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窈窕》第104章 104

第一百零四章

可是去請沈元衡的侍撲了個空。侍彎了彎膝, 垂眸稟話:“寶源說姑爺一早就出門去了。”

江月慢有些意外。自沈元衡來到長安,除了最開始那段時日跟著江厭辭四去應酬,后來整日埋首在書房里讀書, 已許久不出門了。江月慢并不知道沈元衡出府做什麼去了。不過并沒太當回事兒, 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

公主略一思索,將屋子里的侍們都攆出去。且吩咐去請厭辭、月皊和沈元湘過來一起做月餅要去花廳做, 直接將人請到花廳便是。

“母親有話單獨跟我說嗎?”江月慢瞧著母親將侍都屏退下去, 不由這樣問。

公主沉了一陣子, 才開口:“當初你和元衡這婚事很倉促。母親也曾有過顧慮, 只是母親也知道你那一意孤行的子,便沒有阻攔。過去這麼久了,母親瞧著你們小夫妻也有幾分舉案齊眉的意思。”

江月慢知道母親擔心什麼。微笑著回答:“母親寬心,我與元衡很好。”

“很好,便是連他去了哪里都不知曉?”華公主問。

江月慢怔了怔, 才溫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不能因為親了,就要事事向對方稟報, 這也太麻煩了些, 也太不自在了些。若親之后管制, 毫無自在可言,那還不如不親, 一個人逍遙自在。”

江月慢這話也不無道理,華公主像是被堵了話。微瞪著江月慢, 說道:“得, 我說不過你。只是夫妻之間要多多為對方諒。你與元衡的婚事, 外面的議論很多。這男子總是好面子, 你若強勢, 你是自在了,元衡倒是未必。”

江月慢眉心略皺。上半向后仰靠著,溫的調子說著拒絕的話——“我不想聽了。”

“你啊你——”華公主用手指頭指了指江月慢。站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得,不管你了。到花廳做月餅去了。”

江月慢坐在玫瑰椅里沒有作。過了片刻,才欠,去拿桌上的茶壺,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惜這茶已經涼了,茶香早已淡得不值得一品。懨懨將茶杯放下。

藕靈從外面進來,問:“縣主,公主去花廳做月餅了,你不去嗎?”

江月慢沉默了片刻,才道:“去問問寶源,姑爺一大早去哪兒了?”

藕靈應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出去沒多久便又回來了,剛邁進門檻就稟話:“姑爺回來了。還沒去書房問寶源,先看見姑爺了。”

江月慢慢條斯理地用帕子蹭了蹭指上沾的一點茶漬,然后起,緩步往外走出。剛走出房門,還未踏下臺階,沈元衡已經過來了。

沈元衡立在臺階下,著江月慢,急聲問:“縣主尋我?”

江月慢緩緩舒了口氣,才開口:“一大早去哪兒了?”

微頓,還未等沈元衡回答,江月慢再補一句:“大過節的一大早往府外跑,害得我被母親啰嗦。”

沈元衡愣了愣,他出府一趟也不是什麼大事,岳母大人為什麼要啰嗦姐姐?江月慢的語氣里明明含著不高興,可即使是不高興,說起話來也是溫溫的調子。

“我、我……”沈元衡著江月慢,忽然變得有些結,不太愿意告訴江月慢自己一大早出府一趟是干什麼去的……

江月慢懶懶瞥他一眼。話說出來了,就是已經消了氣。重新開口時,已是尋常的溫和語氣:“去換裳洗洗手,往母親的花廳去。母親一時興起,要一起做月餅。”

“好。我這就回去拾弄。”沈元衡轉往外走,悄悄握了握藏在袖子里的盒子。

江月慢立在臺階上著沈元衡走遠的背影,想了想,跟著沈元衡回自己的院子——既是要做月餅,上的廣袖華服也該換下才是。

沈元衡回去之后,擔心那邊等著,匆匆忙忙將藏在袖子里的小盒子放在桌上,便轉進了浴室去洗手、換裳。

當他從浴室回來,便看見江月慢慵懶側坐在桌旁,正要打開那個小盒子。

沈元衡張了張言又止。

江月慢去開小盒子的作停了下來,抬眼向沈元衡,問:“我不可以看的東西?”

沈元衡急忙搖頭,沉默了一小會兒,才小聲說:“本來就是給你買的。”

江月慢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才將小盒子打開。里面躺著一支紅珊瑚手串。纖白的指將手串從盒子里挑出來,讓手串掛在的手指上,仔細端詳著。

沈元衡這才說:“給你訂做的。今天出去就是去取這個。”

“讓寶源去取不就行了?”江月慢問。

沈元衡抿了抿,沒有吭聲。

江月慢慢悠悠地將目移過來,落在他的上,細細瞧了他一眼,溫聲道:“過來幫我戴上。”

“嗯!”沈元衡點頭,他快步走到江月慢面前,捧了的手,將手串搭在皓白的腕上,將小搭扣弄好。他眼睜睜看著江月慢抬起手自己舉著手腕端詳著。他再一眼自己的掌心,捧在掌中的手已經不見了,空空的。

“娰娰……”沈元衡忽然就紅了臉。他每次只有在一種況下會喊江月慢的小名,他腔里的心跳,盡量用尋常些的語調,低聲問:“今、今晚可以嗎?”

江月慢這才將目從手腕上的手串移開,向站在面前的沈元衡。

江月慢微微蹙了眉。

沈元衡立刻說:“當我沒說!我、我先去花廳了!”

江月慢嘆息了一聲,朝沈元衡道:“過來。”

著江月慢遞過來的手,沈元衡不明所以,卻也仍舊朝走過去。江月慢欠,抬手至沈元衡的腰側,將他翻出來一小截的腰帶整理好。不慢地說道:“上次那條玉帶更好看些。這錦布雖致,卻還是沒有玉帶更襯人些。”

“那我進去換。”

“是去做月餅,又不是出門見客,換什麼換。”江月慢帶著嗔責地瞥了他一眼。

頓了頓,才道:“今晚可以,明晚也可以。你想的時候,大多都可以,不必每次像拜佛一樣求我。”

看著沈元衡亮起來的眼睛,江月慢頗有點無奈。不是很明白,自己有那麼嚇人嗎?像母老虎嗎?

“那現在可不可以?”沈元衡口而出。

江月慢瞬間板起臉來,溫的語調里帶著責怪之意,一字一頓:“不可以。”

“嗯嗯。我胡說的,胡說的……”沈元衡抬起眼睛了江月慢一眼,又一板正經地移開了目,端莊地立在一側。

江月慢又了他一眼,才站起一邊往里走,一邊說:“我得換窄袖常服,你在這里等著也行,先往母親的花廳去也行。”

沈元衡想了想,跟了進去。

·

月皊以前也沒有做過月餅。不僅是,華公主也是沒做過的。華公主一時興起出的主意,侍們從廚房拿過來許許多多月餅模子。

公主看著滿桌子的模,連連點頭夸贊,說這個可,那個好看,這個栩栩如生,那個大氣寫意。可是當面等食材放在桌子上時,華公主雖然洗了手,仍然皺著眉,不愿意手。

公主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一次也是一時興起,在某一年的除夕想親手包餃子,什麼東西都準備好了。看著那些黏黏糊糊的餡直皺眉,完全不像手了。那一日的后來,的確什麼也沒干,只坐在一旁指揮著江眠風給包餃子……

公主垂下眼,無聲輕嘆了一聲。這樣團圓喜慶的佳節,那些思念不必說給兒聽。重新換上笑臉來,挪到一側坐下,覺得還是長輩份好,擺了擺手,道:“你們做,我來當裁判,看你們誰做的最好!”

月皊看了看沾手的面團直皺眉。沈元湘輕笑了一聲,道:“你這面不能用了。用我這個。”

月皊向沈元湘,詫異地問:“你會做月餅呀?”

沈元湘搖了搖頭,聲道:“我以前經常做小甜點打發時間,月餅卻的確沒有做過。不過應該和那些糕點也差不多。不難的。”

“那我跟你學!”月皊走到沈元湘邊,跟著學做月餅。沈元湘做一步,跟著做一步。

江厭辭自然也懶得這些小玩意兒。他面無表地坐在一側,欣賞著月皊手忙腳步的笨樣子,時不時再飲一杯甜酒。

覺到華公主過來的目,江厭辭側了側,道:“我也當裁判。”

過去好半天,華公主問:“元衡不是早回來了嗎?他和月慢怎麼還沒過來?”

大概是借住在旁人家的心使然,沈元湘歪著頭向華公主,詢問:“我去問問?”

公主想了想,搖頭道:“罷了。不來不來,咱們自己弄。”

又拍了拍面無表坐在一旁的江厭辭,道:“去去去,你去幫月皊的忙去。參賽選手太,裁判有我一個就夠了。”

月皊也過來,蹙著眉一雙細眉抱怨:“三郎,你以前還說要學習怎麼做花糍呢。花糍太難,先從月餅開始啦!”

江厭辭著月皊沾著面的面頰,朝走過去。聽著的指示,一會兒遞這個,一會兒拿這個。他把自己的一雙手暫時借給了月皊,完全聽的話。

好半晌,月皊才反應過來自己指使江厭辭做了好些事了一眼華公主、沈元湘和近的幾個侍,見大家都在忙碌著,好似都沒注意這邊。才悄悄朝江厭辭挪過去兩步,靠近他。

這樣的小舉,江厭辭便知道是有悄悄話要說。他俯垂耳,去聽。

“累不累呀?”月皊聲細語地小聲問道。

就這?江厭辭還以為有什麼大事。

“不累。”他如實說出來,卻并沒有故意低聲音。

縱使月皊再怎樣聲音小小的,江厭辭的回答,已然徹底暴的問題。

公主、沈元湘,還有花廳里的侍過來,不由忍俊不

月皊瞪了江厭辭一眼,再小步挪回去,和沈元湘一起繼續做月餅。

沈元湘慢慢收了笑,低聲對月皊說:“廿廿,我真的很羨慕你。”

月皊想了一下,今日是一家人團圓的中秋佳節。可沈家兄妹自家中遭難,所有人都沒了。他們自小就養在別人家里,甚至輾轉換過幾家。

“你想你父母了嗎?”月皊聲問。

沈元湘想了想,卻搖頭。家中出事的時候,年紀太小了,對父母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在的眼中,阿兄已經是唯一的親人了。

月皊用沾滿了面和果醬的手去拉沈元湘的手,小聲說:“阿娘和姐姐也不是我的緣親人,我與你一樣都沒和家人住在一起。不過阿娘和姐姐待我好,我就把們當家人。你也要把我們都當家人呀。”

沈元湘側過臉來著月皊笑了笑,道:“好家人,先把你臟兮兮的小手拿開吧。”

月皊和沈元湘的談話雖然音量不大,倒也沒有故意低聲音,華公主聽了個約約。看向沈元湘,心道也是大姑娘了,也該幫說一門好親事了。這是這婚姻大事,總得格外仔細著。

這邊月餅都快做好了,江月慢和沈元衡才姍姍來遲。

公主問:“這怎麼才過來?”

江月慢距離方桌遠遠地坐下,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才道:“昨晚沒睡好,補了個覺。”

月皊彎著眼睛笑:“阿姐,月餅都要做好啦!”

“那正好呀,我來當裁判。”

月皊看了看母親,再看了看三郎和阿姐,心道果然他倆才是阿娘親生的。

將要暗下來的時候,開始供月、賞月。一碟碟獻給仙人的瓜果甜點擺在長桌上。當然了,也不了月餅。不僅有廚房做的月餅,還有沈元湘和月皊做的月餅。

那擺在一起的月餅里,廚房廚子做的和沈元湘做的不太能分清,不過月皊做的月餅卻是能一眼看出來。

“不好看,但是好吃呀。”月皊驕傲地著個小脖頸,拿起一塊紅豆餡兒的月餅,剛咬了一口,就住了口。含在口中的那一小口月餅,有點咽不下,也礙于面吐不出來。

“是不是特別好吃啊?”偏偏沈元衡故意氣

月皊豎著眉瞪他一眼,氣鼓鼓地說:“可好吃啦!你想吃都不給你呢!”

“嗯嗯。”沈元衡笑嘻嘻地連連點頭,又指指月皊手里只咬了一小口的紅豆餡兒月餅,道:“那麼好吃,你怎麼不全吃啊?沒肚子裝了?”

月皊剛想說話,手中那塊被咬了一小口的月餅被江厭辭拿走了。江厭辭兩三口就將月餅吃了下去,神淡淡地夸贊:“味。”

月皊忽然有一點不好意思,輕輕推了一下他的小臂。江厭辭過來,道:“再來一塊。”

“吃葡萄吧你!”月皊端起一碟了的葡萄給他。

看著江厭辭摘了一粒葡萄,剝去葡萄皮,在他將要遞過來喂時,急忙先跑開,去吩咐花彤端一盆水來。

江厭辭瞥一眼,將沒能喂出去的葡萄自己吃了。

花彤很快端來一盆清水,按照月皊的指示擺放。月皊端在銅盆前,歡喜地說:“月亮落在水里啦!”

出手來,用一纖細的手指頭輕輕攪弄著水面。水波漣漣,水中的月亮也跟著四竄晃起來。

月皊翹著角,眼里盛著如的笑意,聲道:“看呀,這就弄月!”

瞧著孩子氣的舉,華公主笑得直搖頭。華公主著月皊,慨小兒還是沒能去稚氣,上還帶著孩子氣呢。不由轉過頭,向一旁悠閑靠著藤椅嗑瓜子兒的江月慢,琢磨著想抱孫子可能還是得這邊先有靜。

江厭辭朝月皊走過去,月皊仰起臉來,含笑著他:“三郎也要來弄月嗎?”

江厭辭彎腰,將蹲在地上玩水的月皊拉起來,道:“一盆水太,帶你去別的地方戲月。”

月皊不明所以,還是在跟母親說了一聲之后,跟著江厭辭出了府。

江厭辭騎馬帶月皊一路快行。

沿路或亮著燈火的住宅,或熱鬧的街市,或靜謐暗黑的窄路,夜幕中偶爾會升騰起一束束煙花。

江厭辭停下來,月皊往前去,看見了被葳蕤草木掩藏在其中的靜潭。

天上的月亮落下來,親吻著靜的水面。

“三郎,你居然知道這樣好的地方!”月皊著水中的月亮,拉拉江厭辭的袖子,讓他快些將抱下馬。

,踩著厚厚的芳草走到水邊。蹲下來,將手探進潭水中,不由輕“呀”了一聲,驚訝地回頭向江厭辭,道:“是溫泉水呀!”

江厭辭拴了馬,才朝月皊走過去,道:“剛來長安的時候便知道這地方。去吧,這里地方大,足夠你弄月。”

月皊著粼粼水面上的映出的大月亮,猶豫了一下,聲道:“這水深不深呀?”

“不甚。”江厭辭已經走到了月皊邊,幫著將外解開放在一側。

“淹不死人的?”月皊回過頭來再次著江厭辭確認。

江厭辭定定看著

四目相對,對上江厭辭漆沉含笑的眸子,月皊忽然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好傻。三郎就在邊,怎麼可能淹死?

抬起一只小腳探水中試了一下,暖暖的水流的足背,舒適的滋味從的腳趾頭慢慢傳上來。月皊試探著一步一步朝水中走去。著水中央的大月亮,一步步靠近,直到走到月亮里面,才翹著角捧起一水來,又瞬間松了手,讓雙手捧著的水砸下去,砸得水面撞

江厭辭立在岸邊,眸深深地著立在水中的月皊。背對著他,頭發全攏了起來,出雪白筆直的后頸。水面沒過月皊如雪的纖細后腰,肚兜的系帶一小半漉漉地著月皊皎白的脊背,尾端又浮在水面上,隨著的戲水弄月的作,而溫飄搖。

站在月亮里,上鍍了一層浪漫的和月好得不可方,好似隨時都可能踩月登仙的神

江厭辭眸深了又深。

聽見后的水流聲,知道是江厭辭走了過來。月皊也沒有回頭,一邊用手撥攪著水面,一邊含笑聲:“三郎,你說月亮上有沒有嫦娥仙子和玉兔呀?天上的玉兔也吃胡蘿卜嗎?”

江厭辭沒有答話。他立在月皊的后,手攬著的細腰。月皊微笑著,仍舊沒有回頭,依地向后靠去,偎在他的懷里。江厭辭垂眼,著月皊眼睫上沾了一點人的水珠,他難舍地將目移開,然后解去月皊黏在上的漉小

要弄月,他也要弄月。

月皊呆住了。好半晌,低下頭來,著晃的水面,水中的月亮也瀲滟著。瀲滟的水波月里,是疊在一起的兩個人。

·

此時,微生默已經到了長安。確切的說,他日夜兼程,今天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到了長安。到達之后,他才知道今日是中原人的中秋佳節。

姚族雖不過這個節日,他卻對中原這個節日的重要有所耳聞。他略一思索,他于江家而言,終究是個外人。月皊如今又已出嫁,讓安心待在江家過節是最好。

至于他,明日再去看兒也不遲。

他一個人閑來無事,隨便在長安逛逛。天暗下來后,他帶著微生黎的河燈去了玉瀾畔。微生默也沒有想到會在玉瀾畔看見李漳。

微生默迎上去,客客氣氣地寒暄起來:“今日可是中秋佳節,殿下怎不與家人團聚?”

“小子年,天一黑就睡著了。家中無人,我出來走走。”李漳隨意地與之寒暄著,“你怎麼又來了長安?”

“上次走得匆忙,這次回來看月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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