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第23章 023

第二十三章

一片黑暗里, 月皊的那雙眸子卻亮晶晶的,哪有半分睡意。僵躺著,連呼吸也盡量放得輕淺。

窗外又開始落雪, 沒有前奏, 直接揚下大片的雪,不多時堆滿枝頭。

伴著一道寒風,堆雪的細枝終于承不住,清脆的一聲響, 被折斷。

細小清脆之音落月皊的耳中, 僵躺許久的, 才終于有了作——小幅度地慢慢轉頭,側的江厭辭。

粘稠, 看不清江厭辭的眉目,只能看見他棱角分明的廓。就這般了他很久, 才試探著小小聲開口:“三郎,你睡著了沒有?”

“沒有。”

月皊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 打破此刻很是奇怪的氛圍, 要不然漫漫長夜定然一刻也睡不著。可是又不知道說什麼。揪著眉心琢磨了半晌,仍是不知怎麼開口。最后放在側的手輕輕去拽了一下江厭辭的袖角。

江厭辭在一片昏暗里轉過臉, 目落在月皊局促不安的眉眼。

“我……”月皊聲, “我不懂。”

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阿姐總說呆呆的, 也覺得自己不夠聰明。比如現在, 完全不懂江厭辭的做法。

江厭辭已會到了李漳常說的長安不同于他。江湖上刀劍影, 卻沒這華麗長安下的彎彎繞繞更能殺人。

著月皊夜里不安的眼眸,已然明白當日車輿之聽了李漳的那句“從長計議”將人先留下, 簡直是大錯特錯。事已至此, 人在他邊時, 他不理不,反倒了加害的刀刃。

錦被,江厭辭反手握住月皊攥著他袖角的手,挪出錦被。的手纏著雪白的紗布,只出細白的指尖。江厭辭握著的手,便用在紗布外面的手指尖,他的角。

月皊的指尖劇烈了一下,江厭辭到了。他過來,問:“懂了嗎?”

月皊睜大了眼睛,整個人呆呆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厭辭眸中的愕然無措,倒也搞不清楚到底懂沒懂。他沉默了一息,再直白解釋:“我要你了。”

——這下總該懂了吧?

好半晌,月皊才有所作。先是小心翼翼地將被江厭辭握著的手回來,重新放回被子里,然后子慢吞吞地往下挪了一點,讓厚實溫暖的被子將燒紅的臉遮住,只出一雙眼睛來。

還好夜深深,遮卻頰上緋紅——月皊在凌的心跳聲中如是想。

“當然,我上次說的話仍舊算數。”

月皊胡輕“嗯”了一聲,才后知后覺自己并不知道他說的上次是哪一次。

“若有一日你有了心上人,隨時與我說。”江厭辭平靜道,“到時候再給你安排新份,送你走。”

月皊心想還可以這樣嗎?以后會不會有心上人也不知曉,可眼下只想借著待在江厭辭邊的機會好好侍奉阿娘,一直一直侍奉著阿娘!

月皊腦子里的思緒一團,蹙眉琢磨了好半晌,才嗡聲自語般:“水姻緣?”

江厭辭聽見了。他不清楚水姻緣是個什麼意思,也懶得深究腦子里在想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夜深了,睡覺。

江厭辭將要睡著時,耳畔傳來月皊淺的低語——

“噢,我曉得了。三郎是在保護我呢!”

江厭辭心想這小姑娘倒也沒呆得無可救藥。

·

月皊迷迷糊糊艱難眠時,江云蓉卻毫無睡意。昨日端王府之事,早已在京中傳開。江厭辭派人先是搜了的住,又派人去蓮花莊將押回來,顯然知道是賣了月皊的契。

明明已經想好了說辭——態度強地一口咬定本打算將月皊的給江厭辭,可還沒來得及送去就丟了。

得知江厭辭當眾殺了陳六,心中還是不安。昨日江厭辭不在府中,今日一早,江云蓉便很早起等候著江厭辭派人請過去。

然而左等右等,只等到永遠板著臉的吳嬤嬤。

“三郎讓我過來問一句,二娘子是如何走通了關系于教坊買到姨娘的契?”

江云蓉心里咯噔一聲。想了許多種江厭辭的態度,卻唯獨沒想到江厭辭問的會是這件事。

教坊不同于民間青樓,說白了那是.院,里面的子都是罪臣家眷。若非用關系,尋常人可不能在教坊隨意買到人。

江云蓉自然是得貴人相幫。縱使明白那位貴人只把棋子,對月皊的怨恨還是讓心甘愿當了這枚棋。

江云蓉不可能說出那位貴人,冷哼一聲,諷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嬤嬤沒聽說過?”

吳嬤嬤冷眼瞥著,倒也沒追問,而是傳話:“二娘子歸家之后并不安分,理應發送到靜心庵吃齋念佛以思己過。”

江云蓉愣住,繼而大怒。他江厭辭算個什麼東西,敢把送去尼姑庵?

“你們敢!”

吳嬤嬤睥著怒不可遏的臉,仍舊不不慢地繼續傳話:“三郎有事外出,暫且顧不得置二娘子。再言年關將至,特準允二娘子暫留府中。待過了年再去靜心庵修養心。只是二娘子居于府中亦當抄書思過,即日起不要再出自己的院子了。”

“你放肆!”江云蓉站起手就要甩吳嬤嬤掌。

吳嬤嬤輕易握住的手腕,又甩開的手,將甩了個踉蹌。

立在江云蓉后的東籬和西柵面面相覷后,趕忙去扶江云蓉。

吳嬤嬤略屈膝行了個得的禮節,便不再管,轉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你們幾個即日起守住院子,只許進不許出!”

“誰給你們的能耐居然想我?笑話!”江云蓉沖出去,卻被兩個守在院外的侍衛揚起的刀阻了腳步。

江云蓉怒言:“我要見江厭辭!”

吳嬤嬤回頭,冷聲道:“會幫二娘子轉達。只是三郎正要出門,大抵要等他回來才有閑暇見你。”

言罷,吳嬤嬤轉就走,不再理會江云蓉在后面的大聲喊要死要活。

此時,月皊已經坐上了停在郡王府正門外的馬車。并非王府里往日那輛寶馬雕車,而是一輛頗為不顯眼的馬車,整個長安隨可見。

花彤一邊往車里塞東西,一邊碎碎念著:“娘子還病著呢,怎麼就要出遠門?”

“不遠的。”月皊反駁。

縣挨著長安,的確算不得遠。

讓花彤真正擔憂的是這次月皊出門不帶著。娘子出了長安,而不能伴在側,可不是遠嗎?

直接抱了床被子塞進車里,叮囑:“要是冷了就圍著被子,可千萬千萬別再燒起來了!還有還有……”

花彤拿過流霜懷里捧著的盒子,仔細放進月皊腳邊,叮囑:“里面都是娘子要用的藥,風寒藥、外傷藥、跌打藥,還有治疹子的藥。娘子記得自己上藥,照顧好自己!”

月皊使勁點頭,又沖花彤彎著眼睛笑起來。知道花彤是真的關心著,這種被關心著的覺恰似寒冬暖,讓整顆心都陷進一汪暖融融。

“對啦,替我跑一趟琳釵鋪子。”月皊叮囑,“前日我被劫走的時候,從琳釵鋪子拿來要修的首飾都丟了。取了盒子里的金子賠償人家。”

月皊不想被外面的家丁聽見,又低聲音帶著幾分窘迫地補充:“若是不夠,去跟離娘借一些……”

花彤應下。

月皊明顯眸一黯——第一次想掙錢,不僅沒掙到,反而要賠了……

從府門出來的江厭辭看見花彤連棉被都塞進車中,不由多看了一眼。

“孩子!”老太太從后面追出來。劉嬤嬤攙扶著

江厭辭剛剛正是與老太太說了一聲要出門之事,沒想到老太太又追了出來。

“路上要當心些,多穿些裳!”老太太仰頭著高大的孫子,一聲聲叮囑著。

月皊坐在馬車里,掀開垂簾一角往外去,凝在老太太上。縱使沒有在老人家邊長大,縱使不親近,月皊以前每一次喚祖母都是真心實意。

然而……事發生到現在,老人家別說給只言片語,就連見都沒見過

月皊放下垂簾,垂下眼瞼,安自己沒有關系,反正現在也不會再喚祖母就是了。

不多時,江厭辭登上馬車。令松“駕”的一聲揚鞭,讓馬行起來,前往宜縣。

在江厭辭和月皊的馬車離開江府一個時辰后,另一輛馬車停在江府門前。

兩個利索的婆子先下馬車,抱著一塊塊長緞布接連鋪在車下,一直往前鋪去。

江府家丁一看這陣勢,立刻明白是縣主回來了!趕忙一個來迎,一個進府通稟。

江月慢踩著腳凳下了馬車,踏上緞布。縱使連日奔波,也未能帶給一毫的憔悴和狼狽。永遠高傲地昂著頭,帶著天生的貴氣與傲慢。

款步往前走,踏著致緞布,腳不沾泥,步履雍容又典雅。一大群婆子、侍婢跟在其后悄聲簇擁著。

格天差地別,然月皊往日出行也是這般。

江月慢本不該才回來,是連續兩晚的風雪耽擱了歸程,恰巧錯過月皊跟著江厭辭去了宜縣。

得知月皊與江厭辭剛離府,江月慢輕輕頷首,也不先去給祖母請安,而是去了觀嵐齋。

立在月皊住過的昏暗小間,沉默著。倒也慶幸母親沒有一并回來,否則不知要心疼什麼樣子。

·

月皊自得了阿娘寄來的信,知道姐姐會提前回來,便開心盼著,卻不想今日錯過了。

對姐姐已回到江家全然不知,此時已經抵達宜縣,跟著江厭辭下了馬車,走進一家客棧。裳先留在馬車里,只抱著裝著藥的大盒子。

“兩間客房。”江厭辭道。

店小二笑著道:“呦,這可不巧。只剩最后一間了!”

他滴溜溜的眼珠子在江厭辭和月皊上掃過,猜著二人份。

江厭辭未多言,轉就走。

經過月皊邊時,順手拿走雙手抱在前的藥盒。

明明也不重,抱在懷里卻瞧上去很吃力。江厭辭詫異地看了一眼,月皊低著頭想事沒注意到他的目

月皊心想他果真不是真的要當小妾,在長安時只是遮人眼目!

月皊跟上江厭辭,最后住進另外一家客棧。

這次功定了兩間房。

還是和江厭辭住在一間房。

“噢……”月皊后知后覺,“另外一間房是給令松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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