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里暖烘烘的。

火鍋熱氣蒸騰, 綿霧淡淡。

樊叔小心翼翼地盯著夜嶼，等著他的回答。

添兒也嚷道：“夜嶼叔叔，添兒也想舒甜姐姐多陪陪我嘛！”

夜嶼垂眸, 看了舒甜一眼，舒甜靜靜坐著，面上微微泛紅, 也不知道是因為熱，還是其他。

“來去隨心便可。”

夜嶼面無波瀾, 語調清清淡淡的。

舒甜怔了怔。

曾經他讓盯著玉娘時，也說過等玉娘的事了了, 任來去隨心。

舒甜會意一笑, 抬眸，對上夜嶼的視線。

眉眼彎如明月，道：“既然如此……那舒甜就要多叨擾幾日了, 若是沒有秋茗姑娘，只怕我洗漱都問題了……”

這語氣頗有幾分俏皮，氣氛輕松了不。

舒甜心中明白，如果帶著一傷回家, 只怕會被母親發現, 無法解釋, 既然如此, 索過幾日再走。

夜嶼沒說話。

他角幾不可見地牽一下, 然后, 再撈起一顆牛丸，放到舒甜碗里。

舒甜俏俏地覷他一眼，低頭吃東西。

冬洪也坐在一旁，他指了指桌上的片, 問：“董姑娘，這些可要放鍋里？”

舒甜笑著答道：“要的，不過這牛火鍋，涮的先后順序，也是有講究的，要據片的部位和瘦來安排。”

眾人有些好奇，夜嶼的目也落到舒甜上，等娓娓道來。

自江南一行之后，夜嶼對食的認知，也逐漸多了些。

食和人一樣，了解、接過后才知道適不適合，夜嶼對食沒有太大的覺，但每當聽到解說食，反而會生出幾分興趣。

舒甜指著旁邊的幾盤，道：“庖丁解牛，不到三的，能用于下火鍋燙食，再加上那些能用于打丸的，至多也就五到六，最好的，一般都在脖頸、背部，其次是肩胛骨、腹部，再次之就是部。”

添兒瞪大了眼，問：“部？牛的屁也可以吃嗎？”

舒甜面上紅了紅，突然不知如何解釋了。

夜嶼淡淡道：“添兒想嘗？”

添兒一愣，連忙擺手：“不不，添兒不吃牛屁……”

眾人忍俊不。

舒甜輕咳了下，繼續道：“脖頸，最好的一塊做脖仁，背脊則稱為吊龍，肩胛上的匙，腹心的部分有些，稱為胼，部則稱為。另外，口油和牛舌，口也非常不錯……我們涮的時候，要從瘦到，從外到，這樣不會一開始就陷油膩。而且要將所有的都煮完，再下其他的菜進去。”

冬洪忍不住問道：“火鍋不是穿下菜嗎？為何要先將全部涮完呢？”

舒甜解釋道：“因為這鍋底是牛骨清湯，原湯煮原味，是最好的，若是摻了別的菜，會影響后面煮的口。”

冬洪恍然大悟。

樊叔樂呵呵道：“經董姑娘這麼一說，老奴都有些等不及了。”

秋茗連忙起，看向這一桌子，實在有些不知從何下手。

“董姑娘，那先從哪種開始呢？”

舒甜想了想，指著旁邊的盤子，道：“可以先從匙開始，瘦偏多，而且沒有臟的腥味。”

秋茗便將盤子端了起來，紅彤彤的匙，被筷子一推，鍋里。

片刻后，舒甜開口道：“好啦！可以撈上來了！”

眾人一愣，秋茗連忙手，將所有的都撈了起來，疑道：“這就好了嗎？”

舒甜點頭，道：“匙鮮，勁道中帶著一點脆，沸湯涮煮的話，片刻就好了……大約從一數到八。”

秋茗訝異了一瞬，看了一眼勺中的匙，確實已經變了。

樊叔也有些意外，道：“這涮牛的火候，居然要掌握得如此準嗎？”

舒甜點頭：“確實，而且不同的部位，涮的時間長短，也不一樣。”頓了頓，道：“脖仁約莫數到四、吊龍約莫數到六，就可以了。”

說罷，舒甜手，夾起一塊涮好的匙，放到添兒碗中：“添兒嘗嘗看。”

添兒喜笑開地夾起來，將放到沙茶醬里滾了滾，然后，嘟起小吹了吹，一腦塞進口里。

匙質實，嚼起來十分有勁，沙茶醬咸鮮的滋味，一點一點滲到匙的理中，就著片，傳遞到口腔的每一個角落。

添兒眼睛瞪大，歡呼起來：“好吃好吃！添兒還要吃！”

眾人都笑了起來。

匙看起來滿滿一盤，可煮完之后，卻了不，眾人一分食，很快便沒了。

秋茗在舒甜的提醒下，又下來一盤吊龍。

添兒的眼睛眨也不眨，大聲數著：“一、二、三、四、五、六……好了好了！秋茗快點兒撈起來！”

一本正經地指揮著秋茗，秋茗又要放，又要撈，有些手忙腳，舒甜便為夾了幾塊吊龍。

“多謝董姑娘……”秋茗有些，伺候人慣了，卻很得到的關心。

秋茗角洋溢著笑，夾起一片吊龍，看了看，這吊龍的，要稍微厚一些，被煮過之后，看起來有些敦實，夾起來，沒有沾醬料，而是直接送口中。

吊龍融合了湯底的鮮味，著淡淡的葷香，能吃出質上紋理，還能品出若有似無的微甘。

秋茗心頭震，喃喃：“我從未吃過這麼好吃的牛……”

舒甜笑了笑，道：“優質的食材，往往用簡單的烹調方式，更能突出它的鮮。”頓了頓，又道：“不過牛價貴，我以前和爹爹開飯館時，能食用得起牛的食客，不過十之一二，大部分都是慕名而來的老饕，就好這一口。”

樊叔笑瞇瞇道：“董姑娘還開過飯館啊？真是能干！”

舒甜靦腆一笑：“樊叔過獎了。”

樊叔又道：“若是老奴也像董姑娘一樣，懂得這麼多就好了！我們大人也不至于胃疾久久不愈……日后，在大人的飲食上，老奴還要多向董姑娘請教才是！”

舒甜訝異一瞬，抿點了點頭。

眾人一邊聊天，一邊吃，很快，牛便消耗得差不多了。

添兒打了個飽嗝，放下筷子，朗聲道：“添兒吃飽了！肚子圓圓了！”

樊叔看了添兒一眼，提醒道：“添兒小姐，除了牛，您應該再多吃些蔬菜。”

添兒小一撅，道：“可是添兒不喜歡吃蔬菜！”

樊叔有些為難，語氣變得苦口婆心：“添兒小姐，不吃蔬菜對不好……”

秋茗也勸說起來：“是啊，就吃一口，好不好？”

連夜嶼的目，都投到了添兒上。

他平日里很管這些瑣事，但只要對添兒好的，他仍然十分關注。

舒甜看了看鍋里，鍋底的湯逐漸濃郁起來，夾起兩簇菜心，放到其中燙煮。

“添兒想不想吃‘小樹苗’？”舒甜溫地問。

添兒不理眾人，反而好奇地看了鍋里一眼：“哪里有小樹苗？”

舒甜指了指飄在里面的菜心，道：“這就是，等煮好了，它會變得綠油油的，像一棵小樹一樣。”

舒甜見目不轉睛地看著菜心，繼續道：“吃完了‘小樹苗’，添兒就能長得高高的，亭亭玉立，漂亮極了！”

添兒眼珠一轉：“添兒吃了‘小樹苗’，也會像舒甜姐姐一樣漂亮嗎？”

舒甜愣了下，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會的。”

夜嶼的聲音，自舒甜旁響起。

說罷，他默默手，夾起一簇煮好的菜心，放到添兒碗中。

舒甜坐在夜嶼和添兒中間，他布菜之時，微微靠近幾分，襟上出淡淡的藥香。

添兒眉開眼笑，連聲道：“太好了，添兒也要像舒甜姐姐一樣漂亮！”

舒甜紅著臉，拿起手帕，為了角的醬。

添兒沖舒甜一笑，張口，啃下菜心。

菜心被牛骨湯煮過之后，帶了些許葷香。

菜脆生生的，菜葉十分，吃著吃著，還能嘗出一點菜心獨有的甜味。

添兒嚼得嘎吱嘎吱響。

舒甜見添兒吃得津津有味，莞爾一笑：“添兒，‘小樹苗’好不好吃？”

添兒里咬著菜心，連忙點頭。

舒甜便夾起余下一，又放到碗里。

“舒甜姐姐再給添兒一顆‘小樹苗’吧！”

舒甜語氣的，似寵似哄。

添兒咧一笑，吭哧吭哧地吃完了菜心。

樊叔眸一亮，原來董姑娘不但能勸大人用膳，還能將添兒小姐收得服服帖帖！？若是能日日在府中，自己再也不用腆著老腰，滿院子追添兒小姐吃青菜了！

這哄人的能力，實在讓他塵莫及。

添兒吃完了菜心，便坐不住了，嚷道：“舒甜姐姐，添兒想下來玩。”

吃得小臉紅撲撲的，眼睛里全是歡快的笑意。

舒甜幫理了理襟，再次了，笑道：“下來罷。”

添兒這才乖乖地跳下了椅子。

其他人還在繼續用膳。

添兒平日都吃得慢，總被催促，今日好不容易吃得快了些，驕傲油然而生。

添兒下椅子，卻沒有出偏廳，大搖大擺地走到夜嶼邊，囑咐道：“夜嶼叔叔，你也要多吃些和蔬菜，不然會長不高！”

眾人忍不住笑起來。

冬洪忍不住道：“大人已經夠高了……”

添兒見自己的話頭被駁了，又道：“那……那不吃東西，會沒有力氣！沒有力氣，就抱不舒甜姐姐……”

夜嶼：“……”

舒甜面一頓，頓時面紅如，低聲道：“添兒……別、別說……”

他回府之后……什麼時候抱了！？

添兒眨眨眼，道：“添兒沒有說，前幾日早上，是夜嶼叔叔把舒甜姐姐抱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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