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衛小飯堂(食)》第69章 揭
小院里, 燈昏黃,觥籌錯,眾人推杯換盞, 熱鬧不已。
吳鳴端起茶杯,靜靜飲了一口, 笑了笑:“這兩日有些累了,沒什麼胃口。”
尹忠玉翻了個白眼:“你平時說累的時候,都恨不得吃完一鍋飯。”
吳鳴笑得有些牽強, 面有些蒼白, 不似平時那般,英氣。
他們的對話很快被埋沒在鼎沸的人聲里。
江州人好客, 村正已經喝得有些上頭了, 而黃達、劉鐵匠等人太久不見大伙兒, 一時也有些放松,個個喝得面通紅。
村正晃晃悠悠站起來,笑道:“走!咱們去敬一敬大恩人!”
黃達等匠人們一聽,立即一拍大,跟上了村正。
豆豆坐在黃達邊,拉了拉黃達的角,小聲道:“爹爹……大人他不飲酒……”
黃達嘿嘿一笑, 道:“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小酌怡!”
說罷, 便跟著大部隊, 浩浩向主桌走去。
村正端著一杯酒,笑容滿面地過來:“夜公子,來來來,老朽敬你一杯!”
其他人紛紛圍了上來,七八舌地說了起來。
“多謝夜公子和董姑娘的救命之恩!”
“是啊!沒有他們, 咱們現在還回不來呢!”
“一杯薄酒,略盡心意!”
夜嶼眼皮跳了跳,沒說話。
尹忠玉眼看著熱鬧,低聲與莫山道:“以前大人在宮中參加夜宴,連梁王敬他,他都不肯給面子……一會兒這村正,只怕要哭著回去。”
這語氣聽起來,頗有幾分幸災樂禍。
莫山無奈地笑了笑,小夜只怕從沒喝過酒。
眾人挨個說完了激和吉祥話,端著酒杯,一臉期盼地看著夜嶼,見夜嶼毫無回應,都有些疑。
舒甜看了夜嶼一眼,夜嶼長眉微蹙,薄微繃,似有不悅。
舒甜站起來,淡笑著道:“諸位,我家公子子不適,不宜飲酒,不如由我代勞了罷……”
說罷,便端起了眼前的酒杯。
村正喝得有些飄飄然,笑起來:“董姑娘別急,我們敬完夜公子,再敬你!哈哈哈哈……”
黃達笑道:“董姑娘,村正家的酒是自己釀的,后勁兒猛地很,可不適合姑娘家!”
舒甜一笑:“無妨,公子的那杯,就由我替了。”
說罷,抬起酒杯,往邊送。
忽然,舒甜纖細的手腕,被一只微涼的手握住。
舒甜抬眸,有些詫異:“大人?”
夜嶼:“不必。”
說罷,便直接奪過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酒水火辣辣的,繞過他的舌,途徑咽,流向胃腹。
引起胃腹一陣戰栗。
夜嶼眉宇微,一瞬過后,才平靜下來。
“哈哈哈!夜公子爽快!”村正掌大笑,眾人也配合著,清空了杯中酒。
他們還待再敬,莫山急忙走過來,沉聲道:“村正,夜公子確實不能再喝了,還請各位見諒。”
他的語氣有幾分重,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村正愣了愣,酒醒了兩分,茫然點點頭,帶著眾人回去了。
舒甜連忙扶著夜嶼坐下來,眼神關切,小聲問道:“大人……有沒有不舒服?”
的手指自然而然拉住他手臂上的襟,仿佛不得到答案,便會一直這般看著他。
夜嶼目微頓,低聲:“沒事。”
舒甜蛾眉微攏,嘟囔道:“大人不該搶我的酒,你胃腹不好,尚不能斷藥,怎麼能喝酒?”
眼神清清亮亮,嗔怪中帶著一擔憂,紅微噘,澤盈。
夜嶼收回目,反駁:“那本就是敬我的。”
莫山聽見兩人的話,忍不住笑了笑,他打圓場道:“董姑娘平日飲酒嗎?”
舒甜抬眸看他,笑道:“我爹爹喜歡釀酒,我偶爾會陪著他小酌一兩杯,嘗嘗鮮。”
尹忠玉有些驚訝:“你還會喝酒?”他打量一下舒甜,看起來弱弱,完全不像能喝酒的樣子。
舒甜抿一笑:“算不上能喝,但一兩杯沒什麼問題。”
話音未落,夜嶼忽然站起來。
他蒼白的面上,微微有些泛紅,但語氣還是清清冷冷:“你們繼續,我有事先回房了。”
村正老早就為他們幾位準備好了客房,用度一應俱全。
夜嶼說完,便轉離去。
眾人都有些錯愕。
尹忠玉濃眉攏起來:“大人是不是生氣了?”
莫山也有些疑,但他搖頭:“不至于!”
吳鳴盯著夜嶼的背影,微微有些出神。
他低聲道:“你們慢慢吃,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尹忠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吳鳴沒有任何猶豫,直接起,回了自己的房間。
-
客房中,燈火如豆。
吳鳴面冰冷地坐在桌前,眉皺起,似乎有幾分痛苦。
他緩緩解開外袍,衫落,出的肩背上,有一個掌印。
吳鳴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牽了上的傷,他吃痛地“嘶”了一聲。
風聲微。
吳鳴剎時面一變,一把拉起衫,閃轉頭:“誰!?”
黑暗的角落里,一個頎長清瘦的影,緩緩走出來。
吳鳴神微震:“夜嶼大人……”
夜嶼凝視他一瞬,眼神變幻莫測。
吳鳴抿了抿,沉默下來。
燈火影影綽綽,有些搖擺不定。
夜嶼淡聲:“你可有什麼話說?”
吳鳴垂眸,半邊臉融進黑暗里,低聲道:“屬下不明白,大人想讓我說什麼?”
“何必再裝。”
夜嶼語氣冷然,和平時清清淡淡的口吻,很是不同。
吳鳴面一僵。
他勾起角,笑了笑:“原來大人都知道了。”
夜嶼凝眸看他,吳鳴終于抬頭,對上他的目,平靜道:“是我。”
夜嶼眼眸微瞇,看向吳鳴的目,帶著探尋的意味。
就在吳鳴突然提到,他想留下來守船之時,夜嶼便察覺到一異樣。
吳鳴自從進了錦衛指揮司,一直以來,勤勤懇懇,對任何公務都來者不拒,非常積極。
他這是第一次跟夜嶼外出辦公,按照他以往的做法,定然什麼都要沖在前面,把尹忠玉比下去才罷休。
但這一次,他卻主放棄了表現的機會。
吳鳴勾,低聲問:“大人是何時發現我的?”
夜嶼淡聲道:“待我們潛山,發現兵廠所有的人都在幾日前撤走了,說明他們已經提前收到了風聲。”
放到那兩名巡邏人之時,夜嶼心里已經起疑,懷疑邊人里,有鬼。
舒甜家清白,他查過,一定不是。
莫山與他相多年,十分可信。
余下的,便只有尹忠玉和吳鳴了。
當夜嶼帶領眾人回到船上,卻發現吳鳴不在時,頓時心里一沉。
此刻,吳鳴站在夜嶼對面,淡淡笑了起來。
“事已至此,大人,手罷。”
吳鳴閉上了眼,面上有一如釋重負。
夜嶼定定看著他:“為何?”
吳鳴不語。
夜嶼替他回答:“為了鎮使之位?”
吳鳴一愣,睜開眼。
他面有些不自然,仿佛蔽的心思被破,有些難堪。
夜嶼語調平緩,字字清晰:“一直以來,你都很介意自己的出,能升至千戶,對你來說,已經十分不易,你擔心自己在錦衛指揮司,再沒有出頭之日,便做了兩手準備……一面為錦衛指揮司做事,一面投靠了旁人……我可有說錯?”
吳鳴面煞白,他微,眼神暗了幾分。
吳鳴深吸一口氣,開口說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話。
“不錯,我確實忌諱自己的出……看看我邊的幾位同級,尹忠玉出錦衛世家,與指揮司的關系盤錯節,有什麼好事,總是先到他;范通通出名門,經過家族舉薦,輕而易舉進了錦衛指揮司……可他不過就是個酒囊飯袋!付貴……他倒是有幾分本事,可總是目中無人……他們卻都能領到好差事,我這半年,卻只能留在錦衛指揮司里整理案牘……”
吳鳴越說越激,把幾個月來心中的不平,都發泄了出來。
連他自己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站在夜嶼對面,將這些不可見的想法說出來。
夜嶼看著他,良久。
“吳鳴,你母親的病如何了?”夜嶼語氣輕輕,仿佛隨口問了句家常。
吳鳴愣了愣,下意識道:“常年臥床。”
夜嶼微微頷首,又道:“你夫人,還有幾個月便臨盆了罷。”
吳鳴面頓住,憤憤不平的神中,多出一錯愕。
夜嶼看著他,肅然道:“你確實與他們不同,尹忠玉是家中子,尹家人丁興旺,而你母親,只有你一個兒子。”
“你的孩子即將降生,你也是他們唯一的依靠。”
吳鳴不可置信地看著夜嶼,心頭震不已。
他只覺得自己一直坐冷板凳,高傲如他,從來未曾想過這些。
夜嶼繼續道:“你只看到他們的風頭,可知道他們付出的艱辛?忠玉去抓梁潛余黨之時,差點被人刺中要害,命喪黃泉;范通通于探查,在古墓中一待就是一個月;付貴擅長追蹤,十天腳程的路,他七天便趕到,回來之后,雙腳不能下地。”
夜嶼目牢牢鎖在他上:“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公平,見仁見智。你覺得他們搶了你的機會、你的風頭,換個角度想想,你吳鳴又憑什麼獲得如此多關照?憑什麼在千戶之位,卻過得最平穩、安全?”
一席話如醍醐灌頂,吳鳴從頭澆下。
他整個人徹底呆住,渾發。
吳鳴喃喃:“我……我從未想過這些……”
他的心里似乎有一把刀,狠狠絞著他。
震驚,憤,慚愧,悵然,一起涌上心頭,五味陳雜。
吳鳴恍惚間,目落到隨的繡春刀上……
作者有話要說:謝在2021-11-02 21:34:23~2021-11-03 10:57: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唯有蒼生不老 3瓶;姬十七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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