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與圣僧二三事》第22章 22

三月二十五,大周民俗是百花娘娘的誕辰,其實也就是立個名目出來踏青賞花,此時君臣同樂,百姓共歡。

雖然說要帶榮枯來踏青宴,但是實際上李安然并沒有讓他上席的打算。

早早從長樂坊出來,帶著榮枯繞了一下,來到上林苑的汜水邊上,將榮枯給了和太學弟子們出來踏青的大儒徐征。

徐征和蔡一樣,當年都是李安然從西涼帶回來的,若不是李安然當年鐵騎攻下西涼國都,徐征這個老骨頭早就已經絕食死在西涼學社了。

另一個大儒蔡溫和,倒是沒有徐征那麼烈,但是也因為不尊西涼王室為正統,在西涼國都吃了不苦。

徐征一看到榮枯,就覺得眼,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才恍惚認出來:“這不是提婆耆法師麼?”他出笑臉來,出手來抓住了榮枯的手腕,對著邊的太學弟子道:“這位法師是我平生僅見的博聞強記之人,你們年歲和他相仿,但是見識卻遠遠比不上他。”

太學生們:……

面上笑嘻嘻,心里不服氣。

但是礙著老師的面子,一句話也不敢多說。更有心高氣傲的,心里想著待會若是這和尚被徐征請上了游船,一定要好好討教討教。

李安然看著這些太學生面上的神,心里有數,卻一言不發,轉而扭頭看著榮枯笑道:“你不是法名榮枯麼?”

榮枯道:“這是來漢地的時候改的,我在西域的時候師父保留了我的俗家名諱。”

李安然淺笑:“就是說,你原本的名字是提婆耆?”雖然不通梵文,但是多在祖母邊耳濡目染了一些,知道“提婆”在梵語中是“天”的意思,而“耆”……應當是某種猛禽。

——這名字,倒是很有趣味。

榮枯點頭。

徐征雖然在西涼學社吃了苦,但是他原本就是為了躲避中原戰才長途跋涉到河西的,中途也曾和不西域僧人探討過儒、佛之學。

提婆耆和他師父曇惠善是徐征唯二佩服的大家。

“法師你既然在此,那你師父……”徐征捻著胡子問,“老朽和他辯‘大化論’還尚且未曾分出勝負來呢!”

榮枯雙手合十:“師父他……已經于六年前圓寂了。”

徐征瞪大眼睛,仿佛滿臉的褶子都在抖,半晌之后,才長長嘆了口氣:“是這樣啊……是這樣啊……”他沉半晌,手也還是拽著榮枯的手腕,“走,法師隨我上太學的游船去,今日風和日麗,恰是論學的好時機。”

李安然:……

“等、且慢,”眼看著榮枯就要被拉走,連忙出聲想要阻止徐征那過分熱邀請,“我還沒——”我還沒說要你們做什麼呢……

徐征擺手:“學問當前,大殿下莫要多說了。”言罷,便拉著榮枯往游船上去,榮枯手忙腳,一會回頭看看李安然,一會又似乎在跟徐征說什麼,總之,半推半就,還是被徐征強拉著上了船。

李安然:……嗨,你個老貨。

對著撐游船的船家使了個眼,后者點了點頭,撐著一船的太學生往汜水中央去了。

做了準備,李安然才整理了一下襦,轉上了車輦,往踏青宴舉辦地點所在的汜水上游趕去。

踏青宴雖然是皇帝為了自己的長準備的,其他幾個未出閣的妹妹卻也一起被了來,用帷幕隔開前后,前來赴宴的公子在前,公主們在帷幕后面頭戴淺,各不相擾。

太后從來不參加這些宴飲,帶領諸位公主的是后宮暫攝六宮事的甘貴妃。

上林苑此時芳草鮮,百花繚,彩蝶紛紛,惹得眾公主們心里,豎起耳朵聽前面的公子們高談闊論,詩作賦。

甘貴妃所生的四公主昭依偎在母親邊上,忽然聽到一曲笛聲清揚激越,不由坐直了子,對著母親道:“這必定是衛家小相公。”

甘貴妃目暗了暗,了一下自己兒白膩的脖頸:“我看也未必。”恰在此時,外頭負責帷和前邊宴會的小黃門將前面公子們作的“賞花詩”送到里頭來,花箋上抄錄了三四首,公主們相互傳看。

排在老五的安華公主對著邊的妹妹安平公主道:“這首牡丹詠不錯,必定是小衛相公的。”

安平公主格沉靜,不太言語,掃了一眼便將花箋放下了:“這哪是詠花。”抓了一把姐姐的袖子,“別開口了。”

安華公主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上頭的昭公主道:“這牡丹花詠得倒是新穎——休言弱質輩,花開時節冠上林。是說這牡丹花開了,上林苑的花花草草都要得低下頭麼?”

甘貴妃笑道:“這小衛相公也是不通,現在哪來的牡丹花。”

向來甘貴妃溺,千般緒都在臉上,只見將花箋一丟,滿臉煩悶:“這前面不是坐著一朵艷冠群芳的‘牡丹花’麼?”記得大姐姐今天穿的,就是一襲紅前繡著一朵容艷艷的描金牡丹。

看著這花箋好像失了,滿桌琳瑯糕點都沒了滋味。

甘貴妃聽了,便不言語。

外頭也有人笑道:“小衛相公,現在這時節何給你找牡丹來?不通不通,罰酒三杯。”

衛顯剛辯解,坐在他邊的兄長衛昇卻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一雙眸子眼神銳利,滿是警告。

衛顯順著兄長的目看向坐在皇帝下首的李安然,后者角含笑,喜怒不顯,似乎對他所做的詩沒有什麼看法。

倒是兜頭給衛顯澆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他自從那日夜宴見過李安然之后,回到家翻來覆去失了兩天魂,只覺得度日如年才熬到了如今的踏青宴,只想著在眾人面前一展詩才,力群雄才好。

三月沒有牡丹,寧王殿下就是這大周永開不敗的群芳之冠。

只是——他這麼做,在座都是人,何嘗看不出來這首牡丹詩是為誰做的,又表達了多他不可言說的誼?他這樣大庭廣眾之間說出來,難道不會連累大殿下清譽損麼?

衛顯雙手疊,微微一躬:“顯急躁了,該罰三杯。”

皇帝的心卻不錯,著胡須笑道:“那是自然,聽聞衛家小相公擅長笛曲,這自罰三杯實在無趣,不如吹奏一番。”

衛顯解下腰間的竹笛,對著皇帝行了一禮,便挨著吹奏起來。

笛聲清越,婉轉悠揚,如松濤簌簌,令人陶醉。

衛家大相公只覺得頭疼——他這個弟弟,都是弱冠之年了,什麼時候能稍微穩重一些,今天的踏青宴,寧王殿下坐在圣上手邊第一個位置,連二皇子,三皇子都在在下首,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要知道,寧王殿下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可歷代都是儲君的席位啊!

弟弟還在踏青宴上把自己對大殿下的慕表現得如此不遮不掩——這統!

若是李安然是尋常公主,這說不定還是竊玉香一般的談,可是……李安然是嗎?

衛顯的笛聲剛剛落下,耳朵尖的人卻聽見汜水上傳來了一陣蒼涼曠闊的樂聲。

那樂聲穿林度水,鉆眾人的耳朵里,像是一道不可拒絕、無法忽視的邀請一樣,帶著所有聽到這樂聲的人騎著千里駿馬,一路奔馳——顛簸過大周十五道,越過白雪皚皚、雄奇險峻的祁連山,過波濤澎湃的黑水河,裹著風沙重重摜在敦煌滾燙的沙丘上。

那聲音,凄涼嘶啞,像是在呼喊什麼——如朝拜、如梵詠、如悲鳴——震得人渾栗。

原本歪著子的李安然坐直了,抬起下有些茫然的向汜水的方向——那樂聲傳來的方向:“這是……篳篥?”

是誰?

是誰在吹奏這樣的樂曲?

含著滿眼的創痛,滿心的慈悲。

衛昇第一個反應過來,推了一把弟弟:“比下去了。”

衛顯嘆:“若說心境,是我不如,但技巧還是我勝了一籌的。”樂理和人的閱歷,心境有很大的關系,他雖然自詡通笛音,但只是在技巧上妙。

那吹奏篳篥的人雖然技巧不甚嫻,意境卻勝過他百倍。

衛顯生活優渥,雖然擅長笛音,但是斷然吹不出這種去國懷鄉,蒼涼闊遠的意境來,加上篳篥聲調本就凄涼嘶啞,更是讓那人的吹奏更加奪人心魄。

他剛說完,卻一眼瞥見原本歪著子,喜怒不形于的李安然坐直了子,目投向汜水深,心里頓時不是滋味,小聲又重復了一句:“技巧自然是我勝了一籌。”

皇帝嘆了一口氣:“這倒是讓朕想起當年在邊關時候的日子了……”他對著邊伺候黃門道,“去看看是何人吹奏的篳篥,將他請上來吧。”

榮枯在太學生的游船上,同徐征追憶了一番當年在西涼的事,又聽徐征嘆許久沒有聽過西涼篳篥了,便獻丑吹奏了一曲,待到曲畢,坐在船上的太學生們才從愣怔中回過神來,紛紛拭淚:“如聽仙樂耳暫明——如聽仙樂耳暫明啊!”

恰在此時,船夫停下船,外頭有個尖細公鴨嗓道:“吹篳篥者何人?圣人召見。”

榮枯:……

他原本以為寧王殿下把他給徐征,是不打算帶他去踏青宴上了,心里松了口氣,沒想到兜兜轉轉,終究居然是在這里等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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