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萄沒有開玩笑。

陸遷拍的電影太爛, 甚至都稱不上電影。

看著面前這張錯愕的臉，陶萄忽然覺到某種釋然。

之前認為高高在上的那一群人當中的一個——陸遷，那些看起來什麼也不做也能活在人群中央的人, 就這麼直勾勾在面前跌進了塵土里。

——比冰雹砸在一堆爛草地里更加狼狽。

這種覺來的如此迅猛，以至于陶萄看向陸遷的眼神帶上了幾分難言之。

好在，帶了一雙平黑框眼鏡。

這樣不加掩飾的復雜眼神被藏得很好。

想, 人并不是什麼都不做, 就能閃閃發的。

在學會了某些知識, 備了某些能力之后，才會產生這種覺。

如果依舊是個門外漢，便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緒產生。

——他像個草包。

“你是誰？”

陸遷住, 眉頭皺了起來。

臉上出點不悅。

陶萄卻像沒聽見也沒看見似的，轉便離去。

陸遷從后面趕上去，試圖拽一下陶萄的袖子, 但他的手還沒到，便被孩皺著眉頭打掉了手。

“你有事麼？”

陸遷聽到如此冷淡的語氣，面上浮現一錯愕。

無疑，他長了一張很會引的臉, 尤其是半長的頭發，憂郁的眉眼。

——極富藝家氣質, 且看起來家境優渥。

陸遷垂眸看面前的孩。

巨大的黑框眼鏡遮住了幾乎半張臉，帶著黑白相間的圍巾, 上穿著服也很有學生氣。

眼神是黑沉沉的，下帶著點, 讓看起來像是高中生。

“我……”

陸遷一時間忘記自己想說什麼了。

也許只是想聽陶萄說點別的反轉的話。

可面對陶萄冷漠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 他頓時啞口無言。

“真的那麼差嗎？”

沉默片刻后，陸遷問。

陶萄敏銳地在陸遷的聲音里, 捕捉到了一點……張。

臉看起來依舊平靜，然后角翹了起來。

明明帶著一雙黑框眼鏡，臉上黛未施，飽滿的微微上翹的時候，陸遷卻覺得有些移不開視線。

孩上似乎漫出了一凜冽而放肆的氣質，道：“真的。”

陶萄并沒看陸遷，著自己的圍巾，語氣沒太大的起伏：“你以為我在騙你嗎？”

“我說略次，確實說謊了。”

出一個微笑。

微，吐出兩個字。

“很次。”

*

陶萄轉離開之后，便再沒往陸遷那里看一眼。

駐足在一塊屏幕面前，繼續翻看著這些所謂的青年導演的投稿。

林谷、夏岐、陸遷。

大抵是命運的安排，陶萄一個接一個地遇見了上輩子的那些悉的面孔。

沒有太多因為陸遷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沾沾自喜，只是驚訝的。

原來一個人份、地位、學識的不同，能如此深刻地改變對于同一個人的看法。

從羨慕、覺得無法與之匹配，到意識到其的不堪……

一個人的自卑和不上進，究竟會在多大的程度上，擊潰一個人呢？

陶萄恍然意識到，似乎該完全消滅某些頑固的，快要爛在骨子里的對自己的□□了。

的思維飛到了遠的地方，但站在顯示屏面前的瀏覽速度卻很快。

看一個人的作品，陶萄往往只看前面的一兩分鐘的片段。

這些青年導演的作品，極能讓覺得順眼并且有繼續看下去的的開頭片段。

和趙亦提前來了一個小時，等到會議要開始的時候，陶萄已經差不多將顯示屏里的這些作品都略瀏覽了一遍。

看完之后，陶萄只找出了兩個還可以的作品。

這個還可以的程度，只是還可以而已。

——只是略順眼。

心里多多有些失。

這些聚集過來的青年導演，在陶萄看來，并未帶來讓驚艷的作品。

隨便抬眼看去，都是三三兩兩堆的站在一起，互相說著客套話的業人士。

“看了您的作品，覺得很有想法。”

“哪里哪里，未來華國導演圈子里都互相扶持。”

“說得對，我們還年輕，年輕就代表著無限可能嘛。”

這些話在陶萄聽起來等同于廢話。

華國的導演圈子里，永遠都是那幾個名導在出厲害的作品，看來看去，都是那幾個名字。而所謂的新銳力量，不是死在了資金鏈上，就是死在了才華上。

而看了一圈，陶萄覺得，死在才華上的人大抵更多。

導演可以說是經驗的職業，可單單是有經驗，有知識，卻不一定能為一個好的導演。

比起經驗、知識更重要的是：腦子。

或者換句話說：天賦和努力高于一切虛的東西。

坐在位置上，陶萄聽著臺上的接連上臺發言的經驗老道的導演和青年導演的講話。

隨著獎杯被一個個頒發到那些沒怎麼讓陶萄到魅力的影片的導演上，隨著越來越多冠冕堂皇的話通過話筒傳到耳朵里。

陶萄覺有些沒意思，甚至想要趕結束這個活。

兩個小時過去，陶萄在掌聲雷中，睜開了眼睛。

看到趙亦在臺上朝笑。

陶萄將眼鏡朝上推了推，朝趙亦點了點頭。

在車上談好的小叔叔這個稱號，甚至連實際用場都沒派上。

看起來一副學生的樣子，人們本不關注的份，也沒人過來和搭話。

這是一個小型的名利場，不起眼，且沒名氣，自然沒人搭理。

陶萄一開始還想著自己興許能到幾個志趣相投的朋友，是想得太多。

陶萄想：難怪陳路沒來。

*

“怎麼了？不高興了？”

車上，趙亦含笑問陶萄。

陶萄“嗯”了一聲，“沒不高興。”

“就是覺得沒勁的。”

“沒什麼厲害的人。”

趙亦：“失了？”“有點。”

“不過您要是告訴我這個圈子里大部分人都是這樣的，我以后便能很堅定地拒絕這種實質為人際往的活了。”

陶萄打了個哈欠，眼睛里涌上了點水汽。

趙亦道：“是陳導讓我帶你來的。”

“嗯？”

“他的意思……就是讓你一下基層導演圈的生態。”

“基層……？”

趙亦：“大部分人以為進了這個圈子，從此以后便離了俗氣，為了藝家。”

他平靜地敘述著，忽然嗤笑了一聲。

“今天你看到的，就是大部分人的現狀。”

“陳導為什麼要讓你……”

趙亦又笑了：“你說呢？”

“陳導覺得你很厲害。”

“如果有一天，你能夠憑借自己的實力，參加華國最拔尖的那一部分導演的活會議。”

“你就再也不會見到這種場面了。”“我平常并不參加這種活，和你一樣，我來過一次，就打心里不喜歡這種活。”

趙亦盯著陶萄，試圖從陶萄的臉上找到什麼緒波。

陶萄莫名又想到了陸遷。

的確沒想到，陳路和趙亦讓來參加這個活居然是這個用意。

不過……為最拔尖的那一類導演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