醫？

因為想要繼承中華傳統文化？

這些浮于表面的回答未免太假，本就不可能讓人信服。

在面試當中，一個業前輩問后生這麼一個問題，必然不是在同拉家常，當然是想聽聽心深真正的想法。

掙扎一瞬，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話。

偌大的會議室，所有人都在等待孩的回答。卻語出驚人，“我當年高考的分數就只夠上A大中醫專業，我沒得選。”

眾人：“……”

對面的面試互相看了看對方，眼神晦暗不明。

小姑娘是不是太敢說了？

傅老先生瞇了瞇眼，卻是一副非常興趣的樣子，繼續發問：“倘若你分數夠，有更多的選擇，你最想學什麼專業？”

初羨：“還是中醫。”

傅老先生：“為什麼？”

初羨：“我是文科生，想要學醫就只能選中醫。”

“為什麼非得學醫？”

“我爸爸在床上躺了十多年了，我想讓他站起來。”

***

初羨的面試結束以后，收到傅枳實的一條微信。

傅枳實：【醫院門口等我。】

天沉地可怕，烏云蓋頂，久久不散。

倏然之間，細小的顆粒從天而降，無聲無息。

走出醫院，冷風迎面一吹，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攏上的羽絨服，了脖子，把帽子蓋在頭上，藏進去。

帽檐上的一圈絨簌簌搖擺，細碎的末落在上面，轉瞬即逝。

等了十來分鐘，傅枳實才出來。

從后輕輕拍的腦袋，“不知道找個暖和的地方坐？冷風吹得很爽？”

小姑娘聽聞聲響，霍然轉頭，一臉迷，“您不是讓我在醫院門口等您麼？”

傅枳實：“……”

“不說你傻都不行，我說醫院門口你就傻站在醫院門口吹風？就不知道變通一下？”

傻姑娘聲細蚊蠅，“我沒等多久，不冷。”

這會兒站近了說話傅枳實才注意到小姑娘今天還化了妝，很淡很淡，應該也就打了層薄薄的底，近乎素，很難看出來。唯獨上橘調的口紅有些惹眼。

雙微合，薄薄的一層釉，有停留在上面，瑩潤明。

“走吧。”男人不聲地移開目，抬步就走。

初羨趕跟上他的腳步，“去哪兒？”

傅枳實：“找個暖和的地方坐會兒，我可沒你這麼傻，大冬天站醫院門口吹冷風。”

初羨：“……”

兩人去了醫院對面的一家星克。

室外嚴寒，星克里卻溫暖異常，如墜春。

這個點店客人不多，三三兩兩散落在各桌。整個環境溫馨寧靜。

傅枳實對初羨說：“你先找位置坐下。”

初羨點點頭，四下環顧一圈，找了一張靠窗的位置。

玻璃窗外映出外頭沉沉的天，雪粒子在風中舞，張揚凌。

對面街道車流不斷，路人匆匆而過，無人駐足不前。

紅塵男，白骨相，誰都有屬于他們的故事。也在其中。

傅枳實去前臺點了兩杯熱式，還拿了兩份甜點。

星克初羨一次都沒來過，一杯30塊的咖啡，一塊40塊的蛋糕也從未點過。對于很多人來說這點錢或許不算什麼，絕大多數的人都可以負擔得起。可是于而言卻是奢侈的，覺得自己不配。

捧住那杯咖啡，熱度灼燒手心，心局促不安，更多的是一片蕭索。

人最無力的時候大概就是現在，一無所有，對面的男人卻早已名利雙收，坐擁一切。偏還喜歡他。你說心不心？

“師兄您怎麼會來云陌？來走親戚，還是旅游啊？”初羨局促地坐著，手里一小勺，不斷攪著里面香醇濃郁的，沒話找話。

本就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傅枳實，這太過讓人意外了。眼下兩人面對面坐著，都覺得分外不可思議。

傅枳實倒是一派坦然，溫聲細語，“陪老爺子過來考察。”

“這才初十呀！”面震驚，傅老先生這麼早就出來工作了嗎？

“工作可不管你早不早，安排你出差你就不能挑三揀四。”男人呡一口咖啡，音溫潤，特意補充一句：“我說的是我，我們家老爺子除外，我是被他抓來的。”

初羨：“……”

初羨不住笑，“想不到您這麼慘呢！”

“從小爺爺管得嚴，沒辦法。”

“我就不管我，可能我比較聽話吧，讓非常省心。”

“是上一份工作不滿意麼？今天來正邦面試。”

“不是。”初羨搖了搖頭，“離校的時候我兒就沒找到合適的工作。”

他霍然抬頭，眸清亮，炯炯有神。

繼續解釋：“不想讓您覺得您的師妹這麼沒出息，連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你什麼能力我會不清楚？”他放下手中的小勺，往椅背上一靠，平靜地著，“千萬不要低估男人的眼，毒辣又獨到，沒什麼是我看不穿的。”

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他早已看了個遍。

停頓一瞬，他緩慢而又鄭重地說：“在我面前你完全沒必要掩飾。”

所以他是不是早已知曉糟糕的過往，看深埋在溫和面孔下的偏執和歇斯底里，直抵荒蕪貧瘠的心世界？

初羨下意識揪住鑰匙扣上的黑猩猩。

“對不起師兄。”小姑娘垂下腦袋，嗓音低迷。

“為什麼要道歉？”男人雙眸漆黑深邃，深諳的眼底是一片平靜的湖水，“你沒有錯。”

“接下去什麼打算？”

“不知道，先把工作敲定了再說。”

“一定要留在云陌？”

“想離家近一點，好照顧家里人。”

“老爺子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進仁和堂。”

作者有話要說：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寫研究生，我回去又改了一遍。給你們造不好的閱讀驗實在抱歉！

說一下哈，周四零點會上千字收藏榜，也就是傳說中的夾子，所以更新放在晚上十一點。從周五開始恢復晚上八點更新。

謝ID45412922小可的雷，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