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廚房中, 熱氣騰騰。

夜嶼和冥站得不遠，目對峙了一瞬。

冥敗下陣來，有些郁悶。

不但因為沒吃到鬧心, 還被夜嶼噎了卻沒法反駁。

哼, 等下次他來京城, 定要把他認識的姑娘們都帶來，他就不信其中沒有會做飯的！

舒甜笑起來，道：“好啦……冥, 一會兒挑個最大的給你！快去孩子們來吃飯！”

冥這才不愿地出去了。

片刻后，孩子們一窩蜂地進來圍觀照燒，“哇啦哇啦”驚呼一陣過后, 又奔出去搭桌子拿碗筷, 忙得不亦樂乎。

孩子太多，只能分兩桌，冬洪索將煮飯的鐵鍋端了出來。

在長君的組織下，孩子們自己拿著碗，乖乖地過來排隊盛飯。

這些孩子，都是過肚子的，見到白米飯，有一種本能的興, 洗凈的小手拿起飯勺，舀起米飯便裝進自己的碗里，一勺不夠，還要實些, 再多裝一點兒。

添兒站在小米后面, 今日和孩子們玩了很久, 力消耗得厲害, 此時也有點兒了。

便學著其他孩子的樣子，也給自己盛了一碗飯。

孩子們盛好了飯，便乖乖地圍坐在桌子前面，才坐定不久，舒甜便端著兩大盤照燒出來了。

黃達見了，連忙過來幫忙。

一桌放了一大盤，孩子們長了脖子去看，頓時兩眼放。

“哇！！”

“真的是耶……”

“我能吃十個！”

“哪能給你那麼多，要大伙兒分的！”

舒甜笑了笑，道：“大家先吃著，還有別的菜呢，別著急。”

除了照燒以外，舒甜還做了番茄炒蛋和青菜，冬洪便幫著一起端了上來。

菜的分量不，但種類卻不算多，舒甜想了想，準備再次鉆進廚房，卻被人一把拉住。

舒甜抬眸，對上一雙清冷的眼睛。

“菜夠了，休息一會。”夜嶼低聲道。

舒甜蹙眉：“可是……”這些孩子的食量，是知道的，這些菜只怕不夠他們吃。

長君聽見了，連忙走過來，道：“舒甜姐姐，你別忙活了，這麼多好菜，足夠了！”

剛子也笑彎了眼：“就是！舒甜姐姐也坐下和我們一起吃！”

小米連忙往旁邊挪了挪，大聲道：“舒甜姐姐，和小米坐一起！”

添兒也開口道：“也可以跟我坐！”

舒甜莞爾。

“好啦，大家不用管我，趁熱吃吧！照燒要吃熱的才好呢！”

孩子們早就等不及了。

長君夾起一個，放到了小米碗里，小米是這兒最小的孩子，長君總是很照顧。

舒甜則夾了一個，放到阿牟碗里，溫聲道：“如果不方便，就用手拿，等會兒姐姐帶你去洗手。”

阿牟激一笑，還是索著，用筷子夾起了，緩緩往口里送。

照燒的湯，又鮮又甜，沾染到舌尖時，阿牟頓時愣了愣。

他張開小，“嗷嗚”咬下一塊，皮被炸過之后，散發出無與倫比的香味，皮之下，是的。

在燜煮的過程之中，照燒很好地滲到了里，咬起來，一一的，韌爽口，鮮極了。

阿牟怔然側頭，小聲問剛子：“剛子，你看看我的碗……我在吃……沒錯吧？”

剛子愣了下，哈哈大笑：“當然啦！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阿牟一臉不可思議：“……居然能做得這麼好吃嗎！？”

原本，在他心里最好吃的是烤羊，如今烤羊只能排第二了。

阿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喃喃：“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

半個下肚，他頓時有些舍不得吃了，連忙狠狠趴了一口飯。

剛子見他吃得香，又夾起一個，放到阿牟碗里：“喏！再給你一個！”

阿牟連忙道：“我夠了！弟弟妹妹們多吃點兒吧！”

長君笑了笑，道：“阿牟，你也是弟弟，我的那個勻給你。”

在這院子里，有一項不文的規矩，那就是——食有限的時候，大孩子要主照顧小一些的孩子。

阿牟過來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對這個規矩倒是記得非常清楚。

舒甜見孩子們都學會了彼此照顧，心中也十分高興。

笑了笑，端起自己的空碗，卻忽然發現碗里多了一只照燒。

舒甜微愣，側頭看去——夜嶼面淡淡，正坐在邊，默默吃飯。

今日……他的飯也是自己盛的，而且盛了大半碗。

舒甜心更好了。

夾起一點番茄炒蛋，放到夜嶼面前的碗中，道：“番茄開胃，大人嘗嘗。”

夜嶼角微勾，低聲：“好。”

番茄紅潤，蛋金黃，二者炒制在一起時，口相當融洽。

夜嶼夾起一塊番茄，送口中，甜潤中帶著微酸，口輕咬即化，上面裹著香濃的蛋，樸實的香味縈繞在口里，讓人覺得十分溫暖。

夜嶼挑了挑眉……他喜歡這個味道。

碗里的番茄炒蛋吃完，米飯也被染紅了一小塊。

夜嶼下意識挑起那一點染了番茄的米飯，送口里。

米飯也變得酸甜可口，溫潤生香了。

“好吃。”夜嶼聲音很低，只有舒甜能聽見。

舒甜抿一笑，小聲道：“番茄炒蛋的湯，拌飯是很好吃的。”

夜嶼眸微凝，他并不知道這麼多吃法……做什麼，他便吃什麼。

冥坐在一旁，已經吃完了三個照燒。

剛子看了冥一眼，又看了放的盤子一眼……不多了，這個叔叔不會還要吃吧！？那可是留給弟弟妹妹們的！

冥卻毫無這種自覺。

他下意識出筷子，正準備再夾一個，卻忽然發現一排孩子的眼睛，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冥：“……”

他眼角微，心中嘀咕……真是沒一頓能吃爽啊！

他嘆了口氣，放棄了即將到手的。

只得順手拿起旁邊的勺子，舀起一勺照燒，就往自己的飯上澆。

剛子仍然瞪著眼看他。

冥翻了個白眼，道：“米飯也不管夠嗎？”

剛子連忙搖了搖頭，道：“不是的……叔叔，你這樣澆……好吃嗎？”

冥笑了笑，用筷子了碗里的米飯，把照燒醬和米飯融合起來，道：“憑我多年的經驗，這醬拌飯，一定絕妙！”

說罷，他便挑起一些拌好的米飯，送進口里。

糯的米飯裹了鮮甜咸香的醬，頓時變得潤無比，油香四溢。

顆顆米粒油閃閃，每一粒，都是新的味覺刺激。

一口下去，冥還嫌不夠，立即又趴了兩口，才稍微滿足了些。

他雖然生得好看，但這吃相實在是……魯卻人。

剛子便也學著冥的樣子，拿起勺子來。

他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照燒，澆在自己的飯上，然后使勁兒用筷子拌了拌，差點都攪了出來。

待全部攪勻之后，他才試著挑起幾顆米粒，吃了下去。

片刻后，剛子便手端起了飯碗，抬起頭，吭哧吭哧地往里飯。

要知道，醬拌飯這件事……是會傳染的。

繼冥和剛子之后，其他大一點的孩子們，自覺地留下了，都去舀照燒拌飯。

他們又將余下的幾個，分給了小一些的孩子。

大家都大快朵頤地吃著，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溫暖的笑容。

夜嶼放下碗筷。

大半碗米飯下肚，他已經飽了。

舒甜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大人如今的食，似乎比之前更好了。”

舒甜一直暗自留心他的飯量，從最初的只能喝幾口米漿，到后來嘗試湯羹，再到食用飯菜……幾個月下來，他的進步還是很大的。

夜嶼輕輕應了一聲。

胃疾不發作時，只要吃飽了，渾就暖洋洋的。

這都是的功勞。

夜嶼垂眸看……其實才是吃得最的。

不孩子吃飽后，就跳下了凳子，到院子里玩去了。

長君便組織大一些的孩子們，來收拾碗筷。

冬洪和黃達要幫忙，卻都被他們拒絕了。

豆豆平日里跟著黃達的時候，還忍不住要撒撒，但一回到這個院子里，就變得格外勤快。

“爹爹，給我！我會洗碗的！”豆豆拍著脯，大聲說道。

黃達笑意連連：“好好！我家豆豆越來越能干啦！”

添兒坐在餐桌旁，見到別人都下桌了，便也想離開。

小米卻拉了拉的袖子。

添兒回過頭來：“怎麼啦？”

小米怯怯道：“姐姐……你的飯還沒吃完呢！”

添兒一看碗里，確實還有兩口飯沒有趴完。

添兒皺了皺眉，喃喃：“不想吃了……”

早就想下去和剛子他們一起玩了。

誰知，小米卻搖了搖頭，道：“姐姐，浪費糧食是不對的……你吃不完，可以盛一些。”

添兒一愣，平日里在都督府，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夜嶼沒有太多時間管，樊叔和秋茗，也很在這種事上教。

添兒抬眼一看，小米的碗里溜溜的，一顆剩飯也沒有，頓時有些詫異。

“你吃得好干凈啊……”不由得贊嘆道，仿佛這是一項很了不起的技能。

小米本就靦腆，被這麼一說，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姐，你沒有經歷過江南的洪災吧？娘親說，洪水把什麼都沖走了，沒有什麼可以吃的了……所以，娘親還帶著我摘過野果子、啃過樹皮呢……”

“樹皮也能吃嗎？”添兒瞪大了眼。

小米認真地點了點頭：“雖然不好吃，但是不吃會啊……娘親說，如果浪費糧食，以后糧食會懲罰我的，總有讓我肚子的一天。”

小米很怕肚子，知道那個滋味不好。

所以現在但凡有食，都會認認真真地吃干凈，一點都不浪費。

添兒聽了小米的話，頓時覺得啃樹皮太可憐了，便道：“那你以后，若是肚子了沒飯吃，就來都督府找我！我家有很多飯，管夠！”

小米抿笑了笑：“謝謝添兒姐姐，你真好呀！”

添兒小臉紅了紅，低頭看了一眼碗中的米飯，心一橫，又拿起筷子，進了里。

待吃完后，兩個小姑娘才手牽著手，跳下凳子，一起玩去了。

孩子們歇息片刻之后，便有些閑不住了。

冥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撐了，他忍不住在院子里來回踱步。

忽然，他覺后一，回眸看去——竟然是剛子抓了他袍后擺。

“小鬼，你在干嘛？”冥挑了挑眉。

“叔叔，和我們一起玩游戲罷！”剛子笑嘻嘻道，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喜歡這個好看的怪叔叔。

冥吃飽了，心也好了幾分，手，了剛子的臉：“好啊，我玩你……”

說罷，將他的臉圓扁玩了好一陣。

剛子：“……”

他忍住冥的.，含糊不清道：“不玩這個……”

說罷，他手拉住冥的袍，沖其他孩子大吼一聲：“快來啊！玩老鷹捉小！”

話音一落，便有好幾個孩子飛奔過來，一個接一個地牽起了前面人的衫，瞬間形了一條長隊。

冥：“哈？”

敢他了母！？

孩子們一窩蜂地過來，隊伍越來越長，剛子拉著冥的擺，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有冥叔叔帶著我們，一定不會被‘老鷹’叼走的！”

冥一臉無語：“哪兒來的老鷹？”

話音未落，一個影迅速撲向了隊尾的孩子，孩子驚呼一聲，連忙跑起來。

冥一愣，大喝一聲：“長君，你居然襲！？”

他本來不想玩這麼小兒科的游戲，但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來了，怎麼能忍！？

冥雙臂一張，便攔在了眾孩子面前，儼然一副護崽的模樣。

長君形靈活，在冥前左右試探，但每當他出手，都被冥擋了回去。

這哪里是老鷹捉小，明明是老鷹捉蜈蚣……冥后的孩子，實在是太多了。

孩子們的歡笑聲不絕于耳。

舒甜和夜嶼站在一旁，忍不住角翹起，道：“冥真是個孩子王。”

夜嶼也勾笑了笑，道：“他本就是個中人。”

時間過得飛快。

一日馬上就要過去，天快黑了。

眾人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但添兒還有些不舍。

“小米，你有空也去都督府找我玩吧！我那兒有很多玩偶，還有很多好吃的！”添兒好不容易和小米了朋友，還當上了姐姐，實在是有些舍不得。

小米乖巧地點了點頭：“我記下了，添兒姐姐，你有空也記得過來看我們。”

添兒“嗯嗯”兩聲，出小指頭，一本正經地和小米拉鉤。

長君走到夜嶼面前，他遲疑片刻，低聲開口：“大人……長君會認認真真將武藝的基本功練好，下次大人過來，盡管考我！”

夜嶼看了他一眼，這個小小的男孩，面上滿是倔強，相較于之前，還多了幾分剛毅。

夜嶼鄭重答道：“好。”

眾人再三道別，最后，將夜嶼和舒甜等人，送出了村子。

冬洪將馬車趕了過來，馬兒已經喂了食，正愁有力氣沒施展，頗有躍躍試之狀。

舒甜帶著添兒上了馬車，夜嶼也坐了上來。

冥方才玩了好一會兒，上有些發熱，便和冬洪坐在了馬車外面。

馬車緩緩行駛。

舒甜將車窗簾子起，向孩子們招了招手。

“回去罷，下次再來看你們！”

孩子們卻站著沒，直到他們的馬車消失在視野中，才轉離去。

添兒一上車，便有些困了，小腦袋像小啄米似的。

舒甜便讓坐在一邊，將頭靠在自己上。

添兒乖乖照做了，沒過一會兒，便斜著子，睡著了。

舒甜拉過薄毯，為添兒蓋上，睡得又香又甜，一點聲響也沒有了。

舒甜忙了一日，自己也有些困頓，便將頭靠在車壁上，緩緩閉了眼。

車軸滾滾，路有些不平。

舒甜睡得不太安穩，一面要顧著添兒，一面跟著馬車搖來晃去。

忽然間，一陣悉的藥香靠近，還未睜眼，便覺自己的腦袋被人輕輕一帶，落到一寬闊的肩膀上。

舒甜心中微頓，靠在他上，穩當多了。

仍然沒有睜眼。

夜嶼盯著看了一會兒。

睡覺的樣子很好看。

勝雪，長發亮，睫像兩把小小的扇子，鋪在眼瞼下方。

鼻梁小巧又翹，嫣紅……像一顆的果子。

夜嶼不自出手來，上的，輕輕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