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的氣氛, 陡然變得有些古怪。

“你沒聞到麼？似乎是蛋的味道……”寧王對食的味道，十分敏。

夜嶼還未應答，外面便響起了敲門聲。

“父王, 您在里面嗎？”

是舒甜的聲音。

寧王一愣，下意識開口：“進來。”

書房的雕花木門被推開, 舒甜一襲月白襦，披繡花小襖，款款踏房門。

手上那個食籃, 一下便引起了寧王的注意，他頓時出笑容來。

舒甜清淺一笑，道：“父王, 舒甜閑來無事，便做了些宵夜送來, 父王和大人都嘗嘗罷？”

寧王笑著點了點頭，他看了夜嶼一眼, 正想炫耀一下侄的廚藝, 卻忽覺不對。

平日里, 舒甜從未給他送過宵夜, 怎麼今日就這般積極了？

寧王登時心頭一涼。

他面上都郁悶了不，道：“舒甜, 你是做給這個臭小子吃的罷？”說罷, 他心有不甘地看了夜嶼一眼：“難不本王還沾了你的？”

夜嶼淡淡一笑, 道：“王爺不必客氣。”

寧王：“……”

寧王角一, 子往后一靠, 涼涼道：“罷了, 本王沒有胃口。”

舒甜默默看了他一眼, 笑道：“父王真的不吃麼？不過今日也算不得什麼好菜。不過是糖醋荷包蛋, 酸中帶著甜，開胃提神。舒甜想著，你們吃完了，聊起事來，也會更有神……”

說罷，舒甜便將食籃的蓋子打開，將里面兩份糖醋荷包蛋，端了出來。

煎炸過的荷包蛋，看起來邊緣焦黃，上面還包裹著十分濃郁的糖醋，糖醋熬到最后，只留下了華，與蛋親地結合到了一起，十分人。

寧王腹中饞蟲大。

夜嶼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對舒甜道：“王爺可能不，我來嘗嘗。”

說罷，便接過了舒甜拿來的碗筷。

他緩緩夾起一個糖醋荷包蛋，放到碗中，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口。

蛋的邊緣，口香，酸甜味十分強勢，一接到齒，便打開了寡淡的味覺。

夜嶼咽下一口蛋，目和煦地看向舒甜，低聲：“好吃。”

舒甜莞爾。

夜嶼繼續吃起了糖醋荷包蛋，這段時間，冥一直在都督府幫他調理胃腹，他的胃腹比之前好了不，也慢慢地能吃些粥水以外的東西了。

舒甜見他似乎恢復得不錯，心中也十分高興，為夜嶼盛了一點米飯，道：“可以用糖醋澆米飯吃，很香的。”

夜嶼笑著點了點頭，他下意識看了寧王一眼，只見寧王坐在一旁，面發青。

夜嶼淡笑一下，道：“王爺真的不吃？”

寧王眉心跳了跳，沒說話。

舒甜放了語氣，低聲道：“父王真的不吃麼？這是舒甜好不容易做的呢……不吃便浪費了……”

說著，將糖醋荷包蛋往寧王面前推了推，笑道：“您試試嘛，就吃一口好不好？”

寧王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道：“你這丫頭，就是看準了本王心。”

寧王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侄。

不僅因為是永王的兒。

舒甜聰慧過人，識大，懂進退，還廚藝出眾。

這般可人的侄兒，卻總是惦記著夜嶼那個臭小子……平日里，連他這個“假父王”、真叔父，都宵夜的待遇啊！

舒甜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抿一笑，道：“父王若是喜歡吃宵夜，以后舒甜經常做給您吃，好不好？”

寧王一聽，頓時轉憂為喜：“真的？”

舒甜認真點了點頭，道：“父王和母妃都極為照顧舒甜，舒甜孝順你們，也是應該的。”

寧王的心這才好了幾分，他本就沒有兒，以前府中兩個兒子，已經讓他十分頭疼了，聽著舒甜的溫言語，他的角慢慢揚起。

“罷了，既然是你親手做的，父王便嘗嘗。”說罷，寧王也拿起了舒甜備好的筷子。

寧王夾起一個糖醋荷包蛋，糖醋荷包蛋的外表，掛著一層油亮的醬，在夜燈下泛著，寧王徐徐將糖醋荷包蛋送口中，輕輕一咬。

糖醋荷包蛋里的，瞬間便被了出來，酸酸甜甜地留到口腔里，極為鮮香。

這甜味相較于尋常的甜，有所不同。

醇厚，鮮，還帶著一回甘，令人齒留香，吃完一口，還想再吃一口。

而尋常的煎蛋，吃到中間時，總覺得蛋黃的味道偏淡，但糖醋荷包蛋卻不一樣。

中間的蛋黃早已經被釀了，一口下去，又糯又香，綿宜人。

寧王吃得滿意，方才的一煩惱，早就拋諸腦后了。

“果真味，舒甜的手藝真不錯啊！”寧王笑容可掬地吃著糖醋荷包蛋。

一個荷包蛋吃完，還嫌不夠，便又夾起了一個，蓋到了米飯之上。

醬紅的糖醋，順著蛋滲到白的米飯之上，寧王作嫻地將與米飯混合，當每一顆米飯都染上醬后，他才夾起些許米飯，送口里。

米飯吸飽了糖醋，變得鮮香可口，甜中帶著開胃的酸，吃起來愜意極了。

寧王很快便吃完了兩個荷包蛋和一碗米飯。

這大快朵頤的覺，另寧王心頭舒爽，十分痛快。

寧王飽餐一頓之后，掏出手帕，優雅地了。

一旁的夜嶼，也吃完了一個糖醋荷包蛋和許米飯。

寧王吃飽之后，心都好了許多，他笑著看了夜嶼一眼，道：“雖然是沾你的，不過也算吃到了味，本王也不虧了。”

夜嶼低笑一聲，道：“如此說來，以后我要經常過來了。”

寧王一聽，悠悠道：“想得。”

夜漸深，寧王和夜嶼該聊的事已經聊完了，夜嶼便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舒甜收拾完食盒，夜嶼便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低聲道：“我送你回去。”

寧王輕咳了下，道：“夜深了，送完就趕回你的都督府。”

寧王心中還在盤算，要不要把舒甜移出幽蘭閣，可一想到夜嶼輕功卓絕，又覺得無論將舒甜挪到那個院子……只怕都是一樣的。

夜嶼點了點頭，遂和舒甜一起出去了。

月涼如水，更深重。

夜嶼和舒甜并肩走在廊下。

夜嶼一手提著食盒，一手自然垂下，輕輕握住舒甜的手。

夜嶼吃得有些飽，覺上的，都活躍了不。

他手心溫暖，便將微涼的手，輕輕包住。

舒甜心頭悸，低頭笑了笑，任由他牽著。

舒甜下意識靠向他的手臂，卻知到他的袖子里，藏了東西。

舒甜手了他袖中的東西，邦邦的，似乎是一樣兵。

“這是什麼？”舒甜有些好奇地問。

夜嶼便將袖中的東西拿了出來，遞給舒甜。

舒甜垂眸一看，居然是一把短劍，這短劍比匕首長不了多，手柄上有些掉漆，看上去有些年頭了。

“大人，我好像沒見過你用這把短劍。”

他平日里佩的都是繡春刀，出去執行任務時，也是用繡春刀居多。

夜嶼微微頷首，道：“這把短劍，從不輕易示人。”

只有在斬殺仇人的時候，他才會將這短劍亮出來。

夜嶼低頭，看了一眼這柄陳舊的短劍，低聲道：“這是多年前……我父親送的。”

舒甜一怔，下意識了這劍，劍十分，一定是因為他經常帶在邊，時常挲。

舒甜低聲道：“我聽父王說過，大人的父親，是個大英雄。”

夜嶼沉默一瞬，在他心中，父親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人。

舒甜說完，抬眸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覺得大人，也很厲害，你十五歲就獨自潛錦衛指揮司，還當上了指揮使，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的目標……若哪天皇帝知道了，只怕鼻子都要氣歪。”

夜嶼想起父親，原本有些低落，但總有辦法，將他帶出霾。

夜嶼仔細地收好短劍，繼續牽著舒甜往前走。

月灑下一地銀輝，兩人踩著月，緩緩向前走去。

夜嶼看了舒甜一眼，忽然開口：“我最近都有認真用藥，用膳的時間也很固定，一日三次。”

舒甜一聽有些意外，抬頭看他，眉眼輕彎：“那很好呀……大人的胃疾，若能徹底養好，以后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啦！”

舒甜想著，只要他的胃腹能好起來，便能嘗試很多辛辣的食，辛辣給人帶來的味覺刺激，是其他味道不可替代的，曾經讓夜嶼淺嘗輒止，試過幾次，但不敢讓他放開吃。

在舒甜心中，這是一項極大的折磨。

夜嶼垂眸看，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也跟著笑起來。

他微微勾，低聲道：“我表現這麼好，沒有獎勵麼？”

舒甜一愣，原來他忽然主報備用藥和用膳況，是為了討賞！？

舒甜哭笑不得。

“這本來就是大人應該要做的呀”頓了頓，小聲道：“大人養好了，才能和舒甜一起，白頭偕老。”

夜嶼微怔，轉而看。

舒甜眼中帶笑，見他轉過臉來，才意識道自己方才說了什麼。

舒甜的面頰陡然一紅，連忙低頭解釋：“我、我的意思是，養好了，才能活得長久，不病痛……”

話還沒說完，便被有力的臂膀，一下勾住了腰肢，帶懷中。

“白頭偕老……”

夜嶼凝視，眸深深，重復了一遍。

舒甜挑眼看他，面頰緋紅，抿不語。

夜嶼角微漾，低聲：“一言為定。”

月如水，將兩人影子拉得很長，近乎融為一。

-

夜嶼回到都督府。

如今從寧王府回到都督府，不消一炷香的時間，十分方便。

他才踏都督府的大門，便見到了莫遠山的影。

“莫大哥，找我有事？”

莫遠山這次回京后，便一直住在都督府，幫夜嶼打理一些錦衛指揮司的事。

莫遠山點了點頭，道：“有兩件要事，去書房聊？”

夜嶼見他神凝重，便與他一起走向了書房。

兩人了書房坐定，莫遠山便從懷中踏出了一封信，低聲道：“東廠送來的。”

夜嶼眸微頓，連忙接過來，將信封拆開。

偌大的一張信紙上，只寫了一個字——許。

莫遠山一眼瞥見，有些疑：“這是馮丙派人送來的？這是什麼意思？”

夜嶼笑了笑，道：“他答應了。”頓了頓，夜嶼又道：“事之后，我們要許些東西給他才是。”

馮丙會答應，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只不過他沒想到，馮丙會答應得這樣快。

夜嶼收了信紙，抬眸看向莫遠山，低聲問：“莫大哥，你方才說有兩件事……還有一件呢？”

莫遠山面凝重，道：“尹忠玉……失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