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業》第十一章 竟價
貞娘那個氣啊,捧著那瓷罐就出李氏墨坊,不過,並沒有走遠,李氏墨坊外面,就是有名的四寶街。
所謂四寶,筆墨紙硯,正是文房四寶之意。
整條四寶街上,全是賣文房四寶的店鋪,而徽州各大墨坊在這條街上都有各自的墨軒,用來展示和呈例各家的墨品的。
李氏墨軒就在東邊的第四間鋪面。鋪子的掌柜就是李家九叔公。
貞娘這時就走到李氏墨軒的外面,在一邊屋檐下的青石長階上坐下,把那罐煙煤擺了出來,然後用手指沾了點煙煤,在青石板的地上寫了幾個大字:「超品桐油煙煤,價高者得!!!!」
貞娘此舉好象是跟李氏墨坊對著干似的,然實則卻是無奈之舉。
那鄭管事可是在大眾場合下說出摻假的話,更將事引深為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事若是不弄清楚,必將連累自家爺爺的名聲。
當然,剛才也可以去請七祖母做主。
可嫡宗墨坊這邊形複雜,七祖母全靠著邵管家等人才能掌控墨坊,可聽月娟說了,這墨坊各管事和大師傅的伙食比嫡宗七祖母那邊還好,這是真真兒的事。
自己請七祖母為自己做主,一來會讓為難,二來就算七祖母證明了又能怎麼樣呢,畢竟也是李氏族人,人家不免要懷疑會不會是七祖母卻不過人呢,幫著貞娘瞞呢?
在外人看來,鄭管事是外人。而李家人總是要維護李家人的。
犧牲個外人維護自家人,這在理之中。
到時,到底有沒有摻假就更扯不清了。
所以,貞娘決定就在這四寶街擺攤,而且打出了極品煙料的口號,這四寶街來來往往的制煙人很多,就不信沒個識貨的。
而這事鬧大一點,也能讓七祖母有理由整冶一下墨坊的各管事,如今墨坊這邊是主弱仆強,而族譜裏面記載嫡宗墨坊敗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七祖母一過世,嫡宗主家就再也沒有能制這些管事同大師傅的人,於是各庶族最後一拉籠,嫡宗墨坊就散了。
如今七祖母正可趁著這事敲打一下,也能約束一些。
當然,這只是貞娘的想法,嫡宗會怎麼做是管不著的。
「超品桐油煙煤?好大的口氣。」這時,一個五十許的錦老者悠閑的逛了過來,就看到貞娘寫的字,不由的停駐了腳步。
貞娘看著他,卻是認得,城門那,本就是城各行各業運貨進城的必走之路,貞娘就曾見過這位老爺運貨進城的,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這位就是程氏墨業的程三爺。
羅氏墨業,程氏墨業,李氏墨業及徽州墨業之三甲。
貞娘看到這位程三爺,連忙起,微微一揖禮,卻是淡定的道:「三爺爺,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沒有看我的煙料,又怎知我口氣大不大。」
「哦,小姑娘很有信心嘛,我瞅瞅。」那程三爺蹲了下來,先看煙,不由樂了:「丫頭,你這煙有些不太對吧,怎麼有些發灰,該不是摻了松煙煤的吧。」
「一看,二捻煙,三爺爺不防捻點煙煤看看。」貞娘笑咪咪的道。
「嗯。」那程三爺點點頭,便了兩指捻了點煙煤在手中。那煙煤一手,程三爺的神就有些不對了,一般的煙煤手總會有那麼一點點的顆粒,雖然這種顆粒並不明顯,但老手還是能發現的,而這丫頭這煙煤覺卻很綿。
隨後那程三爺又捻了手指上的煙煤,煙就很快在指間韻染開了,黑中亮,超不超品現在還無法確定,但上品是跑不掉的。
「三爺爺,在看啥好煙料啊,也讓小侄長長眼。」就在這時,對面一家茶樓里出來一行人,為首的是一個約的青年,大袖袍服,頭戴一個文士巾,竟是頗有一些儒雅風流,他邊還站著一個子,這子貞娘也是認得的,竟是田家田榮華。
「呸,羅家小子,你帶著你的紅知已一邊聽書看戲去,別來打攪三爺爺。」那程三爺好似怕這姓羅的要跟他搶那煙煤似的,竟是將整個瓷罐的護著。
羅家小子?難道是羅氏墨業的主?貞娘想著,突然覺得自己今兒個鬧這一出說不定越來越有趣了。
「三爺爺,你為老不尊,取笑人。」那田榮華一臉通紅的嗔道。
這邊那羅爺卻是毫不在意。
「三爺爺,所謂見者有份,好東西要分,更何況這們姑娘可是寫明了,價高者得。」此時,那羅爺已經蹲了下來,手進罐里捻了點煙煤,然後舉起來迎著看,隨即哈哈大笑:「好煙煤,夠得上超品二字,這煙煤我要了。」
「不行,先來後到。」那程三爺急了,護著那瓷罐沖著貞娘道:「小姑娘,這煙煤我出一萬錢。」
「三爺爺,這等煙煤可遇不可求,一萬錢你好意思開口嗎,這位姑娘,小生出二萬錢。」那羅爺爽快的道。
貞娘這會兒有些傻了,再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價,畢竟這也只是一種材料罷了,又哪裏知道,今年又是訂貢墨的年份了,朝廷會派墨務下來了,甄選貢墨,舉薦宮,這自然引得各家爭奪。
制墨業發展到現在,其實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了,而要一決高下,只能在細節上決定敗,這原材料的品質自然就了重中之重了。
也因此,這難得的出了點好煙料,價格就徒然的高了上去。
「李家出三萬錢。」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是李家的九叔公。他後面還跟著鄭管事。而鄭管事此刻一臉蒼白。心裏暗暗苦,他之前那麼武斷是因為本就不相信貞娘能燒出那等煙煤,走眼了,
「我出三萬五千錢。」這時,那程三爺繼續道。
「四萬錢。」羅爺不甘示弱。
此時,周圍早已圍觀了很多人,大家聽到這節節往上攀的價格,心裏直啊,一點煙煤居然也能這麼值錢。
「五萬錢。」九叔公繼續道。隨著價格越來越高,九叔公後的鄭管事臉就更不好看,總之如今他清楚,別的不好說,這管事一職肯定要沒了。
貞娘這時才回過神來,事到了這個地步,的目的已達到,但不能任事再發展下去的,畢竟,再發展下去,就是打李家的臉了。
因此,看著那陳三爺和羅公子還要再加價,便上前福了福道:「承蒙三爺爺和羅公子看得起,只是這煙本是用李氏墨坊的桐油燒出來的,只因先前,小子跟驗料的師傅有誤會,才有些負氣之舉,還請三爺爺和羅公子諒解,等此番事了,小子免費幫三爺爺和羅公子各取煙料做補償,還請三爺爺和羅公子全。」
那程三爺跟那羅公子聽得貞娘這麼說,又看了看李九叔公後一臉蒼白的鄭管事,也就一臉了解。
「那行,丫頭,你可記得啊,你得幫我燒點這種煙料,工錢不會你的。」陳三爺道,然後又晃悠悠的離開了。
「在下恭候。」那羅公子一揖禮,也帶著田榮華走了。
「九叔公。」貞娘這才回過頭來看著九叔公。
「鄭管事,到櫃枱上去取五萬錢來。」九叔公淡淡的看了貞娘一眼,沖著後的鄭管事道。
鄭管事一臉蒼白的回了墨軒,領了五萬錢出來,一千面額一張的鈔卷,整整五十張。遞給了貞娘。
貞娘接過錢后,數出自己應得的部份,又把多餘了退了回去,隨後又沖著九叔公一揖禮,並不多話,轉回家了。
九叔公看著貞娘,眼中倒是有了一份欣賞。
貞娘到得家裏,城門已是油燈初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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