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裏突然傳來說話聲，是三個修士里年紀最小的那個，聲音清脆：「我了，羅師姐，還有吃的嗎？」

那個羅之雲的修士好似在生氣：「葉小宛，帶出來的食都被你一個人吃完了！平日你好好修行，就是不聽，出來不就肚扯後！」

葉小宛也不氣餒，又奔著另一位師姐，只管撒：「曾師姐，你那裏有沒有什麼零？」

最年長的曾靜嘆道：「昨天最後一粒糕點也被你吃了，現在還問我要，我給你變出來麼？」

令狐蓁蓁兇惡的眼神瞬間偃旗息鼓，返疾步進屋，不想周璟也醒了，正倚在牆上眼睛，一見，他滿面錯愕：「你還沒走？」

他們居然以為會走，來這天下雨的鬼地方守了半個月，想兩手空空回去，不可能。

不過眼下這不重要。

令狐蓁蓁把水放在三個修士邊，手袖，跟變戲法似的從裏面取出一沓白紙包好的干餅，毫不猶豫遞過去。

「一文錢一張餅。」的語氣彷彿賣餅的，「再加一文人費，共兩文一張。要嗎？」

秦晞跟進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念：「人··費，是什麼意思？」

令狐蓁蓁對他沒什麼好臉：「餅我可以給，也可以不給，給了就是人。」

……這都什麼玩意。

周璟特別鄙夷地斜睇：「就是沒臉沒皮要錢罷了，什麼人！」

要錢有什麼不對？令狐蓁蓁對這倆無賴一肚子氣，正要再想點難聽話罵他們，葉小宛已塞過來一把錢，朝笑得兩眼亮晶晶：「來六塊，令狐姑娘，多虧了有你在。謝謝啦。」

這才對，看看這些修士，多上道。

令狐蓁蓁面稍霽，手腕一轉，銅板已收袋，見那兩個太上面無賴正看著自己，惡狠狠地開口：「欠我六十文，無賴！」

說罷跑得飛快，逃命般狂奔，眨眼就竄出了石屋。

下午還五十五文呢，到晚上突然就變了六十文，果然是坐地起價的訛詐！周璟惱火：「還來勁了！回頭取了果實，老子一顆顆碎給看！」

雖然跑得快，但令狐蓁蓁還是把這句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於是當晚翻來覆去一直沒睡好，不停夢見欒木果實被用各種方法毀在自己眼前，最後一次驚醒，再也睡不下去，索翻跳下吊床。

看看天，還是凄凄地，怕是卯時還沒到。不過也好，那兩個無賴居然要一顆顆碎果實，今天得早些去，若是果實了，馬上就摘，守了半個月，不能這種敗家子臭無賴虎口奪食。

將吊床收進袖袋中，令狐蓁蓁拔便走，忽聞石屋裏傳來一聲嘆息，是羅之雲的聲音：「周師兄，你之前不是還說不要計較男啊的？怎麼現在又講究起來了？」

周璟站在對面，上的白服一夜之間就變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襯著那張絕世人般的臉，乍一看像個段高挑稍微壯一些的子。

他跟變了個人似的，十分慎重：「諸位傷多有不便，抱歉。我可以替諸位下山請大夫。」

羅之雲哀求道：「算我們懇求你，周師兄，我們必須取到欒木果實，療傷我們也不會，周師兄真忍心我們這一趟白跑？何況這裏日下雨，如何能長期養傷？我們更連食都耗盡了。」

話音剛落，卻聽令狐蓁蓁輕的聲音響起：「欒木果實生吃也有效。」

說著，水綠的影緩緩走過來，目從修士們上掃過，三個人都是斷了大骨，一直坐著不能。

「只要不是致命傷，吃下一顆欒木果實，三個時辰便可痊癒。」

跟背書似的把師父的話複述一遍，又道：「欒木果實也許今天就能，我替你們多取三顆，一人給我十文錢就行。」

不是，這人怎麼回事？周璟特別嫌棄地看著，張口閉口就是錢，而且要的還不多，這麼幾文幾文地，就是一試圖訛詐的味道，回頭真取來了果實，他敢肯定這訛詐又要坐地起價，搞不好一百兩一顆的話都能說出來。

「還是給我們太上脈吧。」

秦晞的聲音在後不遠響起，令狐蓁蓁登時一蹦三尺遠，這人老是在背後無聲無息地出現，好煩。

他看著像是早就起了，居然還換了裳，淡淡的水，在氤氳的山雨水汽里顯得長發如傾墨，眉眼點漆一般。修士通真言，飄的碩大雨點連他一頭髮都沒弄，從頭到腳格外清爽齊整。

「大家都是中土仙門修士，出門在外本該互助，我與七師兄替師姐們取來果實，不要錢。」

他把「不要錢」三個字說得還重。

周璟朝他使眼，師弟又呆了，沒聽過「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句話嗎？這的昨天不發怒，不表示今天不發怒，搞不好馬上就要破口大罵起來。

令狐蓁蓁果然出一種要發怒的神，張口卻道：「那剩下的呢？還是放爛掉？」

秦晞慢悠悠撥著頭髮，答非所問：「你既然沒走，那要不再等等，待我們取到了果實后，送你下山？」

他是真打算親眼看著他們糟蹋果實，好死心離開對吧？

被氣得口疼，轉走，冷不丁卻聽他說道：「我去打些水。」

令狐蓁蓁猛然扭頭，果然見他要去拿石屋裏的瓦罐，「嗖」一下蹦起來，若兔，一溜煙竄過去搶了所有空瓦罐，做出往袖子裏揣的作，竟然還真被收了進去，也不知藏在哪兒。

搶完拔便跑，跑得比昨晚還快，怒道：「瓦罐是我的不許你們用！」

話音未落，便覺秦晞追在後面，令狐蓁蓁以為他要手，渾寒都豎了起來，手指立即扣在袖袋上，誰想他始終不不慢跟在後頭，倒不像是要來打架的。

不打架自然最好，然而素來厭惡背後有人，何況還是這無賴，當下只用眼神狠狠殺他。

秦晞卻盯著右手腕的深木雕鐲看，那上面麻麻用銀墨畫出紋飾，一看就是加持了袖中乾坤法的寶，怪不得兩手空空，卻什麼也不缺，量不小的瓦罐也能收納懷。

這東西只有手藝人會做，十分罕見，豪富之家都未必用得起。

他復又看著乾淨的臉龐與服，在雲雨山這鬼地方待了許多天，還能這樣潔凈，又不是修士，上應當是有避雨符之類的東西。

這算什麼？上帶了一堆價值連城的符紙寶……的訛詐？

大荒果然奇人奇事甚多。

見令狐蓁蓁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他便笑了笑，問得無辜：「怎麼？」

的聲音驟然冷下去：「別跟著我。」

他倒不是想跟著，就是不太認路。

秦晞四看了看，好在雲雨山的欒木生得極高大，葉片也與眾不同，非常顯眼。他縱一躍，輕飄飄上了樹，道：「那我先去了。」

說罷他又一次輕輕躍起，也不知是風托著他，還是真有看不見的翅膀，眨眼便竄出了數丈。

周璟見他倆一前一後跑遠，並沒有追。

元曦這個人，多數時候當得起和煦友善四字，不過他有喜怒無常規則不定的線，誰也不曉得什麼事就線了。要按照周璟自己的子，把那的罵個狗淋頭，出完惡氣就夠，果子肯定是會給的，但這位九師弟還真不好說。

罷了，給那訛詐吃點氣也好，他待會兒再過去。

周璟取了修士們的銅壺出門打水，回來時，卻見葉小宛笑瞇瞇看著自己。面容極甜，一雙眼睛更是會說話一般，他被看得渾不自在，皺眉道：「什麼事？」

葉小宛道：「周師兄穿上服果然好看多了。」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現在的小丫頭一個個的，不是訛詐就是口無遮攔，他如今沒有傷痛折磨，自然懶得跟扯淡，只裝沒聽見，不想忽然出兩串銅板遞過來。

「周師兄，無論如何令狐姑娘也算救了我們，每日送水也多虧，這錢你拿去，一來就當還了的人，二來，也是謝二位相助取果實。」

周璟還是頭一回聽說出如此正經得的話，反倒愣了一下，接過銅板掂了掂，差不多是六十文的量。

他默然片刻，人臉上出個笑：「那就多謝了。」

*

今天的藤妖還是坐在老地方，見著來的人是秦晞，他面便不大好看，眼珠子轉了一陣，突然指了指頭頂枝葉，曾經雪白的小花苞一個個都綻開，出裏面櫻桃大小的果實，其如霜，瑩潤可。

他笑道：「果子今天了，那小丫頭呢？這些日子騙了不人給我揍，我答應過，要替摘幾顆果實。」

秦晞彷彿沒聽見，發間細小的玉環微微一晃，藏在青枝葉后那一大串欒木果實瞬間被清切斷，穩穩噹噹地落在他掌中。

他就這麼輕巧無聲，不不慢地切了所有果實。

藤妖忽覺畏懼，方鑽回藤，卻見麻麻的雨簾中，令狐蓁蓁正朝這裏狂奔，他登時來了神，大吼：「你來啦！你把這修士打一頓我便替你搶……」

話未說完，便見作快到驚人，寒一閃，斧頭手而出，眨眼便削斷一甚的藤蔓。