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栗的辦法很簡單：

“用蜃樓海把守在南雀的江家人關起來。”

千里先是一愣，隨即扭頭看方回，方回屈指在桌上敲了敲，很快就給出回答：“可以。”

明栗說：“這次時間充裕，可以布置的更細些，把他們關上十天半月也可以。”

千里遲疑道：“關個十天半月不太行吧？”

明栗卻看著方回說：“你小看方回的神庭脈了。”

他的神庭脈是目前三人中最堅韌，若是需要定制高階法陣缺他不可。

千里撓了撓頭，指著自己問：“那我呢？”

“這還用問？”方回冷笑道，“你當然負責把人引過來。”

明栗提醒：“一定要所有人。”

千里信心滿滿道：“放心吧，我保證到時候把所有人都給你引過來！”

三人達共識，早膳后開始行。

*

站在朱雀州高，用重目脈就能瞧見遠與天相接的南雀山脈。

南雀的山挑戰安排在鬼宿山，這邊距離朱雀州最近，熱鬧的郭城就在它山腳，整個南邊的學生們都在這時候涌向鬼宿山。

明栗與方回在鬼宿山附近踩完點后選擇開始布陣。

方回有足夠的時間將蜃樓海更改擴增，讓它的范圍更大，力量更強。

于是從早忙活到晚。

最后的亮沉沒天際，夜空升起一彎月，城中各也亮起燈火。

明栗對千里說：“該你了。”

千里撿起地上的黑斗篷穿上，再給自己戴好兜帽，轉朝兩人招了招手離去。

方回著他的背影問：“他跑得過那些人嗎？”

“不想被抓到就必須跑。”明栗將陣中最后一星線撥正，臉上看不出半點擔心。

*

千里在去鬼宿山的路上就在想江無月會等在哪里，也許是路上某高樓中，也許是某個街巷口。

正思考時，余瞥見后方有人跟上來，看來天才說得沒錯，南雀這邊確實有江氏的人在等他。

他還得多轉會，確保這附近的所有人都被引走才行。

江氏的人卻第一時間將發現千里的消息傳給了江無月。

這就導致千里還在到找江無月時，江無月已自己帶著人氣勢洶洶來到他面前。

也就好些天不見，江無月眼中的戾氣卻只多不，站在昏暗街巷的石階上方，提著劍居高臨下地看下方千里冷笑道：“狗東西，總算被我等到了。”

“這次在朱雀州，我看你往哪逃！”

千里揚首看，卻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江無月森森道：“你笑什麼？你還笑得出來！趙千里，今日我必將你千刀萬剮！”

看來被上次的事氣得不輕。

千里來之前對明栗和方回說，到時候就算自己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江無月也能追著他滿朱雀州跑。

事實證明他說得沒錯。

并且在此仇恨值上還出言嘲諷挑釁，讓江無月氣得額上青筋時時現，氣急敗壞地來這片區域的所有人去抓千里。

千里邊躲邊大聲喊道：“你啊！你不把人都來我都看不起你！我看你就是怕了，出個門帶這麼多人，江無月，你要是不怕你跟我單挑試試！”

江無月恨不得在他上捅幾刀再轉一圈刀刃，怒上心頭時鉚足了勁去追千里。雖然是殺意最重的那個人，卻不是最危險的。

千里主要還是躲著灰蝎，上次把對方愚弄一番，灰蝎心里也憋著一口氣，雖然看起來面無表冷淡無比，可出手狠辣，幾次攔下千里，雖然沒功，卻也沒讓千里好過。

他從高失重掉落摔在一戶人家的屋頂，驚得人家院里的狗汪汪狂。

千里顧不得后背的疼，以最快的速度調整好立馬離開，幾乎是在他剛翻掠影離去時就被一道行氣字訣打中，在空中險些再次摔倒落地，還好他反應極快，卸了一部分力穩住形，狼狽地滾落在另一屋檐。

“小子，你已經跑不遠了。”

江氏的人停留在道路墻頭，已經形包圍圈，將千里困在無人的街道。

千里捂著口揚首看去，兜帽隨著他的作落，出年人清秀的面容。

他了角跡，朝慢一步趕來的江無月挑眉笑了下。

“趙千里。”江無月提劍朝他斬去，“你再跑啊！”

灰蝎等人認為千里已無可逃，所以并未手，在一旁看江無月發泄憤怒，卻見劍風掀起千里斗篷，年說：“好，我跑。”

江無月微怔，手中劍勢未停，眼中卻倒映出憑空出現的無數條星線，它們看似紛，卻已經形巨大的法陣，瞬間吞噬陣中人。

剛剛布滿殺氣充斥著高階修行者迫的街道一時間恢復平靜。

千里松了口氣，捂著咳嗽兩聲，再次抬頭時看見兩位小伙伴站在墻頭看著他。

方回手將他拉上來，千里上去后朝他們豎起拇指，笑容燦爛：“我這配合完吧？”

明栗點頭，問他：“傷得怎麼樣？”

“一點小傷，不礙事。”千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朝著南雀鬼宿山的方向看去，“趁現在沒有江家人盯梢，趕走。”

*

因為怕出意外，千里用著比逃跑時更快的速度趕往南雀鬼宿山。

鬼宿山下燈火連綿，從高往下看去似有一條火龍，山挑戰有單獨通道，南雀還立了標志防止學生們迷路。

這一路走去三人見通道兩旁停留許多年，他們彼此輕聲說著話，不時朝山上看一眼，還有人打了地鋪呼呼大睡。

“人真多啊。”千里小聲嘆。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

來到通道盡頭，封山之，看見臨時搭建的院落門口的公告牌上寫著：

【今日山挑戰已結束，明日辰時將再次開啟。

諸位可先在武監盟登記名額，明日時間一到便可山。】

方回看完后說：“來早了。”

千里撓了撓頭，深呼吸一口氣要自己冷靜，已經到南雀七宗門口了，再等一等就好。

好在武監盟就在旁邊，千里拿著郭城會試證明去登記，速度很快。

三人拿著份牌從武監盟小院出來，看著仍舊不斷前來登記的人們發呆。

片刻后明栗率先邁步離開去找今晚的休息之所。

找的地離公告牌較遠，周圍的人也算，卻清靜。附近的平地都被占據，停留的位置算是在靠山林里邊，不遠還有人打著地鋪。

千里看著打地鋪睡著的兄弟嘆氣：“失算了，沒想到會是這種況。”

方回坐在地上靠樹看書，沒什麼表地說：“正好，你剛了傷，還能有時間休養。”

千里撓著頭在他邊坐下，復又抬首瞅了瞅站著沒的明栗。

明栗在看鬼宿山。

開了重目脈，約還能瞧見山上亮著燈火。

無聊的千里：“……”

“哎。”千里雙手疊枕在腦后躺下，著天上圓月說，“突然閑下來竟不知道該做什麼。”

方回：“睡覺。”

“我這況睡得著嗎？”千里哭笑不得，“總是愁著江氏突然來人把我帶走，眼看我都到這南雀山門口，要是真來這麼一遭我可就嘔死了。”

頓了頓又道：“而且也辜負了你倆。”

方回嫌棄道：“有話好好說，別麻兮兮的。”

千里抓狂：“這哪里麻了！你是半點好話都聽不得是吧！”

方回無視他，拿著書本翻頁。

千里天發呆片刻，突然說：“不知道我爹現在過得怎麼樣。”

明栗與方回同時扭頭看他。

千里睜眼看夜空，神竟莫名認真：“他過得好不好，富貴還是貧窮，有沒有重新娶妻生子，會不會教別的孩子讀書寫字，他晚上睡得著嗎？反正我現在睡不著。”

此時的千里真想對那個男人說一句：爹，你睡了嗎？我睡不著。

無論回想多次，他都無法理解父親的所作所為。

記憶里這個男人雖然不會修行，無法知星之力，卻也不是一無是。

他似乎什麼都會一點。

大到天文地理，小到桌椅門窗修補。

雖讀萬卷書，卻與大多數書生不同，沒有那書卷氣，常笑，顯得憨厚，用他娘的話來說是天真。

單純、好的天真。

母親很喜歡他，為此還放棄了家族的繼承權，讓位給了旁系。

在千里還小的時候父親常帶著他出門游玩，走遍朱雀州的大街小巷，在他撒喊累要抱的時候哈哈笑著抱他在懷到家才放。

記憶里最讓千里驚訝的是母親也許會為了哄他而做出承諾，卻也會失約，不當回事。

唯獨父親，他對自己總是言出必行，從未失約。

某次他闖了禍，將族中長輩惹惱，母親又在外，是父親替他的罰。族中長輩本就不喜這書生，罰下手很重。千里那時候只知道哭，傷的父親反而還得哄他。

父親替他著眼淚，溫聲笑道：“好啦好啦，我們千里是男子漢，不能這麼哭鼻子啊。”

“爹爹一點都不疼，爹爹是大人，大人得住，所以不疼。”

千里嚎道：“我要告訴娘他們欺負你！”

父親將他抱在懷中笑道：“這事可不能告訴你娘，讓知道又得費心了。千里，你娘已經放棄了很多東西，我不能讓跟家里人的關系變得越來越遭，所以答應爹爹，絕對不能告訴你娘。”

于是這了他們兩人之間的。

那些好溫的記憶難以忘卻，正如那天，他的父親站在中彎腰替他拭去臉上跡，說話的口吻依舊與往常無異，只是多了一聲嘆息。

他說——

“柿子蘋果香蕉單賣一塊五，五塊錢三個！”

千里：“……”

在一片寂靜中，方回站起抖了抖袖：“你繼續說，我去買點水果。”

明栗扭頭朝吆喝賣水果的年看去，愣了一下說：“五塊錢三個？”

千里抹了把臉，雙手張開躺地上天無語。

說啥啊說，氣氛都沒了！

此時此刻他耳邊不斷重復播放那年的吆喝聲：柿子蘋果香蕉單賣一塊五，五塊錢三個！

千里蹭地坐起喊道：“方回！單價一塊五買三個是四塊！”

明栗說：“四塊五。”

千里抬手指：“老實人。”

明栗眨眨眼。

不管賣多，此時此刻無分文的北斗朝圣者都買不起就對了。

看回千里問：“你父親說了什麼？”

千里也眨眨眼，學著父親的口吻說：“緣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