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屋不大，兩進兩出的院落，依山而建，前院的堂院里栽了沈老爺喜歡的梨樹，后院則是一片荒地，院墻開了一道小門，直通山下的小溪。

當年這地兒是沈老爺親自挑的，看重的就是山后的小溪，方便清洗藥材，若非院子不夠住，沈家也不會挪地兒。

管家一路將人領到了后院，屋子雖沒有人住，里頭的東西都還在。

并非如前世江暉所見到的空空。

“小姐的屋子，我都收拾好了，暫且落個腳，將軍有什麼吩咐，隨時奴才。”

“嗯。”

沈煙冉先抬步進屋，挽起袖，進屋拿水瓢舀了些水到盆里，凈好了手，回頭見江暉還杵在門口，不由催了一聲，“將軍趕進來，我替你瞧瞧。”

江暉提步走了過去，坐在了旁的榻上。

沈煙冉托起一雙手，等著他裳。

江暉卻遲遲不，回過頭，看著笑道，“你我雖已有了婚約，眼下是未婚夫妻，但這般盯著我看，也實屬不妥，你且回避一下？”

沈煙冉：......“，好了我。”

“再離遠一些。”

沈煙冉：......

沈煙冉深吸了一口氣，很想懟上一句，在軍營里不是說就，且，自己都干過那檔子不知恥的事兒，到底誰該防著誰啊。

江暉見快退到門外里，才解開了自己的襟，肩頭的傷口已經結了疤。

江暉看了一眼跟前的背影，蔽地從袖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

半晌后，江暉抬頭，“好了。”

沈煙冉吐了一口氣，極不愿地走到了他跟前。

不明白他為何要多此一舉，這不還是......沈煙冉冷不丁看到了那肩頭淋淋的傷口，神瞬間張了起來，“將軍的傷口一直都沒好過？”

“沒。”

“沒找其他醫瞧過？”

“沒。”

沈煙冉有些無語了，“傷口既然沒有愈合，將軍就該早些去找醫，江府那麼大，找個醫當也不是難事，怎就......”

江暉聽著的叨叨聲，心口的那不安，慢慢地穩了下頭，轉頭看著焦灼的眉眼，目和地道，“我的子，只給你瞧。”

沈煙冉......

都什麼時候了，臊不臊人。

沈煙冉原本沒覺得什麼，可他的話落在耳畔，不免讓人遐想，過了一陣，沈煙冉耳子越來越紅，目也不知該往哪里挪了。

實在忍不住，手肘一抬，魯地將他的頭給別了回去，“沒讓你說話，就別說話。”

細細的胳膊肘，到他臉上，不痛不，還有一悉的暗香，江暉心頭猛地一，嚨突地哽住，眸子生了紅，沙啞地應了一聲，“好。”

一切都會好起來。

煙冉，這輩子，只要你還在這，就什麼都好......

“將軍這傷口，是何時流的？”江暉正失神，沈煙冉突地偏過頭來，“我瞧著怎麼像是刀傷？將軍沒過傷？”

江暉眸微閃，“沒。”

“奇怪了......”

“你雖是大夫，到底還是年輕，一時琢磨不出來也正常，既是慢蛇毒，咱也不著急，慢慢來，嗯？”

沈煙冉是沈老爺一把手教出來的，醫早勝過了兩位哥哥，尤其是解毒，比沈老爺更有天賦，如今聽到江暉的一番安，哪里經得起激，“我取些，你別......”

“好。”

沈煙冉忙乎了好一陣，拿碗取了他的，見依舊沒有任何異常，心頭不覺納悶。

一抬頭見他還著膀子坐在那，深秋的天不比夏季，沈煙冉趕起去取了幾味抑制毒藥的草藥，搗碎了給他敷在了傷口上，“我先替將軍包扎好，將軍等我一會兒，我再好生瞧瞧。”

江暉點頭，穿好了裳，提步走了出去。

管家正夾著幾個火石子到找炭火盆兒，“我記得火盆是放在這兒的......”

江暉看了一眼，轉進了堂屋，從一堆雜中，極為練地彎拎了個盆兒。

除了迷路之外，沈煙冉還有個病。

時常不見東西。

前世，在沈家老屋，回回都是江暉提醒，什麼東西，擱在了哪兒，沈煙冉聽了他的，每回一找一個準。

后來，漸漸地就養了習慣。

“將軍，見到我罐子了沒。”

“將軍，火鉗呢，我明明擱在這兒的。”

“將軍，我昨兒留著的那包藥渣子不見了，替我尋尋唄......”

管家見江暉從堂屋，提了個火盆出來，眼睛都直了，“這，這，將軍......奴才自個兒尋就是，將軍莫臟了手。”

管家趕從江暉手里接過火盆，將火石子放了進去，“將軍還是進屋待著，今兒外頭風大，我再去取些銀炭，將軍......”

管家叨叨了一陣，抬頭卻見江暉提步下了臺階，去了后院的那道小門。

不免狐疑，這姑爺頭一回來，倒是門路的。

屋沈煙冉還在盯著跟前碗里的幾滴，管家端著火盆進來，正要同說一聲，“奴才見將......”

“擱那兒就好。”沈煙冉想事時，不喜歡被打擾，瞧了半天都沒從碗里瞧出什麼來，轉從屋的一堆書籍中，準確無誤地找出了一月前擱放的一本藥書。

的記并非不好。

上一世的江府不就被打理得井然有條。

管家見正忙著，也沒吭聲了，轉出去，打算買點東西回來，給兩人備午飯。

瞧這樣子，兩人午時怕是回不去了。

老宅子離市場不遠，步行只需一刻鐘，每日管家來回不知道跑了多趟，也懶得再去牽馬。

等管家買了菜回來，卻見廚房的位置升起了炊煙，以為是自個兒走之前忘了滅火，管家急急忙忙地跑去了灶屋，推開門，卻見江暉立在廚房，練地揮著刀......

管家唬了一跳，趕上前，“將軍這可萬萬使不得，您這一雙手是要上陣殺敵的，金貴著呢，要是被老爺瞧見了，奴才還不得被掃地出門......”

江暉沒理會，解開了鍋蓋，將剛拍好的生姜丟進鍋里。

沈煙冉不喜歡吃魚，但喜歡喝湯。

......

前世嫌棄魚刺太多，每回見他食魚，都會張地看著他，“將軍你小心點，咱總不能為了吃一口魚，就得開腸破肚......”

“我要噎住，也是你給逗得......”

“那咱還是別吃了，聽話。”

江暉擰不過，由著將跟前的魚碟撤走，“小時候我被魚刺卡過一回，險些去掉半條命，可又舍不得這麼好吃的東西，便只喝湯，魚湯實則比魚還鮮......”

誰知，第二日沈煙冉又做了一條魚，拿著筷子主了一塊魚給江暉，“要不，咱們還是吃點吧，小心點，應該沒事.....”

之后，兩人連吃了半個月的魚。

江暉看出了不對勁，拉住一問，沈煙冉才一臉愧疚地道，“以后咱只能天天吃魚了，你給我的那些錢，被人騙了。”

沈煙冉說起時，還一臉的憤憤不平，“那牛鼻子老道，滿口一個菩薩，卻凈干些喪德的事兒......”

“怎麼被騙的。”殪崋

“他長得可老實了，將軍見了，也會相信......”

江暉打斷，又問，“我問你如何被騙的。”

沈煙冉這才垂著頭，小聲嘀咕道，“他說，他那有起死回生的丹藥，我買了......”誰知竟是一坨陳年山楂。

江暉被氣笑了，“你會醫，還信這？”

沈煙冉一下抬起頭來，看著一臉病容的江暉，無力地道，“那可不一定，萬一真有什麼神丹妙藥，將軍吃了說不定就能好起來呢，我有醫又如何，也是個沒用的......”

傍晚的夕從窗戶口子揮灑進來，落在上，那張一向自信的臉上，頭一回出了無助。

江暉從床榻上緩緩地坐起來，拉住了的手，問，“你，今兒我的手是不是暖和了些。”

沈煙冉剛從小溪抓完魚回來，一雙手腳凍得冰涼。

江暉的掌心覆上來，明顯帶著一微微的暖意......

好半晌沈煙冉才反應過來，眸子已是一片水霧蒙蒙。

沒有人知道那幾個月是如何走過來的，豆大的淚珠子從臉上落而下，聲音抖地問他，“你不會死了？”

“嗯，不會。”

沈煙冉愣愣地看著他。

“傻了，不相信自己有這本事？”江暉手替拭了臉上的淚痕，突地俯在的額間印下了一吻，輕笑道，“你不該姓沈，沈神醫太拗口。”

沈煙冉卻哭得更厲害了，“你親了我。”

“嗯。”

那日的傍晚異常的安靜，看著他，漸漸地紅了耳。

當初江府來提親，也不知道怎麼著沒談攏，父親死活不同意這門親，最后還是編出了個謊言，著父親點了頭。

卻沒想到會真。

在江暉吞下了那顆藥丸的當夜，他了冰人。

為了暖和他的子，褪去了裳，同他了一個被褥，在擁懷的那一刻，江暉的意識是清醒的。

是不是意外，也無比得清楚。

窗外的夕，愈發紅艷。

江暉坐在床上，一白衫，角彎起來的一道笑容仿佛能蠱人心一般，迎著的目，久久地看著，沙啞地道，“委屈了。”

走出沈家老屋的當月，他便迎娶了，而當初江府的上門提親，也是因為他親手畫了一副畫像給了江夫人，點名要了。

那副畫像，是在救他之前，離開軍營同分別后回府的頭一日，他便親手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