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獅子》10.華容道

?(貓撲中文)余飛沒有小芾蝶想象的那麼好糊弄。是個盡職盡責的人,可能是在繕燈艇帶過小師弟的緣故,一直覺得只要答應了小孩子們什麼事,就一定得做好,對他們負起責任來。

中午去到小芾蝶的高中送飯,在校門口是另外一個生出來接。那生自稱是小芾蝶的同學,還拿了兩個人的校園卡以證實份真實。余飛問小芾蝶去哪了,生說小芾蝶被老師留下來講題。余飛問是什麼老師,講什麼題?那個生遲疑了一下,余飛就覺得事有蹊蹺。

小芾蝶的電話無人接聽,余飛便直奔漫展的國際展覽館。不知道那個工作室是韭白還是蔥花蒜苗抑或別的什麼玩意兒,但這種外地來的人,不靠譜的多了去了,小芾蝶還小,有這種辨別力麼?被人騙了怎麼辦?幫著小芾蝶欺騙言佩玲,倘若這當頭小芾蝶出了事,這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

到了展覽館,想要進去時被工作人員攔下,余飛便說自己是過來面試的,面的就是鳩白工作室。正經起來,上的那種氣勢、屬於舞臺的氣質就展。再加上對答如流,理直氣壯,工作人員猶豫了一下,放了進去。

余飛一路打聽鳩白工作室的人在哪裡,被指引到了展覽館的實驗劇場。劇場大門閉,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個虛掩的小門,走進去之後,是那個劇場後臺一個倉庫樣的房間,雜堆放著各種材、箱子、展板。

余飛正打算踩著這些雜進去,卻見一群人從房間正門走了進來,領頭一人說:「非我還在臺上排練,我剛才看是帶了妝的,咱們還是避避嫌,先在這裡等一等吧。」

有人問:「關山去哪兒了?今天怎麼這麼晚?」

另一人應道:「還能去哪兒?去找『劉戲蟾』了唄。」

「關山去找『劉戲蟾』?你逗我?演員這不是九哥的事嗎?」說話的是個材瘦高的男生。

「鬼燈,你沒聽九哥撂話了嗎?關山自己捅出來的婁子,自己糊上,反正是不管了。」

那個被稱作「鬼燈」的「唉」了一聲說:「這也太難為關山了,他在圈子裡有來往的人除了咱們幾個還有誰?再說了,這能算關山捅的婁子嗎?他明明才是被捅的那個。」

「我說鬼燈,用不著這麼替關山心。別看他平時跟個悶兔子似的,心裡的道道多著呢。聽說昨天關山和九哥看粵劇去了,我看啊,他們是打算在圈外找。」

「粵劇?!不是吧!」眾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呼。

那人雙手一攤,道:「有什麼奇怪的嗎?關山本來就是Y市人,Y市人誰還不會唱兩句粵劇?我看哪,關山在這邊有路子,你們就甭心了。」

鬼燈驚訝:「關山是Y市人?他不是北京的嗎?」

「你看看你看看,鬼燈啊,你進鳩白也有一年多了,居然還不知道咱們老闆關山千重籍貫Y市。唉,也不怪別人黑咱們鳩白工作室是凰傳奇啊……」

「這也不能怪我啊,他那口音本聽不出來……」

余飛稍鬆了口氣,這群人就是「鳩白工作室」的人無誤了,看起來氣氛還不錯,不像什麼壞人。

但小芾蝶不在其中,覺得應該出去問問他們。

這些人仍然七八舌地聊著,余飛高一腳低一腳踩著地上的廢紙殼走出去,忽的只聽見大門「吱嘎」一聲,有人進來了。

余飛從那幾塊展板錯的間隙里,看清的來人的模樣。

就那一眼,就讓生生地卡在了兩個易拉寶之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倘若現在是在戲臺上,那一定是手捧髯口重重一摔,頭一擺腳一跺,「哇呀呀呀——」

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但他們這聚頭的次數是不是太多了一點?如果說一次偶然,兩次時運不濟,三次什麼?這到底是怎樣一種腐朽又神奇的緣分?

余飛心中彷彿有一萬匹神蹄而過,風煙萬里。

那群人迎上去,「關山關山」地,詢問「劉戲蟾」找得怎麼樣了。這人搖搖頭,也沒什麼多餘的話語。

余飛想,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只要藏好自己,不被他發現,那麼單方面的撞見,就算不上「第三次」。否則的話,真要懷疑自己和這個人冥冥之中有點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緣分。

那兩個易拉寶鬆鬆垮垮的掛在上,像兩句朽壞不堪的枯骨,稍稍一便會發出聲響來。余飛握鋁合金的骨架,靜默等候他們離開。

人在等待時最是無聊。穿過展板的隙觀察他,只見他依然是昨晚那副打扮,一模一樣。正想吐槽這人隔夜的服都不換,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花,看東西是不是重影了,閉了下眼睛再看時,才發現他那件黑T恤上的兩隻眼睛變了四隻。

余飛:「……」

無話可說。

再看時,才發現他不服換了,頭髮其實也有變化——那個短短的小辮略略往上揪了一些,劉海全扎了進去,出了一張俊分明的面龐。

余飛還是第一次在大白天里見到他,注意到他之所以長相,是因為五無一不生得修緻。尤其那角眼梢,像極了趙孟頫的書法,如葉發華滋,流麗人。

余飛輕嘆,可惜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那眼底一痕烏青,雙眼皮異常深刻,分明就是夜夜夜,睡眠不足。那夜風月愉悅,顯然他是箇中高手。這樣不檢點的私生活,想必人品也好不到哪裡去,小芾蝶倘若加了他這個工作室,只怕會近墨者黑。

得讓小芾蝶三思。

正想著,又有一群人推門進來,讓這本來就不算大的房間立即顯得擁起來。

「我說之前是誰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原來是你們鳩白工作室。」

來的這一群人大多還穿著華麗的古風戲服,有的人甚至連頭套都還沒有摘下來,顯然是剛完帶妝綵排。余飛想這群人應該是剛才提到的「非我工作室」了吧,來者語氣不善,看這形勢,是網上沒有吵夠,要線下拉架?

關山千重——經歷過的那一夜先為主,余飛現在還有些不適應這個名字——挑了下眉,一旁的鬼燈已經說道:「我們預約了十二點半到三點半的實驗劇場排練,你們拖時間我們在這裡等著,給足了你們面子,可別蹬鼻子上臉。」

這鬼燈長相冷峻,長凜凜,著實是個天生做coser的。余飛想象了一下他著魏晉冠,當別有一種風度。

那邊的人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怪氣地說:「我們哪裡知道你們是幾點鐘來的。剛才還看到你們家這位——」他手指了下關山千重,「關山老闆,趁我們排練時在劇場門口晃悠。嘖嘖,想看我們排練就明正大看嘛,我們又不小氣,何必像只耗子似的躲躲藏藏?」

余飛心想這人可真夠欠揍的。果然,鳩白這邊的火氣一下就被「嘭」地點著了。有脾氣的已經握起了拳頭,被邊的人一把拉住。

度司,這可是你先挑事的。」

「關山剛過來,以為你們早排練完了,進劇場找我們很正常吧,你們口噴人有意思?」

「仗著人多想搞事是不是?想打架來啊,老子就沒帶怕的!」

房中一時之間充斥滿了火藥味,余飛愈發對這個一見面就吵架撕的圈子沒了好,正琢磨著怎麼趁,又聽見非我那邊一個生的聲音尖酸地說道:

「早就聽說關山千重雖然是鳩白的合伙人,卻跟個頭烏似的。我之前還不信,今天一看啊,還真是跟個小媳婦一樣躲在後面!」

這聲音在這房間里確實很耀眼,余飛循聲去,只見是個下尖削的生。這生大約是演個妖怪神魔之類的角,臉上厚厚一層雪白的妝容還未洗去。

余飛一眼看出這層妝用的是戲曲專用油彩,好看歸好看,妝帶久了卻會對皮傷害,戲曲演員一般下了臺立馬洗凈,一刻也不想多留。余飛一向慶幸自己唱的是老生,能夠「俊扮」,不用抹那麼多的油彩,而這姑娘,卻還不捨得卸妝。

再看關山千重,他確實仍站在原地沒。鳩白那群人已經被氣得全部都到了前面,只差要擼袖子幹起來。

而他,面對三番兩次這樣的侮辱,似乎仍然無於衷。

他的目越過人群,落在另一個人上。

鳩白工作室之前那個領頭的人冷聲說道:「跟你們這些人說話,還用不著關山出面。」這個人材高大結實,估計能有一米九,長得也稜角分明,頗是英偉。他拎著一串酒壺,余飛想起來,這人之前被做「尹雪艷」。

生毫不退讓地冷笑了一聲,把邊另一個生拉得往前了兩步:

「我看他就是心虛了吧,做了虧心事,沒膽子見我們家綾酒!」

余飛心想他恐怕不是沒膽子見,他一直盯著你們家綾酒呢。

這綾酒確實就是余飛那日在醫院門口見到的姑娘,這時再見到真人細細打量,余飛承認確實是個人胚子,準確說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氣質,眼角微紅盈盈含淚,楚楚人。那些cos圖片,反而把ps得太不真實了。

但余飛分明覺得綾酒眼中有一怨氣,而關山千重眼睛里也沒什麼濃厚意,這兩人,還真不像一對據說已經在一起兩年的

生又說:「我們家綾酒之前就跟你關山千重提過好幾次分手,只不過出於一片好心,為了幫你們演完那個舞臺劇才忍氣吞聲留在鳩白。本來就是單,來見一下我們社長談談事怎麼了?現在還被人罵劈、罵盪~婦,你關山千重他媽的跟個死人一樣一句話都不說,鍋都讓一個弱弱的生背,你他媽還是男人嗎?」

那綾酒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那個度司又怪氣地說:「長得都不像個男人,你還指他像個男人一樣出頭?可快別做夢了!」

「我X!」尹雪艷終於忍不住罵髒話了,「綾酒,你和離恨天在網上勾勾搭搭的還是我看到的,分手和好都是你提的,想演這個舞臺劇也是你自己提的,現在都關山的鍋了?別以為你是生我就不敢罵你,要點臉吧你!」

「行了。」剛才一直垂著眼沉默著的關山千重突然說話了,所有人的目「唰」地轉了過去。只見他眸微抬,看不出有什麼緒,道:

「關山千重那個號的碼我忘了。你要什麼聲明,我給你出一個。」

房間中頓時沉默了下來,彷彿激烈的戰爭驀然間偃旗息鼓。

陡然出現的沉默持續了許久,忽的被突然出現的一個聲音打破——

「有點意思啊關山千重。」

門乍開,走進來一男的,穿著白T短袖,出兩條剛健的胳膊,走的是剛那掛。

余飛仔細一瞅,這不就是那個離恨天麼。得,這場鬧劇算是越鬧越大,沒完沒了了。來這裡,可不是為了聽這些毫無營養和下限的攻訐謾罵的。也不知小芾蝶現在怎麼樣了,心中煩躁厭惡,慢慢移開那兩個易拉寶的架子,小心翼翼,準備離開。

離恨天一進來,把綾酒兔子樣地摟進懷裡,寵的頭髮,對關山千重道:

「之前幾年,我三番兩次約你見面,你都不給我這個面子。怎麼,今兒不還是見到了?」

他神古怪地上下打量著關山千重,喃喃道:「像……真像……」

關山千重就像沒看到他一樣。

尹雪艷看了看手機,不耐煩道:「已經快一點了,你們完事兒了快走,別在這扯些蒜皮的私事耽擱我們排練。」

度司笑一聲:「蒜皮的私事?不是公事我們還懶得拿出來吵呢!你以為綾酒這是私事?我看什麼賓館視頻都是你們找人cos拍來的吧?想故意黑我們非我工作室。」

鬼燈氣得大罵:「你邏輯死了!」

尹雪艷罵道:「傻X才拿黑自己人的東西來黑你們!」

度司冷笑:「誰下三濫,誰做誰知道。」

尹雪艷冷斥:「瘋狗才死咬著人不放。」

「死不承認?那我就直說了。」度司笑著,環視一周,著鳩白的人道:「這房間里還藏著人呢,監聽是吧?釣魚是吧?留了一手是吧?真是你們鳩白工作室的作風!」

鳩白工作室的人面面相覷,不明就裡。關山千重耳尖微,眉目一凜,快步向那堆雜走去。然而度司就站在那邊,忽的點頭和另一人示意,兩人飛快將一塊廢舊展板往前一推——

展板轟然倒地。余飛狼狽不堪地退開兩步,才沒被展板砸到。

一蓬升起的塵土之中,毫無預兆地、余飛和關山千重的目就這麼短兵相接,余飛的耳朵里,都彷彿聽到了「錚」的一聲,像華容道的關雲長鋼刀砍上了白刃,像唱空城計的諸葛亮勾斷了一鐵弦。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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