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沒想過事會演變這樣。

第二天按照規定時間準點到了公司, 到了老江辦公室，老江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

“怎麼今天來得這麼早？”

穆晴以前不管什麼活，基本上都會晚到個十幾二十分鐘的, 按照自己的話說：“比起等人，更喜歡別人等。”

“呢？”穆晴沒直接回答老江的話。

“還沒到呢，等會兒公司開個會。”

“你……”老江遲疑了一會兒，隨即指著一旁的沙發：“你先坐著吧。”

“我的事怎麼辦？”

穆晴冷靜地問, 面容有些憔悴, 但是妝容卻很致。

“等會兒再說, 只要沒有掉, 還可以發道歉視頻, 態度誠懇一點最好。”

穆晴的指甲又在掌心剜出了一道道痕跡。

道歉不就是承認自己犯錯了麼？以后在網上都得背上罵名, 人設什麼的全沒有，混當然還能繼續混下去，但要說為死忠很多的那種人, 幾乎是不可能了, 沒有人品出問題的網紅能擁有一大片堅定而活躍的的――沒有長那麼一張無可替代的臉, 個也被揭穿了。

深吸一口氣，從沙發上坐下來, 然后拿出化妝鏡看自己的臉，看到自己眼袋憔悴的痕跡，穆晴出了嫌惡的表。

*

陶萄趕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十五分了。

到了周虹的辦公室, 周虹抬頭看一眼，并沒有提遲到的事兒。

只是說：“來了啊, 我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到會議室集合。”

陶萄“嗯”了一聲, 等周虹從座位上起來，和一起并排出門。

兩人之間似乎形了一種無聲的默契。

今天的周虹和之前陶萄幾次見到的有些不太一樣，前幾次見面，周虹都只穿了比較素淡的休閑服，而今日的周虹臉上化了淡妝，西裝是銀灰帶中風的，腳上的鞋子帶著點跟，配上點喇叭，整個人走起路來都好像帶風。更加細節的是，就連耳朵上也帶了簡約而顯氣質的耳環。

“昨天的視頻做得好。”

“大熱門。”周虹朝豎起了大拇指，陶萄有那麼一瞬間被周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

倒也不是說長相多麼好看，而是因為今天的周虹似乎帶了點之前沒有的氣質――是自信和利落摻雜在一起的覺，有種進的氣息。

陶萄心中升起了一點微妙的緒，點了點頭，也沒有假惺惺地謙虛。

“周姐，我也這麼覺得，做得不好怎麼把穆晴扳倒，說了，那些傷害要反彈呀。”

孩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可說出來的話和聲音形一種對比。

周虹盯著陶萄那雙狐貍眼，越看越覺得順眼。

陶萄說的下一句話更是讓喜笑開：“周姐發的澄清聲明太有力度了，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敢這麼大膽直接在視頻里說那種話。”

“你覺得我們這樣對穆晴錯了嗎？”

周虹忽然提到了這個話題。說完之后，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們的態度在這一笑中不言自明――穆晴，咎由自取。

“你知道小紅鞋為什麼會把聊天記錄截圖給我嗎周姐？”

“因為穆晴雖然紅，但真正認識的，沒一個真心喜歡，早就失了人心。”

不清白的事做得多了，隨便揭開一層，都是骯臟無比。

兩人在電梯里，周虹給陶萄說了這次過來公司的原因，老江申請讓公司上層的人介這件事，想讓穆晴和達私下和解。

陶萄問：“要是我不同意呢？”

周虹拍了拍的肩膀：“你放心，有我在，他們威脅不到你，等會兒先看穆晴那邊怎麼說。”

*

跟隨者周虹進了會議室，陶萄進去的時候，人基本上已經來齊了。

穆晴在正對著門的一個座位上坐著，邊坐著的是經紀人老江，見陶萄進來，表瞬間便冷了下來，不過也沒說話。

陶萄朝穆晴看了一眼，穆晴背對著，上穿著一件有些眼的黑子，頭發梳了利落的高馬尾，眼睛上化了眼線，上涂了啞的大紅口紅，陶萄看見眼里帶著點任舊存在的傲氣和輕蔑，似乎斷定在這麼多高層在的場合，陶萄決然奈何不了。

陶萄也坐到了周虹給拉開的椅子上，斂下眉眼，不再看穆晴。

穆晴本以為陶萄會向出得意的、炫耀的表，沒想到只是那麼淡淡地看了一眼，目羽似的輕。

穆晴到自己在眼里，也輕的跟片羽似的。

“好，既然大家都到齊了，我們就來商量一下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覺得呢，都是同一個公司的，沒必要鬧得這麼僵，大家都各退一步，以后在公司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是同事。”

“我的建議是你們公開和解，這件事確實是穆晴做的不對，穆晴你要公開和葡萄道歉，而葡萄最好也發個視頻表示自己已經原諒了。”

“現在穆晴在掉，葡萄你在漲，放任下去穆晴可能會喪失原本的流量。”

說話的人是公司的一把手，姓齊，也是現在鯉魚傳最大的東，他說話的時候帶著一很濃厚的商人氣息，鼻子上著一副背著便看不見眼睛的眼鏡，臉很大，而五很小。

聽到他的話，陶萄的眉頭微微皺起。

這樣的理對于穆晴有利無害，而對于陶萄而言卻沒什麼好。

周虹打斷他的話，表示和陶萄都不會接穆晴的道歉。

周虹聲音比較尖銳，聽起來很刺耳，以讓大家都能到想傳達出來的堅定：“對不起，我們不接道歉，穆晴小姐怎麼樣之后該怎麼發展，那是的事。”說著，周虹用指甲剪扣了扣會議桌的桌面，大家都被這響吸引了注意力，周虹今天這種不一樣的打扮，讓看起來很有迫。

“周虹，穆晴也是公司的藝人！你要為大局著想，否則這算個什麼公司？”

齊總說出這話當然是有原因的――他們不愿意失去穆晴這顆搖錢樹，就算陶萄看上去有能夠超越穆晴的潛力。

“而且之前有個大項目找到我們公司，我們定的人選就是穆晴，你要穆晴和陶萄鬧得這麼僵，我們怎麼和那邊的人代？”

周虹皺起了眉頭：“什麼項目？”

“和呈朝合作。”

“他們的整容科全國聞名，穆晴愿意做他們的整容驗對象。”

此話一出，陶萄瞳孔微。

呈朝，那不是徐意所在的醫院嗎？

記得想要整容的那會兒，呈朝的整容科已經全國聞名了，里面的醫生和新鮮出爐的各種明星網紅功案例，讓很多的普通孩將呈朝私人醫院的整容科樹立為了人生目標之一――如果我有錢了，我也要去呈朝一次。

這種販賣焦慮的行為是很常見的商業宣傳手段。

陶萄似乎確實有點印象，呈朝最初火起來是因為某個代言人直接驗呈朝的全套服務，最終以全新的面貌呈現在了觀眾們的眼前。

整容之后，那個代言人為了千百的大人，就連孩看了也會垂涎的那種。

陶萄沒想到，所謂的代言人居然就是坐在自己對面的穆晴。

聽著齊總為自己說話，穆晴的下微微仰起――一種十分倨傲的姿勢。

手里有資源的態度就是和沒資源的不一樣，陶萄現在手里的推廣，也就一個lvs而已，和穆晴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穆晴就算個再壞又怎麼樣？

越壞越好，等穆晴整了人見人的模樣，到時候網友們提到穆晴曾經做過的那些不堪回首的事，只會越發覺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蛇蝎心腸的人通過整容技，也能擁有迷大部分人的貌。

陶萄沒想到，穆晴居然能這麼豁得出去，可記得徐填說過，徐意并不喜歡穆晴，可為什麼又會讓穆晴為公司的代言人呢？

思索著這個問題，手慢慢地握了，一抬頭，便看到穆晴正沖出一個微笑。

隨即便聽穆晴開口道：“葡萄，我承認之前搶你的推廣確實是我不對，但凡事以大局為重，你知道我這個推廣牽扯的利益多大嗎？”

陶萄：“我不知道。”

兩個人之間的談話還算正常。

穆晴笑容比起之前更大了一些，老江替穆晴回答了陶萄的問題。

“葡萄小姐，穆晴的這個推廣是一千五百萬起步的。”

此話一出，陶萄手心出了點汗，但是那雙狐貍眼黑沉沉的，雙眼皮的褶皺不太明顯，因而的眼神顯得十分的深邃。

緒幾乎是看不出來的，第一眼看過去人們只會覺得那雙眼睛潛藏著意。

齊總：“事明了了不是麼？這件事不必鬧得太大，葡萄小姐，你在我們公司，和我們簽了約，就算我們公司的一員。”

“現在的理方式是必要的，你沒有理由拒絕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嗎？”

說完，齊總又看向周虹：“周虹，不用我提醒，你應該也知道三千萬不是一個小數目，就算你是公司的東，也沒有權利來推掉這個合作，你好好和你的藝人通，別做蠢事。”

齊總的話說得很直接，意思是陶萄現在的價值本就比不過穆晴，就算有潛力，現在也沒有辦法變現，就算周虹擁有一定的話語權，但在絕對的利益面前，這種話語權是無足輕重的。

想到這里，陶萄看了穆晴一眼。心里有些不甘心。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句話說得沒錯，天真的覺得把穆晴的名聲毀了就已經在網上戰勝了穆晴，然而回到現實，依然拿穆晴毫無辦法。

要是穆晴和呈朝達了合作，那勢必會為未來醫行業的明星，單單憑借呈朝這一個項目，就夠坐吃山空了。

而陶萄現在沒有底氣直接對穆晴和齊總說“我不接！”

――除非拿出比三千萬更高的籌碼，可這對于陶萄而言是不可能的。

接的lvs也不過只有一萬五的推廣費而已，而這里面要扣除百分之三十給公司。

穆晴這個合作可以給公司創造將近五百萬的利益，就算陶萄按照現在的數量，每三天一個視頻，每個視頻都做一個推廣，也不可能趕上穆晴。

耳邊的齊總和周虹在爭論著，陶萄認真聽著，想著徐意的事。

穆晴居然能豁得出去在公眾面前承認自己整容，并且大方向眾人展示自己整容的全部恢復過程，這犧牲也配得上這麼高額的合作費。

耳邊的爭吵越來越甚，支持兩人和解的人是大多數，周虹一人難以敵眾，最后鐵青著一張臉，說了一句“總之我不同意”就不愿再說別的了。

穆晴一直盯著陶萄的表變化，可惜陶萄帶著口罩，穆晴一點緒也沒有從那雙眼睛里讀出來。

坐在寬大的單人椅子里，子坐得不是特別正，上穿的服是lvs的，一條簡單的運風格的T恤，有些，但很休閑。

脖子修長，肩部的線條自然垂墜的時候顯得十分和。皮太好了，好得穆晴隔著辦公桌看去都不由產生嫉妒的緒。

大家都以為陶萄是個好說話的人，因為從頭到尾表現得都像個好說話的柿子，完全不像在網上表現得那樣渾帶著的刺。

“好了，那就這麼決定了，大概在明天后天的時候，你們兩個一起在某音直播一場，直播的說話稿子到時候我會讓人安排好發給你們。”

齊總拍板了，其他人已經打算附和了，就在這個時候，陶萄抬頭打斷了齊總的說話，聲音還是嗲：“齊總，我能問個問題嗎？”

這聲音聽得在場的人一愣，齊總皺了下眉頭，似乎沒搞清楚陶萄想干什麼。

“穆晴姐和呈朝醫院那邊簽了合同了嗎？”

穆晴聞言，眼睛微瞇，語氣帶刺：“你想干什麼，我簽不簽合同和你有關系麼？”

“穆晴姐，你這麼激干干麼？是因為你和呈朝那邊也還沒完全談好嗎？”

陶萄狐貍眼了一下，笑著問道：“還是不能說？”

說著，陶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靜靜環顧了在場的人一圈，然后發出了一聲嗤笑。

“說起來嘛，這個搶人資源的事，既然在座的各位都默認是合法的。”

“那我就勸穆小姐看好你現在的這個合作，不要被我挖了墻頭。”

“至于直播就不必了，等穆小姐什麼時候把合同簽好了，什麼時候再來和我談這個事。”

“道歉倒是可以先做。”

聲音輕輕的，但不知為何，聽得在場的人一陣心里發，就連穆晴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穆晴冷笑了一聲：“哦，你想搶我這個合作？”

“可惜你臉臉都不敢。”

陶萄“嘖”了一聲，“你管我不臉啊，穆小姐你那張臉了多刀？底氣好足啊。”

穆晴聞言拍著桌子站起來指著的鼻子罵：“你個賤人，你說的什麼東西，繼續說啊？你沒我多，現在想拉我下水，你做你的□□夢？”

面容扭曲起來，總算不裝了，在座的其他人臉有些憋，看著自己公司的兩個一人當眾吵了起來，卻也只這麼看著，現場看戲的覺和在網上吃瓜完全不一樣。

陶萄腳上穿著運鞋，平底的，帶著點跟但是不高，凈高都一米六九，穿上鞋子差不多一米七一，材比例極好，而穆晴經常穿那種拉長和材的服裝，實際上不過才一米六二而已，一米六二在生中不矮，可和陶萄一比，卻高矮立判，里說著尖利的話，再也沒之前的從容和傲氣，看起來和要發瘋了差不多，而就算這麼氣勢洶洶，和陶萄說話的時候也還得仰著頭看著，怎麼看怎麼稽。

而且穆晴的骨架大，服稍微顯得不好，就容易看起來很“寬”。

可陶萄骨架小，雖然高，那高度都在上，整個人遙遙看起來比例極佳，絕不給人一種“巨大”的覺。

“賤人？”陶萄笑著重復了一遍。

“穆小姐，你搶了我的推廣，‘打不過我’，都，現在要靠高額的推廣費來我，還沒簽合同呢？我就問了一句，你就反應這麼激烈？”

陶萄其實心里沒語氣顯示的那樣平靜，這是第一次和穆晴這樣的人現實中對峙。

就好像心里的那些惡劣的緒全部被釋放出來了，子稍微前傾了一些，瞇起眼睛看向穆晴，聲音聽不出來抖：“你比較賤吧。”

陶萄現在沉浸那種從心深涌上來的緒當中，沒注意到穆晴被的話刺激到了，拿起面前的玻璃杯便砸向了陶萄的臉。

在穆晴扔玻璃被的最后一秒，陶萄反應過來了，正準備躲，可一道聲音從心深傳來：“別躲，讓砸。”

千鈞一發之際，陶萄雙手摁著會議桌的桌面，閉上了眼睛。

“砰！”

陶萄覺額頭一陣劇痛，腦子似乎也震了一下，暈、漲，隨即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沿著眉骨落下來了。

“陶萄！”周虹尖聲了起來，站起來扶著手臂，失聲大喊起來：“你流了！”

陶萄的了，會議室里其他人似乎都被這一幕嚇呆了，就連穆晴邊上的老江也呆在了座位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穆晴，你是不是瘋了！”

“你敢手，我就敢告你你知道嗎？你算個什麼東西！”周虹指著穆晴的鼻子破口大罵。

而穆晴看著陶萄額頭上流出來的，心中一陣后怕，朝后退了一步：“自己不躲！不能怪我！”

后面那一句話穆晴幾乎是吼出來的，老江終于回神了，他拉著穆晴的手，試圖讓不要那麼激。

“穆晴，你穩定一下緒！”

“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談什麼？”

冷漠的聲音打斷老江的話。

大家盯著陶萄，鮮紅的從的額頭往下落，用手捂著傷口，那雙天生帶著嫵的眼睛此刻像冰一樣冷漠。

盯了穆晴一會兒，然后像察覺不到痛一樣，笑了起來，這笑聲越來越大，的也隨之微微起來。

周虹也被陶萄的反應嚇到了。

會議室里安靜得一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大家都看著陶萄，有人不自覺地吞了口唾沫。

“穆小姐。”

的聲音帶著幾分，似乎忍著痛，說的時候，空出來的那只手輕輕扣了扣桌子。

“你可得記住你今天做了什麼？”

環視一圈，狐貍眼艱難地彎了起來：“還有在座的各位，大家都站穆晴是麼？”

“真好。”

“不過你們記住了，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別人威脅我。”

“而且我很怕痛。”

“所以穆小姐你最好看好自己。”

說完，陶萄放下了捂著額頭的手，任由蜿蜒流了下去，落到眼皮、鼻梁上，最后染紅了純白的口罩。

模樣讓人害怕，可又好像半邊臉上開了一朵的花，無端的譎麗。

深深看了穆晴一眼，穆晴只覺得渾發冷，從陶萄的眼里，似乎看到了剛剛踏這個圈子時那種野心，且比更加野蠻。

等陶萄離開了辦公室，周虹也跟著走了出去。

穆晴只覺自己忽然被空了力氣似的，白著一張臉，緩緩癱坐在了椅子里。

辦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從剛剛那種極其怪異的迫氣氛中回神，他們的覺和穆晴差不多，只不過沒有那麼強烈。

等穆晴抬起頭來時，發現大家都用一種饒有深意的眼神看著。

里面帶著譴責、厭惡以及些許的輕視。

一個像潑婦一樣罵臟話并且手打人的人，輕狂且毫無頭腦。

他們并不知道陶萄會怎樣報復穆晴，但至現在他們對穆晴的大打折扣。

就連老江看著穆晴的眼神，也帶有濃濃的失。

齊總將手里的文件夾“啪”地一聲放在了桌子上，然后面無表站了起來。

“散會。”

穆晴覺得那文件夾拍在桌子上的聲音，就好像審判的木案，狠狠砸在了的心臟上。

明明是大獲全勝，但卻覺自己被所有人瞧不起了。

*

穆晴開車帶去最近的醫院，正要到一岔路口，陶萄忽然開口：“周姐，調頭。”

周虹：“不用調頭，前面就是醫院。”陶萄：“我不去那兒，我要去呈朝，找徐意。”

的聲音輕的令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