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于三百年后的年修士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妖，竟然是在戰場上。

黃沙卷，塵煙彌散。

天眼難以分辨，祁念一索直接用眼，目是深深淺淺的紅團在曠野上群結隊疾馳而來。

天眼之下，所有生靈都有著自己獨特的芒。

人是白的，深淵之是幽深的黑，而妖，則是紅的。

一樣的紅。

在原野上狂奔的妖足有上千，修為最低的也有筑基境中期，最高者為金丹境后期。

來勢洶洶，極為可怖。

朗河兩把彎刀揮得如同月，帶領一群金丹境初期和筑基境顛峰的修士戰至最前線。

云娘一人立于城墻中央，不過眨眼的功夫，眼甚至無法看清雙手究竟掐了多訣，只能見一道又一道法飛出，每一道法都能在妖群中炸開花。

年邁的老年陣法師立于大陣中央，他側還有三個陣法師維持著小型陣法，源源不斷的靈力從陣法灌輸到老年陣法師的里，陣法每維持多一刻，他頭上的白發便多添一縷。

他竟是用生命力在養陣。

城其實還有一部分的凡人，全都不哭不鬧，全都快步躲進了地窖里，母親抱著孩子，父親牽著老人，不過片刻，就趕在戰火燃起之前把自己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絕對不給戰斗中的修士添。

初此境的眾人眼見，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薛堰喃喃道：“他們……他們這里的筑基境顛峰，竟有如此可怕的戰力？”

“不僅如此，他們的配合堪稱天無。”曲微沉聲，目盡頭是城中的所有符修，“符修人數越多，要結符陣就越難，他們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結出由十三名符修組的符陣，據我所知，目前東洲還沒有人可以辦到。”

“西洲也沒有。”

蕭瑤游輕嘆：“三百年前的修士，竟如此強大嗎。”

眾人想要陣去幫忙，卻發現自己很難手進去。

——城中的修士配合太默契了。

就像一個巧的齒，嚴合，任何一個外人想要手，都有可能會打他們的節奏。

“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改為單兵作戰，直接去城外會——”玉笙寒話沒說完，便看見祁念一早已飛而上。

落腳在城樓上，僅憑足尖立于城墻邊，彎一個驚人的弧度，遠遠去像是搖搖墜的彎月，即將從城樓墜落。

不夜侯劍鋒輕挑，在妖爪斬出連聲“叮——”響，讓人一陣齒寒。

竹劍劍崩得極，上弦彎月，碧影搖曳，似是掀起云濤陣陣。

雨落，刃落，落。

影獅臉上尤帶著猙獰，碩大的頭顱卻已經與分離，轟然倒地時，花四濺。

云娘愕然回首，竹劍正從面前劃過，替擋住了從后襲來的影獅。

薛堰愣神了半天才道：“這、這好像是……滄浪劍？是滄寰的人？”

曲微已經著七枚朗月幽符沖了上去，在薛堰旁邊留下了一聲不屑地輕笑：“這是我們滄寰小師姐。”

……

但是，無論是滄寰的小師姐，還是仙盟的盟主，都無法阻止妖仿佛沒有盡頭的瘋狂。

妖生來便有利齒和利爪，無比強大的，一掌揮下就能頃刻要了凡人的命。更何況它們還沒有理智，沒有任何恐懼退的念頭，只想要撕咬干凈面前每一個人類。

到底是各大門派的銳弟子，經過了最初的不適應后，自發組了配合。

符修以曲微為首，未經磨合的陌生符修短時間難以組符陣，他們便分散開來，盡量讓自己的符擴散到戰場的全部范圍。

薛堰和他的師姐紀之一琴一笛，共筑《破陣曲》一首，眾人頓時覺得神振。

玉笙寒領著一眾法修在云娘邊排開，法修十指飛快變換著掐訣，一個又一個法如瀑般傾瀉。

狂襲而來的妖足有三千，這座城里所有的修士加起來甚至不足五百。

這道加寬加高的城墻是人類最大的屏障。

在場劍修，僅祁念一一人。

眾人眼見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云娘，星紗蔽眼，余下半截冷白的上沾染了腥膻的妖。

袂翻飛，竟是直接從城樓飛而下，沖了妖群之中。

云娘著急地怒罵：“這渾不吝的！給我回來！”

不夜侯揮，幾乎以目不暇接的速度貫穿一個又一個妖的。

青翠滴的竹劍不知被云野以怎樣的手法鍛造過，總能在被鮮盡數染紅的下一刻，又重新恢復碧綠的。

短短一刻，不夜侯至揮舞了數千次。

城樓之上有人驚嘆：“滄浪劍，竟能快到這般地步嗎。”

祁念一也已經收割了至一百多顆妖丹。

氣海中，靈氣幾乎在被空的瞬間又被妖丹補足了靈氣。

本就已經在突破關頭的氣海愈發圓渾，已經能窺見氣海開始逐漸，為結丹做準備。

氣海緩慢的變化，不是沒有到。

但是，每當質變快要發生時，氣海中那本金的書就開始閃，結丹的異變就被制了下去。

還差一點。

結丹需要道心圓潤無暇，還差那一線裂需要補圓。

祁念一又一劍割開紫金貂的嚨，紫金貂鮮噴濺，發出不甘的尖嘯，卻不慎被后襲來的尖牙咬中肩膀，回首一看，竟是一條幽紫的巨蛇。

手腕輕抬，祁念一翻出一個劍花。

但劍鋒還沒斬下，空中驚風掠來，將巨蛇斬兩段。

祁念一緩緩抬眸，對上城墻之上玉笙寒深邃的眼神。

吹夢東風。

玉家的家傳法訣。

兩人的對視僅在瞬間，很快又被下一波的吞沒。

天上月眼神更加深沉，祁念一用眼看去，人影和影之中，天上的月亮周圍盡是黑，幾乎要和夜幕融為一。

就在此刻，月亮中幽大盛，又在下一秒回落。

幾乎同時，覺到作遲滯了一瞬。

就在這一瞬間，一千多只妖的眼睛同時閃爍妖異的紅，竟然是自發的集合了起來，開始集中力量像某一個薄弱點突破。

“丫頭，到我后來。”

朗河說話時，臉上的疤痕跟著一起猙獰地了起來，他聲音糲無比，說的話卻讓人到安心。

祁念一收劍，飛躍至朗河后，卻意外地發現，和一樣深妖群的修士還有一人。

是個和年齡和相仿，比稍微高些的修，對方一襲黑，手執一把三環長刀，臉上可怖的刀疤從左眼一直蔓延到下頜，破壞了那張原本應該清麗絕倫的容。

看著臉上的疤痕，祁念一心中有某種奇異的覺一閃而過，沒能捕捉到。

朗河兩圓月彎刀揮舞得如同一個銀圓盤，掀起的罡風屏障一樣擋在城樓之前。

“收收力，這是一場拉鋸戰，這群陷瘋狂的畜生們，只要還能站起來，還能咬人，就絕對不會放棄從人類上咬下一塊，今夜且還有的熬。”

他得空后，兇悍的眼神從祁念一和黑修上掃過。

“你們兩個小娃，倒是不錯，有膽。”朗河收刀，對黑修道，“娃，你也是刀修？”

黑修搖頭，說話間反手一刀捅向妖，冷淡道：“我是醫修。”

朗河兇狠的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

他扯扯角，揮刀捅進妖的肚子里，不解道：“是我太久沒離境了，現在外面的醫修都拿刀了嗎？”

祁念一也愣了下，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原書之中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用刀如此厲害的人。

說話間，城樓傳來尖利的呼嘯聲，是云娘的號角在召喚他們回去。

孤月無星，一夜過半。

鏖戰已經持續了兩個時辰，所有人的靈力都是干了又用妖丹補齊，氣海撕扯得生疼。

眼下，剝奪妖丹的速度，已經趕不上他們靈力消耗的速度了。

薛堰吹笛子吹得嚨里都是腥味，疲憊地靠在城樓一角：“妖狂究竟會持續多久？它們都不會累的嗎？”

朗河從嚨里出啞笑：“還早呢，月不散，妖不退。”

要到天明，至還需要兩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