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栗當晚沒夢到周子息, 卻夢到了小時候跟兄長一起外出的日常。

那會兄長剛十二歲，十歲，兩人才和好沒多久, 彼此都還有點別扭。父親良心發現, 知道自己沒時間帶孩子才導致兄妹不和，于是這次外出特意帶上他倆。

他們去了離北斗很遠的地方。這里有寬闊的梯田，層層相疊延去很遠，春日水流灌溉, 人們下地鋤草秧，日子過得忙碌又充實。

梯田旁邊是茶園，新茶芽泛著香味, 正是父親來此的緣由。他的朋友退在此種茶, 種的茶自帶香味，不僅對星脈損的修行者有奇效, 對普通人也有提神醒腦靜心的效果。

明栗站在梯田埂上, 低頭蹙眉看沾染雜草泥屑的擺，站在原地不走了。

前邊的兄長本來已經走遠去茶園里撒歡, 回頭一看妹妹不見了，又返回去，問站在田埂不的明栗：“你在那不干什麼？”

明栗雙手提著擺, 昂首示意他：“地上有泥，子會臟。”

兄長：“你用疾風飛過去不就可以了？”

明栗冷冷淡淡地看他一眼，那鄙夷的目每次都看得兄長額頭青筋蹦。

見兄長還是一臉“干嘛我說得不對嗎你為什麼這麼看著我難道是想手打一架但你是妹妹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手”的忍表，明栗才說：“爹爹說了來這里不準用星脈力量。”

兄長這才恍然大悟。

明栗則一臉“你快走吧我不想跟傻子說話”的嫌棄表。

十六歲前的明栗非常挑剔, 且目中無人，毒舌，遇事就手, 偶爾狠勁上頭不死不休。

是非常不討喜、作風狠的小孩。

北斗宗主說像是一把未被教化的絕世神兵，偏偏北斗七宗上下都寵著，彼此慶幸明栗從不對自己發脾氣手。

那時候能鎮住的只有師兄陳晝。

兄長則是拿最沒有辦法的那一個。

見明栗站在那不肯走，兄長有些犯難，清秀中還帶著點稚氣的臉皺一下，上前道：“那我背你走。”

明栗：“你不會趁機把我摔下去？”

在面前蹲下的兄長回頭瞪一眼，“爹還在前邊，我敢這麼做？”

明栗：“不敢，那你果然心里是這麼想的。”

兄長覺自己太一跳一跳，沒好氣道：“趕上來，等會采摘時間過了，爹也說了想喝茶要自己摘。”

明栗輕哼聲，摟著兄長的脖子靠上去，在他背上叮囑：“我的子。”

“我在看著，掉不下去，臟不了。”兄長背著往前走著，“你就這一條子？”

“當然不止。”明栗說，“師兄和曲姨給我買了很多，還有青櫻，甚至連爹爹都送過我。”

兄長大步過前方小渠，同時說：“我也送過啊！”

明栗：“你沒有。”

兄長：“我有！”

明栗歪頭看他：“你什麼時候有？”

兄長認真道：“去年除夕前日你來曲姨這吃晚飯穿的那套就是我買的。”

明栗冷不丁道：“那不是青櫻送我的嗎？”

兄長：“……”

他不說話，妹妹也不說話。

沉默片刻后，兄長慢吞吞道：“年初那會，璇璣院的孫今虎就比武的事來找我道歉了。”

明栗趴在他背上閉眼春風拂面：“關我什麼事。”

兄長耐心道：“青櫻說是你把他揍了，他才來跟我道歉的。”

明栗睜開眼，稚的面容卻帶著點沉：“揍他是因為他心不正。”

兄長又說：“以后我送你東西，會以兄長的名義，正大明地給你。”

后來他說到做到。

而北斗這把絕世神兵依舊沒被教化，卻在后來的某天突然學會了自我約束，完完全全離時的自我，變另一種模樣。

是明栗十六歲那年為朝圣者后，格大變。

起初人們困不解，難以適應，唯有兄長與相沒有半點不習慣，反正不管妹妹變什麼樣，他都是明栗的兄長。

*

明栗醒來目微怔。

昨晚知道周子息在屋里才說了那些話，雖然他不現形，但以為會像往常一樣夢，誰知道這次的之脈沒能連接到夢境，反而夢到了兄長。

因為兄長不是北斗弟子，所以無法從北斗據點得知他的近況。

兄長又在外邊天南地北自由行，幾個月沒消息都是常事，但北斗出了重大變故，妹妹死了，父親重傷，他應該會在北斗多待些時間吧。

明栗坐起了眼睛，如果那天晚上冒險去見了付淵師兄，很可能會被崔瑤岑發現，連帶著北斗藏在南雀的弟子都會遭殃。

北斗離南雀實在是太遠了，七宗沒有人能在三息之間趕過來，除非是全盛時期的。

得趕確認青櫻是否真的被用作江盈藥引。

至現在崔瑤岑替江盈醫治了星脈逆行是事實。

南雀靜神鐘在辰時準點敲響。

鐘聲提醒著弟子們早起修行，明栗卻躺在床上沒，心里數著鐘響，一下，兩下，三下……有人來敲響的屋門。

程敬白在外道：“周栗！我這有個驚天大你快出來！”

明栗剛坐起就聽外邊的都蘭珉大聲道：“千里被崔圣收徒了！”

張正要道出驚天大的程敬白把那口氣憋回去，追著都蘭珉就跑：“……你又搶我臺詞，你死定了商！”

明栗開門出來，就看見一個邱鴻。

邱鴻問：“千里比你還厲害嗎？”

明栗隨口回：“說不定。”

邱鴻卻撓了撓頭，懷疑道：“山挑戰的時候沒看出來，如果說崔圣要收徒的話，我肯定會以為是你。”

明栗聽后卻搖頭說：“可別惡心我。”

邱鴻懵臉，這怎麼算是惡心了！

被大陸僅有的五個頂尖強者之一收做徒弟是很惡心的事嗎？

邱鴻不懂，卻對明栗的反應大為震撼。

明栗對千里為崔瑤岑徒弟的事沒有太大反應，頂多只有點小驚訝，在現階段千里如果能得到崔瑤岑的指點，修煉自然一帆風順，對抗江家也有了靠山。

只不過崔瑤岑會收千里為徒，原因恐怕不太簡單。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明栗關上門朝樓下走去。

邱鴻說：“昨晚，新舍確實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因為你昨晚很遲都沒回來，所以不知道。”

走過明栗邊的人都在討論這事，崔瑤岑目前還沒有徒弟，千里是第一個，之前大家都以為崔瑤岑不收徒，或者收徒標準高，多人心里暗暗期待自己能崔圣的眼。

在南雀混了好些年的人都想為崔圣的大弟子，誰知道竟被一個剛門的新人弟子給截胡了。

而他們討論的主角就站在新舍門外眼地著大門，直到發現出來的明栗后才展笑，瘋狂朝招手示意。

*

當靜神鐘安靜下來帷幔后的江盈才起，發現昨晚睡在邊的人不知何時早已起來，正披著外靠在窗邊看日出。

崔元西沉默時神微冷，向窗外的目不知是在想什麼，眉頭微微皺起，似有煩心事。

江盈掀開帷幔問：“在想什麼？”

崔元西轉頭看回來，眉眼間的冷峻收斂，變得溫和：“沒什麼。”

面對江盈時他永遠是溫，百依百順，長達十多年的相中，這已經了他的習慣。

江盈抬首朝崔元西笑了下，赤腳點地朝他走去，手摟著未婚夫脖頸靠他懷里，到他抬手回抱自己的作后滿意地瞇了下眼。

可卻在這人上聞到了悉的氣味，那是令獲得新生之人的味道。

江盈眼里的笑意消散，額頭抵著崔元西的心臟，輕聲說：“最近又開始睡不著了？”

“偶爾。”崔元西抬手順著冰涼的長發，垂首疲憊地靠在肩頭，“是最近太忙，沒休息好，不用擔心。”

江盈說：“你是南雀的主，南雀的大小事務都需要你，若是太累了就讓別人代勞一會，崔圣不是回來了嗎？”

崔元西低聲道：“阿姐有別的事要忙。”

江盈笑道：“忙著對付江家嗎？”

崔元西輕長發的作頓住，直起低頭看。

“崔圣眼這麼高的人，為何會突然收一個只有六脈覺醒的小子當徒弟，好巧不巧，他還是趙家的人呢。”江盈依舊頭抵著他膛不不慢道，“那日也是崔圣親自去將趙千里帶回南雀，江家給我的事我一件也沒有辦，就算如今可以修行，可我在江家眼中恐怕還是曾經那個什麼事也做不到的廢。”

崔元西聽得眉頭皺，手捧起的臉，江盈目灼灼地著他：“我連你給的鐲子也護不住被人搶去，如此廢，你會不會后悔治好我？”

“說什麼胡話。”崔元西指腹挲著溫熱的臉龐，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卻是陶瓷人的冰涼，他下心中煩躁，耐心地說，“阿姐針對的是江氏，并不是你。”

“至于那鐲子……”崔元西垂下眼睫，話說得有幾分沉，“誰搶了？”

江盈歪頭在他掌心輕蹭，輕的嗓音帶著點悵然：“元西，如今我在這世上就只有你能依靠了。你是我至親至之人，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都已熬過去，我的星脈逆行已經被崔圣徹底治愈，你再也不用為此擔心怕，我們也活得輕松快樂些好麼？”

崔元西得到了他曾夢寐以求的承諾，卻不覺半分激或欣喜若狂，反而無比平靜，似乎早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隨著某些東西的改變，這似乎已經不是他想要的。

可他沒有說，他任由自己追隨曾經的想法去微笑，皮相骨骼都隨之表現出開心得模樣。

崔元西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短是為了明天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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