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一滴水濺了滾燙的熱油中，驚起喧嘩聲一片。

“不可能吧，不是劍修嘛？瞎子怎麼使劍？”

“應該說，瞎子要如何修行吧。”

“墨君選弟子的眼竟如此獨特？”

祁念一深深看著面前的消息販子，對方頭頂閃爍著偌大的【月下聽風樓】幾個字，便記住了。

“瞎子也好，那這次無海之行，奪劍的競爭對手就又了一個。”

“看來這位道友也是沖著云野之劍去的。”

“在場這些劍修，難道有誰不是？”

“云野之劍，天下劍修所求的至寶不外如此”

墨君小弟子是個瞎子的事迅速在這艘船上傳開來，說話這人穿得破破爛爛，也不知是何出，這話當作說笑聽聽，倒也沒多人當真。

但一層甲板上有個黑子聽了這句話，臉慘白了一瞬。

“瞎子……，竟是個瞎子？”這黑子不可置信地低喃道。

這子臉上有一道極深的疤痕，從左眼蜿蜒直下頜，在臉上難看的扭曲著，顯得半張臉格外可怖，一眼去，甚至讓人完全忽略了另外半張臉其實生的極為麗。

尤其是完好無損的右眼，似是蘊了清泓一彎，亮清澈。

旁有個著蒼谷弟子服的男子擔憂道：“師妹，你怎麼了？”

黑子慘淡一笑，并未答話。

蕭瑤游不明所以地看了眼祁念一的臉，哂笑了聲，準備退開又被另一個人攔住了。

那人生了張一看就是凜然正氣的英俊臉，只是臉上沉遍布冷若冰霜。

他問：“你剛才所說是真的？”

蕭瑤游茫然：“我說的哪句啊？”

“墨君小弟子目不能視這句。”

這人說話好生委婉。

祁念一偏頭看去，對方頭頂上寫著【孤山/雁鳴劍·黎雁回-筑基（巔峰）】

蕭瑤游還沒開口，便聽見邊的眼紗子輕笑了聲，道：

“是真的。”

這下，蕭瑤游和黎雁回兩人便都向看去。

黎雁回先是看向那雙修長有力適合握劍的手，而蕭瑤游卻是先注意到了星芒閃爍的眼紗。

愣了一瞬，才意識到，黑紗覆眼，說明這人……目不能視？

“你、你……你就是墨君的——”

蕭瑤游一聲驚呼還未口，就被不知何時出現在旁的楚斯年捂住了。

祁念一和楚斯年四目相對。

干不干？

干！

青梅竹馬的默契不是蓋的，電火石間，兩人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楚斯年捂，祁念一迅速用劍柄敲暈了蕭瑤游，兩人影一閃，便從廊下消失，出現在了某件廢棄的貨間里。

“說說吧。”祁念一慢悠悠地拿出劍，把蕭瑤游弄醒。

“說、說說什麼？”蕭瑤游驚慌道：“雖然我賣出了你的消息，但是這不是你自己花錢買的嗎，我可沒有——”

祁念一反手握著劍尖，用竹劍的劍柄挑起蕭瑤游的下。

“說說，我為什麼只值三個下品靈石這件事。”

楚斯年抱劍立于一旁，聞言幫腔：“至也要是五十個中品靈石才行。”

祁念一：……

蕭瑤游要崩潰了：“這是重點嗎？！”

“額……打擾一下。”混的場面之中，黎雁回出聲打斷，“在你們刑訊供之前，能不能先讓無關人士離場？”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現在這里。

祁念一看向楚斯年。

楚斯年無辜道：“他在當場，如果說出去了怎麼辦。”

只能把這人一并帶來，一起封。

黎雁回：……

他到了一危險的氣息，不由得握了劍。

蕭瑤游趁此機會迅速溜了老遠，讓自己遠離那柄一看就封不見的竹劍，大聲道：

“你們兩個好歹也是天下第一大宗門出，為什麼搞刑訊供封口銷贓這種事這麼練啊啊啊——你們劍修都是變態嗎？！”

祁念一淡定點頭：“對，我們是。”

在場三個劍修，黎雁回看著另外兩個一臉反派的人，覺自己有點無辜。

“你真是墨君小弟子？”他問道。

祁念一：“我是。”

得到這個回答，黎雁回眼神又一點點沉了下來。

他拔出配在腰側的劍，長劍一寸寸出鞘。

他的劍是原始而古樸的銀白，這把劍的劍格外細長，不足兩指寬，卻至有三尺長，看著不像劍，倒像一條銀白的長鞭。這柄劍的劍格也很有趣，兩側劍格的形狀就像振翅騰飛的雁。

“孤山黎雁回，前來討教。”

祁念一眉峰一揚：“船不牢，不宜拔劍，不如島再比？”

黎雁回思忖片刻，道：“有理，島后再行比試。”

在一旁的蕭瑤游迅速把這個名字對上號了：“孤山黎雁回？”

“你就是那個為了拜墨君門下，自五歲時抱劍日夜不離，花了整整一年徒步走上滄寰三萬階步云梯的黎雁回？”

祁念一還不知道有這樁事，驚了下，便見黎雁回頷首，坦坦：

“習劍要誠，拜師亦是，我以畢生誠懇待之，相信墨君會到我的心意。”

“但……你不是沒被墨君收門下嗎？”楚斯年疑道。

黎雁回平靜的面容一寸寸裂開，他語氣中帶有一不甘：

“是啊，墨君不僅沒有收我門下，還轉頭不知道在哪里撿了個徒弟，并且宣稱這就是關門弟子，我以后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我拜了孤山習劍。”

黎雁回盯著祁念一的眼紗，“沒想到，墨君竟是選擇了一個……目不能視者。”

蕭瑤游了自己的下，剛被祁念一用劍柄挑起，那冰涼的仿佛還留存著，小聲念叨：“我覺眼睛好得很。”

說話間，船發出一陣驚人的震，搖搖墜，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浪掀翻了。

四人目一撞，迅速躍向甲板。

海面上朔風凜凜，呼吸間，數百修士已經齊聚向甲板。

剛見天，便是當空一排黑刃齊齊襲來。

在利刃即將穿飛舟時，碧劍影閃過。

那劍比風還要輕，掠至側時都讓人不到任何殺意。

“叮、叮、叮——”幾聲清響。

虹掠影，流星颯踏。

稍慢一步的蕭瑤游出來時正看見突襲而來的黑利刃被祁念一悉數斬落。

呼吸一窒，驚愕地看著這個自稱是個瞎子的劍修只用一劍便斬落了漫天刃雨。

接著——

七道符影從船周圍無聲浮現，燃起幽藍的符火，顛簸不已的船迅速被穩定下來。

另一頭，正是此次同行者中，滄寰符峰的弟子曲微。

桅桿頂上，淺金的陣紋從謝天行腳下綻開，他單手掐訣，三步連踏，靈力暴起，陣紋運作時暗芒時時現，如同一道最穩固的屏障，護住了在搖搖墜的船。

祁念一反手挽了個劍花，從麻麻的黑刃中截下一枚，細看后發現這黑刃竟細如鋼針，尖銳無比。

【逸龍黑鷹（翼羽）·儺藍-元嬰（顛峰）】

“不是武，是妖修的羽。”祁念一聲音微沉，“大家當心，是元嬰巔峰的妖修。”

“無海是人族與妖族領地的分割線，我們此刻還沒有進妖族海域。”蕭瑤游迅速道。

云層蔽影，眾人只遭到了攻擊，卻完全看不見深深云影中究竟是哪里在攻擊他們。

唯有祁念一純白的眼瞳中，約能看見遠云層里正無數團影正廝殺得激烈。

“恐怕，我們是被卷高階妖修爭斗的池魚。”

祁念一如此說，蕭瑤游立刻反應了過來：“是了，聽聞最近妖族出了些子，老妖皇羽化，小妖皇繼位，但妖族的幾個大供奉對小妖皇似乎不太滿意，如今正斗著。”

言罷，蕭瑤游狐疑地看著祁念一：“為什麼我們一群眼睛完好的人還沒你一個瞎子看得清楚。”

“哦。”祁念一彈了下劍，平靜地敷衍，“大概因為我們瞎子眼睛不好使，所以聽力格外好吧。”

“倒是你——”

祁念一挑起眉峰：“你一個散修，如何能消息靈通到連妖族的事都知道。”

蕭瑤游尷尬地咳了一聲：“我也就是一般靈通，一般哈……”

另一頭傳來幾聲低笑，是方才七張符紙便立刻穩住了船的符修曲微。

曲微腕上纏著的紫木珠串正燃著幽藍的符火，拍了拍蕭瑤游的肩膀，調侃道：“這位道友，我們滄寰小師姐變態的聽力，你再多和相一段時間就知道了。”

“曲師姐的朗月幽符也不遑多讓，頃刻便穩定住了船，讓我的陣法有鋪開的余地。”磁深沉的聲音從空中接近，正是謝天行從桅桿上躍下，加了調侃祁念一的隊伍。

曲微：“小師兄不愧是滄寰最有天賦的陣法師，有這金罡陣相護，便不用擔心船會再次無端遇襲了。”

謝天行桃花眼含笑，一副深款款的眼神，微微頷首，接了曲微的夸獎。

曲微長玉立，眉眼鐫著清霜般的冷意，一笑便如霧消散了，站在祁念一邊，十分順手地摟住劍修的肩膀。

祁念一歪頭看了眼，抬頭時才能夠到曲微的肩膀。

于是默默的掙開了曲微摟著的手，不聲的后撤一步。

不要，才十七，還能長高。

“這就是天下第一大宗銳弟子的實力嗎……”蕭瑤游低聲嘆著。

臨危不，頃刻便穩定了局勢，還能在危局之中談笑風生。

眾人四下去，發現周圍其他的船也遭遇了同樣的事。

那群在云海深激烈纏斗的妖修，似乎將整個天空都當了自己的戰場，鬃和鋼羽齊飛，云層竄，罡風和羽針不斷從空中落下，攪得所有船都不斷地顛簸。

但總能找到些能人異士，不一會兒，所有的船都亮起了符火和陣紋，用以穩定和加速，迅速沖出了風波之地。

祁念一回看了眼，空中激烈的纏斗似乎已經有了結果。

最后是一道白的團從空中狼狽地墜落。

瞧著它墜落的方向，正是無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