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嫣。

寧王心中反復斟酌這兩個字, 有心人都能明白，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寧王雖然不喜，但這對舒甜來說, 卻是一件好事。

顯然, 皇帝看出來了, 長得像阿嫣……那皇帝便不會加害于。

而且有了郡主這一重份，舒甜反倒更加安全，不用擔心那些宵小之徒, 繼續打的主意了。

殿空氣安靜了一瞬, 隨后, 寧王帶著舒甜, 叩首謝恩。

皇帝坐在龍椅之上, 面容疲倦，有些煩躁地扶著額, 冷幽幽道：“沒什麼事的話，就退下罷。”

寧王從善如流，勾笑道：“多謝皇兄。”

說罷，他便扶著信王, 領著舒甜一起出去了。

夜嶼看了皇帝一眼，拱手道：“微臣還要理刺客一事, 先告退了。”

龐鑫心中一凜, 再也不敢提進獻人一事，也急忙退了出去。

待他走到寢宮門口, 信王和舒甜已經離開了, 可寧王卻仍然站在宮門口。

寧王悠然回頭, 儒雅的側臉, 勾起一抹笑意。

“龐同知忙完了？”

龐鑫連忙拱手作揖：“寧王殿下。”

寧王笑著擺擺手：“免禮。”

頓了頓, 寧王似笑非笑地看著龐鑫，道：“龐同知真是忠君國，不但為皇兄駐守北疆，回到京城，還不忘四為皇兄搜羅人。”

龐鑫面一頓……只怕是寧王得知了他將姑娘綁了皇宮，所以才趕著來救的。

龐鑫原本想獻人給皇帝，搏一搏圣寵，又想借著這位人兒離間夜嶼和皇帝的關系，但萬萬沒想到，這人兒居然是寧王的兒。

“王爺……微臣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錦衛指揮司的小廚娘，居然是金枝玉葉……該罰，該罰！”

龐鑫立在寧王面前，面上繃著，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寧王笑了笑：“不知者，無罪。”說罷，他挑眼看向龐鑫，眸加深，語氣冷肅了幾分：“但如今龐同知也知道了，舒甜乃是本王的兒、皇帝親封的懷嫣郡主，若再敢得罪，可別怪本王無了！”

龐鑫冷汗涔涔，連忙低頭應聲：“是，微臣謹記。”

寧王轉離去。

龐鑫凝視著他的背影，這才站直了子。

寧王這些年，雖然不理政事，游戲人間，但也順手做了不好事，在民間頗有聲，這也是皇帝不便他的理由之一。

而且寧王母家在朝中勢大，今日這事，寧王不問責便罷了，若是真要問責，龐鑫自然是擔待不起的。

龐鑫心里沉甸甸的，頓時有些焦慮。

龐鑫本想找個柿子，可沒想到居然踢到了一塊鐵板。

但沉郁過后，他又很快冷靜了下來。

寧王是后面宮的，那姑娘卻早就被救醒了……夜嶼在整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麼角？

-

宮門外，兩輛華蓋馬車，靜靜停在門口。

寧王的護衛張勉，守在一旁，他時不時回頭看向宮門，寧王還沒有出來。

“郡主，外面風大，不如上車吧？”張勉躬開口，十分謙卑。

舒甜一愣，還沒有習慣自己的新份，不自然地應了一聲，道：“不必了，我想站一會。”

整個人還有些昏沉，站在這里吹吹風，反而更加清醒。

舒甜的思緒，拉回半個時辰前。

……

寢宮偏殿。

“董姑娘，董姑娘……”有人小聲喚。

舒甜頭疼裂，艱難地睜開眼，好一會兒才看清了眼前人——是一個從沒見過的，對方穿著一襲宮的服飾，看起來約莫十八九歲，神有些焦急。

“董姑娘，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佩兒面喜，但聲音仍然得很低。

舒甜一愣，子還有些發，佩兒連忙扶著坐起來。

眼前這間屋子，富麗至極，紫金香爐中散發出陣陣幽香，屏風如畫，薄如蟬翼，一看便價值不菲。

舒甜下意識檢查了自己的衫，一切完好，微微松了口氣……但心中還是有些害怕。

“我在哪兒？你又是誰？”

佩兒忙道：“姑娘莫怕，這里是皇宮，我是宮佩兒……但我是夜嶼大人的人。”

舒甜一聽，眼中出一來：“夜嶼大人，他也在這兒嗎？”

佩兒回頭看了看，見仍然沒人便小聲道：“你被賊人綁架了，方才夜嶼大人救了你，但眼下還不能出宮，夜嶼大人說，一會兒寧王會過來為你解圍，徹底掃除后患。”

舒甜聽得一頭霧水：“誰綁架了我？”

“錦衛同知，龐鑫。”

舒甜有些奇怪：“我與他素未蒙面，他為何……”

“姑娘，眼下來不及解釋那麼多了，一會寧王來了，他說是什麼，便是什麼……你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便好……否則，今日不單是你，連夜嶼大人和寧王也要跟著遭殃。”

舒甜面一凜，點了點頭。

……

后來，便有了寢宮里認親封號的那一幕。

舒甜站在風中，心有些復雜，腦子里仿佛有非常多零落的珠子，但還沒有穿一串。

一切，只有寧王和夜嶼能解答。

“你……舒甜？”一個蒼老的影響起。

舒甜回頭一看，卻是信王來了。

他腳不好，皇帝特許他在宮中也可乘坐步輦，眾人抬得慢，于是現在才出來。

舒甜連忙福了福子，道：“是……舒甜見過王爺。”

信王哈哈一笑，手捋了捋胡子，道：“你應該本王皇叔公才是。”

舒甜微愣，低低了聲：“皇叔公。”

信王上下打量一瞬，眉目清朗，如兩明月，容姿秀麗，明若韶華，頭微微低著，十分恭謹，

信王笑了笑，道：“是個好孩子……”自他見到舒甜的那一刻，便知寧王為何要保了。

信王年事已高，對許多事早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去管。

近三年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宮，但這一次……果真是來對了。

“今日之事，對你來說也很突然罷？”信王笑容慈祥，仿佛冬日暖，徐徐牽引著舒甜。

舒甜抿一瞬，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今日發生了太多事……”

舒甜心中有些。

“你沒事就好，老夫也算沒有白來一趟。”信王笑得有些欣。

舒甜謝過信王，但對于方才在皇帝面前披的世，還是滿腹狐疑。

舒甜本以為，寧王僅僅是為了救，才臨時將認作了兒，但當皇帝看到，發出震驚的神后，心中頓時產生了一種覺……這件事，并沒有那麼簡單。

信王見舒甜垂眸不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便淡淡開口：“孩子，每個人的出、造化不同……你能到這個位置上，是你命里該有的；但那些失去的，不必追憶，以免徒增煩惱。”

舒甜聽了，若有所思地看著信王。

“多謝皇叔公開解，但舒甜一直生活在民間，這郡主之尊，舒甜當不起……”

信王卻不以為意，他緩緩道：“這郡主的份，你覺得是榮耀，它就是榮耀；你覺得是枷鎖，它就是枷鎖……世間所有事，都在人的一念之間，只要你記得自己是誰，要去哪里，便好。”

舒甜垂眸沉思一瞬，認真地點了點頭。

信王慈地笑了下，道：“聽寧王說你廚藝了得，有空來信王府，也給本王一手。”

舒甜輕輕點頭，發自心地笑了起來，目送他離開。

舒甜靜靜站了須臾，寧王便從宮中走了出來。

張勉一看，立即迎上去：“王爺！”

舒甜也跟著回頭，與寧王對視一瞬，寧王笑得輕松，道：“走，回去再說。”

舒甜下意識問道：“回哪兒？”

寧王淡笑一下，理了理襟，漫不經心道：“當然是回寧王府啊。”

寧王與舒甜上了馬車。

在此之前，舒甜只見過寧王一次，當時，的份還是錦衛指揮司的小廚娘，而今日，卻莫名其妙了懷嫣郡主。

寧王看了舒甜一眼，收起臉上的玩世不恭，鄭重了許多。

“本王知道，你一定滿腹疑問，想知道什麼……就問吧。”

舒甜沉片刻，問：“王爺，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錦衛指揮司的老二，龐鑫回來了，他與夜嶼一向不和，恐怕是知道了夜嶼心悅于你，于是想將你抓了獻給皇帝，離間他們二人。”

舒甜看了他一眼，問：“僅此而已？”

寧王抬眸，與對視，目清澈，仿佛有種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

寧王避開目，笑道：“當然。”

舒甜又問：“阿嫣是誰？”

話音一落，寧王的笑容僵在臉上，車陡然安靜下來，唯有車碾過石子的聲音。

寧王連忙斂了斂神，低聲道：“什麼阿嫣？”

舒甜轉過臉，認認真真盯著寧王，道：“王爺，事到如今，還要瞞著我麼？”

寧王沒說話，沉默與對視。

“王爺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出了十分驚訝的神，我當時沒有在意，但今日，皇上也一樣出了驚訝的神。”

再加上都督府的老夫人，每次見到，都將當阿嫣……這些線索加起來，終于明白過來……眾人在上，看到了阿嫣的影子。

“我和那位阿嫣很像嗎？為何人人都將我認？”還沒等寧王回答，舒甜又問：“今日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算我真的被龐鑫抓走要進獻給皇上，寧王和信王，又怎麼會為了一個小廚娘，特意進宮來，冒著被斥責的風險，將我救下呢？就算夜嶼大人再心悅于我，以他的為人，也不會輕易拉旁人下水。”

“更何況，王爺還給了我嫡出的位份，看起來，王爺是想長期庇佑我，是不是？”

“舒甜斗膽猜測，今日之事應該與阿嫣有關，一定份特殊，和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有關聯。”

舒甜盯這寧王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到底是誰？”

目有神，一點點穿寧王的心思，和當年那個蕙質蘭心的，何其相似。

說到這，寧王忽然扯了扯角，笑起來。

這侄，比他想象的更加聰明。

“原本，夜嶼不想你徒增煩惱，還想繼續瞞著你……但你既然都猜到了大半，本王不妨就告訴你。”

寧王凝視舒甜一瞬，沉聲開口：“阿嫣是上一任閣大臣之，蘇文嫣。也是永王之妻……是你的母親。”

舒甜面上一驚，片刻后，喃喃：“那我？”

寧王微微頷首：“沒錯，你是永王留在這世間，唯一的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