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梟相》第239章 徐階急流勇退,海瑞升任

而這日,齊康那份奏疏謄抄后送到了高拱手里,又由高拱謄抄后,分別送往楊博、申時行和于可遠手上。

“好、好……”

看完齊康奏疏中列舉的罪狀,楊博連說兩個“好”字。說話時,他的都在著,連頭和須也在抖著。

高拱本來像一頭困般,在大堂來回走著。

見到楊博出這樣驚喜又激的神,便也停了下來,向楊博去。

高拱雖然看著楊博,眼睛卻還在發直,然后著大案上的奏疏。

“真是人心似水……”申時行起,走到高拱著他的后背,不由慨道:“這個齊康還真是……”

后面的話申時行沒有講出來。

“他齊康走到這一步萬萬讓人難以想到。”

看申時行和于可遠的語氣有些不對,楊博不由錯愕了,“兩位怎樣看?”

“未必是好事。”申時行極保留地說道。

“恐怕是大壞事。”于可遠卻直白地論斷道。

楊博擰著眉。

于可遠不由向高拱:“師相打算怎麼做?”

“難辦。”高拱緩過氣來了,那只枯瘦的手在面前的奏疏重重拍了一掌,“本是一樁好事,這個齊康卻自作聰明出來搞事,一樁好事恐怕要辦壞事。”

楊博不吭聲了。

朝堂里這些爾虞我詐的爭斗,他確實不擅長,因而此時便仔細傾聽。

申時行:“為今之計,唯有以退為進。我們可以扶起他,現在也能踩死他!可遠,策史上奏疏,立刻彈劾!”

“恐怕不夠。”

于可遠搖搖頭,向高拱的眼神中,竟然多了一鼓勵,“師相,您恐怕要大退一步了。”

大退一步……

楊博不敢接言,申時行也沒有接言,三人都齊齊向高拱。

高拱想說話,只覺得那口氣一下提不起來,便停在那里,兩眼慢慢閉上了。

申時行給于可遠遞來一個眼神,示意他先冷靜點,慢慢來。

于可遠走到高拱前。

申時行也輕輕地在高拱耳邊說道:“事先我們都不知,是我們的錯。本意我們是想借著郭樸的手警告一下徐階他們,凡事別做得太過分,因這件事又牽扯出胡應嘉,兩件事一起出來,這種心照不宣的事,我們也不能向下傳話,就讓底下的人誤以為我們真要手。本來像這樣的事,齊康只要提前傳個話也就沒有了。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莽撞。弄到如今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高拱:“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徐閣老也算忠公國之人,他怎能如此玷污?”

于可遠嘆了口氣:“問題就出在這里,原本是打向徐閣老的一箭,誰這個齊康太蠢,恐怕蝕把米,反倒給師相您添了禍。齊康是您的門生,也是我的師兄。我想,當務之急是師相得立刻承認這個過失,以退為進,方能保全師相您在朝廷的聲,不至于讓那些言發了瘋。只要皇上還認可您,剩下的事都好辦。”

高拱的臉慢慢好些了,深以為然地了一眼于可遠,又向申時行,“也罷,這之后的日子,你們恐怕要辛苦了,謹言慎行啊。”

……

徐階算是有量的人,因而避讓郭樸的鋒芒,維持大局。但如今這般不堪胡鬧的誣陷,就算是在嚴嵩主持閣時也從來沒有發生過,他憤怒至極,立刻撰寫《被論自陳》疏,然后請罪辭

而這時,高拱也上了請罪奏疏,請求罷職。

兩份辭罷職的奏疏擺在隆慶帝面前,當然震驚了朝野。知曉事來龍去脈的百,尤其是那些言,一些是自發的,當然一些是被徐階下面的那些員策的,這群言群起而攻之,圍在朝門大罵高拱唆使門生陷害首輔。

徐階在他的奏疏中這樣說:其他罪狀不足一辨,至于冊立太子一事,臣曾任禮部尚書期間,曾四次奏請先帝冊立太子,但先帝都不曾理會。而傳位之事,臣是擔心引起更大風波,不敢茍同。嘉靖四十三年十二月十三日,十二月十六日,兩次奉先帝詢問,臣懇切地位先帝陳述皇上賢明孝順,先帝所詢問之圣諭,臣奏請冊立的奏章都已歸檔可查。請將臣并臣男璠削職奪,放還田里。

徐階撂挑子,雖然直接說是作秀,但未免其心冒出過這樣的想法。

應付嚴嵩十幾年,他已經耗盡了心智。如今和高拱、郭樸斗,手段竟比嚴嵩時還要惡劣。

如今閣分裂,朝廷的大臣們分為兩個派系,開始惡斗,這和當年張璁攻擊首輔楊廷和時朝廷兩派惡斗的形何其相似?

徐階為首輔,心中難免失落,這大明王朝的政治格局走勢,都已經走了三十年,竟然又拐回到原點?

而這一次的風波,最終以隆慶帝準許高拱離職,“去政還鄉調治”,齊康降兩級調地方而平息。

但即便是這種況,徐階依舊上了《三乞休》、《四乞休》兩道本章,去意堅決。

滿朝文武無論有心還是無心,這時都盡力去挽留,隆慶帝便又下了兩道圣旨,“繼續贊輔,慎毋固辭”。

因而,隆慶元年四月底,徐階復任首輔。

徐階復任首輔干的第一樁大事便是平反了前總督胡宗憲的冤案,為其徹底正名。

而在這一年,高拱被離職期間,于可遠和申時行等人自然百般謹慎,如履薄冰。

來到隆慶二年。

因高拱去職,郭樸孤掌難鳴,又被閣其他人排,心中難安,于是也請求還鄉,被隆慶帝準許。

至此,閣連去兩人。

排位依次是首輔徐階,次輔李春芳,師兼太子太師陳以勤,傅兼太子太傅張居正。

而徐階的心態,和之前也已截然不同。他到了隆慶帝若有似無的疏遠,對首輔的職位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執著。他很沮喪,他覺得郭樸不可理喻,高拱難以共事,齊康無恥可恨,這些都令他深通惡絕。而李春芳老好人一個更令他為難,閣本不該是一言堂,什麼都由他說的算,這難免會讓隆慶帝忌諱,但李春芳偏偏一言不出,而陳以勤和張居正自然就唯自己馬首是瞻。

徐階再三請求,增設員來共攘朝政,被拒絕。

努力創建寬松的輿論環境,卻被高拱和郭樸破壞。

甚至為此背上不敬先帝和不忠皇上的嫌疑。

自己雄心開一代新政,結果是滿目瘡痍,紛紛一片。

他知道,這時候退場未必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安全的。當然,就這樣退是絕不行的,要有各種對策。

他雖然能夠利用首輔的權力讓朝中那些擁戴他的大臣們給對手致命一擊,就如同當初的張璁和嚴世藩消滅政敵一樣。

但他不是張璁,更不是嚴世藩。他出清流,學的是明心學,要“致良知”,自然不愿意做那些下流事。

閣這十余年,也曾盡心保護正直的大臣。否則哪里會有海瑞,又哪里會有像于可遠、譚綸之流呢?

自他擔任首輔以來,從未刀殺大臣,除了嚴世藩一案外,更是沒有大興牢獄,連庭杖都沒有。

尤其想到他曾經的恩人,他的前任楊廷和,排除萬難將先帝扶上皇位,最終換來的結果竟然是罷歸貶黜為民。

楊一清又怎樣,被冤致仕,怨氣沖天而死。

夏言掉了腦袋。

翟鑾,斥為民。

嚴嵩自然不必說……

徐階只覺得汗直立,當年楊廷和將自己作為種子,他如今也留下了張居正這顆種子,即便退了,也有張居正護著自己,護著他后的這群人。

……

自隆慶帝登極以來,徐階任首輔布新政,還有一個重要的政策,那便是制宦參政。

而嘉靖帝邊最大的兩位太監,陳洪和黃錦各有結果。

陳洪仍留任司禮監,擔任司禮監首席掌印太監,持傲中。石遷、盧東實二人與黃錦一同向隆慶帝請求,去給嘉靖守皇陵了。

這守皇陵雖然是苦差,但也算是安全,就算陳洪想要日后下黑手,也不敢對守皇陵的人手。

更何況,新任的首席秉筆太監馮保,是黃錦留下的種子,他自然也就為了黃錦那些人的庇護傘。

而說到徐階這棵大樹的轟然倒塌,自然離不開陳洪的作為。

隆慶帝貪玩,寵幸了南海子。

徐階上疏勸阻,隆慶帝不聽。

而給事中張齊這時又不偏不倚地彈劾了徐階,徐階憤然求去,連上九道奏疏“乞休”,終于獲隆慶帝恩準。

二十歲步場,四十五年后,六十五歲的徐階再次回到生養自己的故鄉。

當然其中也有很多斗爭。

張奇彈劾徐階,其實是用心險惡,手段毒辣,立刻便引起了朝廷大員們的反擊,就連六部九卿的堂們也按捺不住,加彈劾張奇的隊伍,一時間彈劾奏章高達四十余份。

隆慶帝下詔斥責張奇,將張奇調離京城。

但朝臣們的憤怒難以平息,而這時于可遠和申時行聯名上奏,又以兵部尚書楊博領銜,議將張奇革職罷

楊博、申時行和于可遠的奏章可謂舉足輕重,張奇看來難逃厄運。

于可遠這樣做,其實想法也很簡單,張奇彈劾徐階,被重罰,那麼當初因齊康那份奏疏被罷免的高拱,是否也應該復原職呢?

兩邊各放過一路,大家都相安無事。

但出乎于可遠意料的是,徐階竟然反對了。

徐階覺得自己苦心起草詔的目的之一就是放寬言路,這個張奇雖然為人狠毒,若因言論獲罪,豈非自己的功勞付諸一炬?因而力主從輕罰,群臣們卻固執己見。

朝政象更甚,徐階更決心急流勇退。

隆慶二年七月二十一日,隆慶帝準許徐階辭

……

隆慶三年閏六月,李春芳任閣首輔。楊博、申時行和于可遠共同舉薦海瑞升任為正四品的右僉都史,同時巡應天十府。

李春芳應許。

應天十府便是嘉興、杭州、湖州、寧波、紹興、蘇州、松江、常州、鎮江、江寧。也就是徐階的老家。

這個消息一經傳開,應天十府的所有貪污吏紛紛嚇得自離職,一些高門大族甚至將紅門染,甚至連蘇州府等地的監督皇家織造的太監們,也將違規所坐的八抬大轎給改了四抬。

可知海瑞威之高。

海瑞當然也是滿懷抱負。朝廷將賦稅這樣的重任給自己,他到皇恩厚重。而一路上百姓夾道歡迎,更是令他淚流滿面。

上不負天子,下不負萬民。毣趣閱

他決心以澄清天下為己任,在江南大干一場。

不說應天其他九府,單說徐階的老家松江,局面現在已經有些失控。只因海瑞在審理一樁冤案時發表的一番審理原則。

“凡訟之可疑者,與其屈兄,寧屈其弟;與其屈叔伯,寧屈其侄;與其屈貧民,寧屈富民;與其屈愚直,寧屈刁頑。事在爭產,與其屈小民,寧屈鄉宦,以救弊也;事在爭言貌,與其屈鄉宦,寧屈小民,以存也。”

這番話直接捅了馬蜂窩。

什麼“凡訟之可疑者”?

就是案子有嫌疑。那有嫌疑直接調查,弄個水落石出不是很應該的嘛?但哪有那麼多時間呢?應天十府上下堆砌的案子不勝枚舉。

那怎麼判?

也得判!

辦法就是兄弟相爭,判弟弟輸。

叔叔和侄子爭,判侄子輸。

貧富相爭,判富人輸。尤其涉及財產爭議的案子,直接判鄉宦輸。這哥審案原則概括起來就是為了維持尊卑有序的封建秩序以及救濟小民。

這原則施行下來,小民拍手直呼海天。而鄉們愁眉苦臉,直呼海公不公。

有冤假錯案的百姓們當然要起告狀,狀紙也愈發多。每個月放告兩次,每次都能理幾千件案子。

但問題也愈來愈多。

和尊長紛爭的小輩們大呼不公平,明明是叔伯們無禮在先,辱罵責打了自己,司卻輸了?

那些富人更是不滿,海瑞甚至不去問問理由,就直接將田產判退,銀子收回?而且大明朝的律法規定,田產買賣五年以上不得追溯,到了海瑞這里,五年以上的田產買賣也能理。

他們當然不敢和海瑞爭辯,但父母總可以吧?

應天十府的知府衙門和知州衙門愈發熱鬧。而松江知府鐘元也不例外。

鐘元雖然和海瑞同為正四品,但海瑞是巡,還是朝廷欽定的史,見大一級,他怎敢頂?對這些訴苦的鄉紳,他只能不激不隨好言相勸。

而若說松江一代最大的鄉紳,當然非徐家莫屬,鐘元能當這個知府,也不得徐階和徐璠的幫助。

要知道,應天十府的結構非常復雜。除了那些鄉紳富豪,農民佃戶,還有不游手好閑者,嗜賭者,投機取巧者,坑蒙拐騙者。海瑞這個政策一出來,這些人驚人地發現,這位巡大人似乎更傾向小民。

所以,造事實,瓷,蜂擁去禍害那些富豪鄉紳。

僅僅松江一地,狀告鄉紳便有幾萬人。

海瑞自然大吃一驚,一番調查后更是驚愕于徐府的富饒,以及那群徐家人的囂張跋扈。

他苦思辦法,決定公私分明,大義滅恩人,一勞永逸拯救百姓于水火。

……

高拱辭歸鄉,于可遠等人私下相聚時,便去的楊博府上。

這一日。

楊博、申時行、于可遠三人聚首。坐定后,對了許久。

“應該都收到消息了吧?”楊博問。

“難以置信。”申時行話是這樣說,眼神中卻出一抹

“沒想到海瑞出獄后,升任史辦的第一樁要事,竟如此驚人。”于可遠似笑非笑道,“這下那些言們不敢爭言了。”

楊博擰著眉道:“此事對我們雖然有利,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海瑞此人,我還真不敢茍同。為人能做到這個份上,何況他那個什麼‘訟之可疑’……簡直是胡鬧!”

申時行:“大人也不知第一天聽說他這個人,能做出這樣的事也不足為奇。”

“松江府華亭縣近來是熱鬧非凡,接亭左邊是元輔坊、柱國坊,不消說偌大兩個牌樓,是對徐閣老的表彰,這倒也說得過去。府前大街,經谷門外吊橋東,又見牌坊聳立,乃紀念徐閣老晉升大學士時所建。折向南行就是南禪寺,這一代的府邸盡皆歸徐家所有,又迤邐聳起五群樓閣,挨徐閣老自己府邸的,是徐陟的三宅院,太平橋一帶,是略遜樓院的一排排舍。這些舍是徐閣老長子、次子、三子府上的總管所建。在南禪寺前,是徐閣老次子徐琨、三子徐瑛的宅院。可謂瓊樓玉宇,屋脊比鱗。”

于可遠將海瑞彈劾徐階的奏疏的容一一背誦出來。

“太盛了。”楊博搖搖頭,“他功退,本該安晚年,如今卻這般……自古盛極必衰啊。徐閣老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

“家仆驕橫,子縱容,橫行鄉里的事姑且不論,最可恨的是那東分東亭的管家徐竟然連致仕的史徐宗魯也敢謾罵!”

徐宗魯何許人也?

嘉靖八年進士,史,正直敢言,因彈劾嚴嵩而獲罪歸鄉。

楊博和申時行聽了,連連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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